陳年迷茫一瞬后才反應過來，「芸帆？」
陳年想到昨晚的場面，頓時窘得不行，那個男生她不怎麼認識，只記得一起上過幾次公開課，見了面能認出來但不知道名字的那種交情，誰能想到他居然……
這消息真是太勁爆了好嗎！
一罐啤酒快要見底，陳年的腦袋就開始暈乎乎了，連眼前的歐陽都變成了一個半，還不停地晃，晃得她更暈了，她軟綿綿地趴在了桌上。
許遠航眼底的一縷亮光熄滅了，陳年的心不知怎麼也跟著緊了一下，「芸帆，不是出國留學了嗎？」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著一個大竹筐，清晨光著小腳丫……」
周三，是程遇風回A市的日子。
陳年沒有再看他，朝其他人笑笑，「我先走了。」
陳年哪裡聽不出他話中的戲謔之意，在桌下跺了跺腳，「爸爸……」
「你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程遇風心底的某個角落轟然崩塌。
歐陽和秋杭杭臉上一本正經，實際上是在幼稚地低聲爭執誰的魅力大，女生的目光在誰身上流連得多，誰也不讓誰。
最後，他還是把陳年帶回了自己的公寓，一來擔心她喝醉了在宿舍不方便，二來是他有分寸，不該發生的什麼都不會發生。
陳年不贊同這種想法，卻也沒有權利去干涉別人的選擇，她牢牢記得高三時曾老師說過的話，不要忘記自己的初心。
張玉衡在一邊說：「她喝了一罐啤酒。」
教室還沒有人，冷冷清清的，臨近上課前十分鐘，其他同學才揉著眼睛進門，這兩節是封老師的課，小教室，堪堪能剩出兩三個位置，不止逃課率為零，連前三排都坐滿了。
陳年放下書包，拉開椅子坐下，「爸爸，以後您不用起這麼早給我準備早餐，我自己可以的。」
「你……有她的聯繫方式嗎？」
知道陳年不至於拿這種事開玩笑，那就是真有男朋友了。歐陽開了一罐啤酒，「恭喜脫單！」
許遠航沒有回答，似乎在壓抑自己的情緒，「謝謝，再見。」
七十二個小時，感覺好漫長。
連他這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都知道了，可想而知流言的傳播速度和範圍有多麼驚人。
她直接發了個定位過去：「在和以前的同學吃飯。」
物理學很美好，值得在座的各位hetubook.com.com為之奮鬥一生。
陳年更窘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歐陽、張玉衡和秋杭杭已經等在門口了，三劍客風采不減當年，光是在那兒站著說笑，就引來不少路過女生的頻頻側目。
聽到這個名字，許遠航的思緒好像就被牽絆住了，比她更遲鈍地開口，「嗯。」
冷風呼呼吹進來。
他回來了？
程遇風電話打過來時，陳年正好唱到「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電話是歐陽幫她接通的，程遇風一聽她聲音就不對勁：「喝酒了？」
陳年的身子一挨到床，還是會下意識去分辨氣息，很熟悉，很令人安心，她連最後一絲顧慮都沒有了。
陳年本來不打算喝酒的，可在他們的慫恿下，還是意思意思著喝了兩口，開始覺得唇間苦澀，慢慢地變成了淡淡的甘甜，剛好壓過了之前吃的水煮魚的辣味。
「這張照片是P的吧？」歐陽眼尖地發現了異樣。
兩人又打鬧起來。
陳年忽然又抬起頭，臉紅撲撲的，眼睛四處對焦找人，然後雙手捧著自己的臉開始唱歌。
哪有這麼誇張啊。
「爸爸很樂意為你做這些事。」葉明遠笑了笑，眼神裡帶著那麼一丁點兒的促狹，「說不定過幾年，想做也沒有機會了。」
包廂霎時間安靜下來。
歐陽清了清喉嚨，看向陳年，「我覺得他人還挺不錯的，陽光帥氣，積極向上，如果你對他有感覺的話，也許可以考慮一下？」
張玉衡含笑點頭。
陳年吃完飯從飯堂出來，天色已黑，她去圖書館還完書，回宿舍路上，忽然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她疑惑地四處張望。
陳年大方地找出照片給他們看。
「是啊。」陳年點頭，「我P的。」
歐陽笑得賊兮兮的：「聽說昨天有人在宿舍樓下擺蠟燭陣跟你表白。」
「哪裡都不去。」她臉上紅雲密布，從朦朧視線里透出來的眼神帶著一絲嬌憨的媚意，靠到他肩上，咕噥，「想和你在一起。」
陳年定定地望著他發紅的眼睛，緩緩彎起唇角，笑得好看極了，她的語調卻是平緩的，聲音也壓得很低，「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們。」
張玉衡也覺得挺意外的。
什麼時候，她居然也把「男朋友」說得這麼ｈttｐs://m.ｈetｕｂoｏｋ•ｃoｍ•ｃom順口了？
秋杭杭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真的嗎？」
張玉衡聽得無語極了，偏頭看見陳年走來，他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陳年問張玉衡：「你也聽說了？」
程遇風進浴室打了一盆熱水，擰乾毛巾幫陳年洗臉洗手和腳，她乖乖地配合。為了讓她睡得舒服些，他把她的外套脫了，放在一邊。
雖然她和遲芸帆經常一起吃飯，但並沒有交換聯繫方式，後來她來A市集訓，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年年，我很開心, 是你。」
啊？找她，什麼事？
他轉身就走。
四人口味相近，菜式不用太費心思，服務員陸續把菜一道道地送上來，秋杭杭又多要了一打啤酒，無酒不成歡嘛。
看到程遇風出現，陳年把臨時充當麥克風的酒瓶丟掉，張開雙手上來就要抱抱。
「沒有啊。」她傻乎乎地笑。
「也許吧。」
毛衫被隨意丟在地上，此時她身上只剩下一件胸衣。
高中時一心撲在學業上，上了大學后，生活變得豐富多彩，各種各樣的社團活動，交了女朋友，通宵玩遊戲……哪種不比枯燥的物理學誘惑大？
學習上難免鬆懈，開了個小口，全盤潰敗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久而久之也乾脆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有A大金光閃閃的學歷，就註定一隻腳已踏入了錦繡前程。
立鵬飛不停地道歉，同組的其他男生們都說沒關係，頂多就是多費了些時間，讓他不必放在心上。聞言，立鵬飛臉上的愧疚之色就像清晨沾在玻璃窗上的水霧，得陽光照耀，瞬間消失於無形了。
「咳咳咳……」陳年被一口湯嗆到，背過身去咳了起來。
程遇風穩穩地把人接住，陳年像個樹懶一樣掛他身上，閉上了雙眼，嘴裏還哼著輕快的旋律。
從家裡到學校大概一個小時路程，好在早上車子不多，一路暢行，和爸爸在校門口分別後，陳年沒有回宿舍，直接去了教室。
「卧槽不會這樣就醉了吧？」歐陽驚呼。
「沒有。」
當然是沒有。
這天下午，陳年上完課，匆匆趕到學校南門。
其實是因為表白的男生就住歐陽隔壁宿舍，昨晚鬧的動靜挺大的，而且今早還被人發去了學校論壇，加上女主角頂著光環卻為人和圖書低調，想吃這口瓜的大有人在。
「早。」葉明遠把一杯剛熱好的牛奶放到桌上，「可以吃早餐了。」
三個男生如夢初醒。
頭頂的星空，繁星自動退隱，一秒兩秒，流星雨在暗夜裡劃過，床上的人已經慢慢沉入夢鄉。
她有一種感覺，這個男生此刻好像孤獨得只剩下自己的影子了。
車子開進公寓地下車庫，陳年已經睡了過去，程遇風只好把她抱上去，除了開門時遇到了點困難，其他都很順利。
她把枕頭揉在懷裡。
吃飯的地方是張玉衡定的，一個臨湖小包廂，環境幽靜，最適合聊天敘舊，隔音效果也好，連歐陽的大嗓門都能鎮得住。
陳年繼續走，沒走幾步，右前方有道黑影斜了過來，等看清來人，她猛地瞪大了雙眼。
明天早上還要趕一二節課，陳年閉上眼醞釀睡意, 一隻綿羊，兩隻綿羊……六百六十五隻綿羊……
見三人一臉怪異的表情，她連忙說，「你們別誤會。照片雖然是P的，但男朋友是真的。」
三個大男生哭笑不得，看得停不下來，原來喝醉的陳年這麼有趣。
歐陽一臉「這還用問」的表情，「都轟動整個物理學院了好嗎？」
兩團軟雪，白得晃人眼。
「哦！」
晚上入睡前, 陳年反覆咀嚼著這句話, 心神蕩漾地看著天花板上的星空投影，彷彿每一顆星星都變成了灌滿蜜漿的花朵，連空氣里也瀰漫著一股清甜氣息。
這不是一句空話，是她的誓言。
沒有看到熟人。
「我先帶她回去。」
許遠航說：「我是來找你的。」
「你怎麼會在這兒？」
陳年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許、許遠航？」
他見陳年不說話，又單獨跟她說了句抱歉。
陳年明顯感覺到班上小部分同學的學習狀態不比開學那會了，這些從全國各地選拔進來的尖子生，以前在高中也是數一數二，可現在被放到同一個班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從名列前茅到墊底，心理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歐陽說自己收到的表白險些導致手機癱瘓，秋杭杭說追自己的女生從南門排到東門……
「我也走，一起一起。」臨近飯點，大家也散了。
「喲，困成這熊樣，昨晚又通宵了？」
半個小時后，程遇風出現在包廂里，三人一眼就認出他和_圖_書是照片上的人，心裏想法也大同小異，沒想到陳年的男朋友居然是這種社會精英人士。
睜眼，閉眼，睜眼……還是睡不著。
他身上那種沉穩的氣質，哪裡是他們這個年紀的男生能比的？
大半年沒見，這個男生又高了好多。而且他不冷嗎？她都穿薄毛衫和外套了，他身上還只有一套短款的運動服，腳下是一雙耐克運動鞋。
許遠航沒有回頭，背對著陳年，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那又怎樣？」
立鵬飛站在實驗室門口，看著那道被簇擁著走遠的淺藍色身影，直到它消失在視野中，他才像被抽空全身力氣般靠著牆倒了下來，頭快垂到地上，短髮也被抓得凌亂不堪，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秋杭杭評價：「什麼年代了還擺蠟燭陣，老掉牙的套路，就不能有點創意嗎？陳年你應該沒有答應吧？」
翌日六點, 生物鍾在鬧鐘響起來之前先發揮作用, 陳年起床洗漱完, 背著書包下樓, 看到在飯廳忙碌的身影，她腳步輕快地走過去，「爸爸，早上好。」
歐陽的聲音直穿屋頂：「瓦特！？」
張玉衡皺著眉，喊了兩聲她的名字，沒反應。
「也是我們學校的？」秋杭杭看著身穿軍訓服的男生，陳年眼光不錯，這人看著還挺英俊正派的，和陳年站在一起也很般配。
桌上手機輕震，陳年拿起來一看，程遇風的信息，問她現在在哪兒。
她知道複雜的物理定律，她會解最難的物理題，可……她知道怎麼談戀愛嗎？
程遇風把陳年帶走了，送到宿舍樓下，陳年不肯下車，「不要上去。」
立鵬飛一愣，胸口滯悶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程遇風又進浴室倒水，剛出來就看到陳年不知什麼時候坐了起來，正脫著身上的薄毛衫，他想阻止都來不及了……
程遇風是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而且對著的是自己的女朋友，他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那你要去哪裡？」
她幽幽地吐出一口氣，甜蜜中夾著一絲悵然。
陳年察覺他的眼神似乎帶著隱隱的期待，又有一種把她當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感覺，可他註定要失望了。
在歐陽的想象里，像陳年這樣全心撲在學習上，高中那麼多人追都不見心動的女生，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她會一路順遂從碩https://www.hetubook.com.com士讀到博士，將來成為牛逼哄哄的女物理學家。
歐陽和張玉衡面面相覷。
坐門口的班長縮著脖子去把門關了，他剛回到位置，聽到「砰」的一聲，接著是「卧槽」，然後門被推開了，一個男生微睜著滿是血絲的眼呵欠連天地進來。
「一夜春宵？」
上午四節理論課結束，下午還有兩節實驗課，和陳年一個小組的男生立鵬飛，也就是上午撞門那位，不小心把自己負責的步驟弄錯了，導致實驗失敗，整個小組只能重新再來一遍。
秋杭杭一掌拍在他腦瓜上，「說，他給你什麼好處了？值得你這麼胳膊肘往外拐的。」
程遇風叮囑幾句就結束了通話。
這麼晚了，陳年又不想去打擾程遇風，他明天早上要飛巴黎, 要待到大後天才回來, 算算兩人有將近三天時間不能見面呢。
「你也……聯繫不上她？」他們不是在交往嗎？
「還記得我嗎？」清冷的聲音幾乎要壓過這秋夜的寒意了。
奇怪。該不會出現幻聽了吧？
少女的胸脯已然發育得很好。
在後面的幾年時間里，陳年屢屢能聽說許遠航獲獎的消息，看到他身披國旗走上領獎台，看到他把金牌高高舉起，她想，他大概是想舉給某個人看。
這種重新聚在一起的時光真是太美妙了，大家暢所欲言，恨不得把各自這幾個月發生在身邊的大事趣事都說一遍，說著說著三雙眼睛不約而同都看向了陳年。
歐陽吃痛，「哪有！」他是那種會為了好處坑自己好朋友的人嗎？
而遲芸帆，陳年再沒有她的消息，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陳年停在原地，看著許遠航緩緩穿行在蕭瑟秋風中，走過枝葉稀疏的樹，高瘦身影被樹影層層鋪蓋，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走到橘色路燈下，他落寞的身影又重新出現，一暗一明，明明滅滅，最終湮滅在路的盡頭。
「走了。」他的手在空氣里揮了兩下。
「滾。」
「好了。趁熱吃吧，吃完我送你去學校。」
「等一下。」陳年追上去，「你喜歡她，是嗎？」
秋杭杭打了個響亮的酒嗝：「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開學以來，大家忙東忙西，時間總湊不上，今晚總算能四個人小聚吃個飯，好好地嗨皮一下了。
張玉衡和秋杭杭也拿起啤酒：「尖刀班脫單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