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歡言冬雪晚(09)

星宇傳媒公關部:「怎麼回事?我們是不是要失業了?」
總不能如實告訴他這是女人特有的小毛病吧?木鶴搖頭,努力讓聲音聽不出異樣:「沒什麼,就是有點累。」
幾分鐘后,體溫計發出「滴滴滴」的聲響,霍斯衡回過神,將體溫計取了出來,上面顯示37.1℃,他眉心略松,又仔細地把被角掖好,起身出去了。

木鶴正被一場夢境沉沉地拖著,畫面很凌亂,她夢到有個看不清臉的年輕女人,跌跌撞撞地穿過草地,走到樹林深處,最後在小溪旁停了下來,女人將懷裡抱著的嬰兒放到樹下后,頭也不回地離去。
譚綿在語音里的笑聲都快掀破屋頂了:「之前聽說袁欣兒的粉絲偏低齡我還不信,現在我心服口服了真的哈哈哈……」
譚綿捧臉做出花痴狀,既是金月灣的業主,顏值又那麼高,妥妥的高富帥啊,除了圈裡人,她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遇到這樣的:「可惜啊,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吃完早餐,木鶴休息片刻,回到卧室,擦了點藥膏后,就繼續躺著了。
離別前的那晚,他們坐在閣樓看星星,聊了整夜。
可能是劇組探班的粉絲拍的視頻,正是她在戲里打袁欣兒巴掌的那幕,還附了張袁欣兒捂著臉的照片,這樣擺在一起看,確實很容易引起誤會,尤其是袁欣兒的粉絲欣光,自然會先入為主地認為自家愛豆受了欺負。
霍斯衡察言觀色,若有所思后,讓她躺著好好休息,輕掩上門出去了。
而他是真的對她很好很好。
「難道是……碗碗?」
發燒的後遺症加上被威亞吊了半天,木鶴靠坐著床頭,渾身酸軟,根本提不上力氣,她不答反問:「你怎麼知道我發燒了?」
木鶴忽然生出某個荒唐的念頭——
既然女神都親自出來解釋說是誤會,那就肯定是誤會了,她總不可能真被夾私報復了還為木鶴說話吧?粉絲行為,偶像買單,她們沒有弄清楚情況就跑去罵木鶴,挺為女神招黑的。
「要說這正面杠的勇氣,娛樂圈我誰都不服,就只服你一個。」
只能說那晚的番茄炒蛋和小炒牛肉給她留下的陰影太深了。
很快,眾人發現鍾離非點贊了木鶴的微博,卻沒有點贊袁欣兒的,真是……深藏功與名。
畫面一轉。
路人:「@欣光,你們是不是忘了和@木鶴道個歉?」
然而,沒得意多久,袁欣兒就收到了木鶴的艾特,要她出來解釋。
他倚牆而立,面沉如水,和*圖*書握著手機,在搜索框輸入:痛經。
天亮后,他送她去縣裡坐火車,她坐在座位上淚眼朦朧,他站在外面,面帶笑意地和她揮手告別,將火車送出視野外,他才背過身去,潸然淚下。
這時,被某人眼神壓制,只能窩在角落裡看他們相擁而眠的碗碗跳到了床上,驕傲地揚起小腦袋:「喵!」是我去找他的!
鮮活明亮,充滿了生機。
因他走動而輕晃的光影沉寂了下來,木鶴軟綿綿地倒在床上,她對著碗碗,輕嘆一聲:「怎麼辦?」
在木鶴眼裡,他還真的是,她當場教學起來:「很簡單的,往碗里打個雞蛋,加適量的油和鹽,再把白粥舀進去,攪拌均勻就可以了。」
好像太清淡了,也沒個小菜搭配什麼的,她抿抿唇角:「想喝蛋花粥,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袁欣兒真的是一點都看不懂。
碗碗在她手心裏拱了拱:「喵!」沒錯,我就是這麼的棒!
「真的超帥,和我們公司的影帝林析羽比起來,也是絕對不輸的!而且,他輪廓深邃,感覺像是混血……」
「爸爸……」
木鶴:「???」
霍斯衡深深地凝視著她,目光一點點地有了溫度,一絲笑意從眸底深處浮現,浮光掠影,勾人心魄。
難道譚綿看到的人不是郗衡?
鍾央CP粉歡呼:「永遠高舉zy大旗!」
郗衡出去是為了給她買生薑紅糖?他是怎麼知道她來月事了?
從天各一方到天人永別,只用了短短三年時間,她甚至都沒得及見他最後一面。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就像八年前一樣。
淚水從木鶴眼中流了出來,她像在大海漂浮數日終於找到浮木的人,緊緊地摟著霍斯衡,嘶啞又無助的聲音聽得人心碎:「爸爸……不要丟下我。」
這個沒有給她生命,卻用他的全部生命來愛她的男人,木浩然,她的舅舅,也是她的爸爸,永遠地停留在了她十九歲那年。
霍斯衡觀察著她的臉色,略顯蒼白,雙眸倒是重新有了光彩,變回了堅強、生機勃勃的木央央,彷彿昨夜那個柔弱落淚的她,根本就不存在。
她想告訴譚綿,眼見不一定為實,那個男人雖然住金月灣,但他並非業主,更沒有錢,比她還窮,而且,他也沒有女朋友……
大家只看得到袁欣兒被甩耳光,而不知道她肩膀、雙腿酸軟得險些連走路都成問題。
她懵逼了,解釋什麼?
#木鶴欺人太甚#,看到這個熱搜詞條,木鶴下意識以為是之和_圖_書前的十宗罪之一,沒想到居然是因為袁欣兒。
她迅速起身走過去,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說實話,被全網黑過一次后,木鶴的心理素質就變得格外強大,這點程度的黑評、惡評,還真沒法讓她的心起什麼波瀾,甚至生出——你們這屆粉絲戰鬥力不行的感覺。
後來,她去城裡上學,他留在偏遠深山。
木鶴V:麻煩欣兒姐@袁欣兒出來解釋一下,在這場戲中,是否你主動提出的真打?以及,您是否認為我以犀音身份打的這巴掌夾帶私人情緒?最後,在完成演繹后,我是否有向你道歉?
霍斯衡點點頭。
譚綿進來后,看到她沒有什麼大礙,就放下心來:「央央,我跟你說,我剛剛在樓下遇到一個又高又帥的男人!」
說著,她後知後覺地想起,睡衣底下……什麼都沒穿,而她就這樣和他面對面地聊天,她悄悄地揪住被角,一點點地將被子往上提……
木鶴循聲看過去,從門縫裡看到了一隻修長漂亮的手,一截黑色襯衫袖子,袖口整齊地翻折著,她瞪大了眼,緊張得心臟撲通亂跳,郗衡該不會在廚房幫她煮生薑紅糖水吧?
霍斯衡小幅度地調整姿勢,誰知一動就被她察覺,被抱得更緊,他的心又泛起一抹不可思議的柔軟,低頭,在她眉心處蜻蜓點水地落下一吻:「好好睡吧,我在。」
那個被母親丟棄的嬰兒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並順利拿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男人鬢角已然染了白霜,笑紋一層層地在眼角堆疊,遮掩不住的欣慰和高興:「我們央央把這輩子的苦都吃完了,以後就要過好日子了。」
欣光們:「啊啊啊女神好敬業!辛苦了!!」
也有可能是老婆,畢竟帥的男人一般都英年早婚什麼的。
看到他手裡拿的杯子和棉簽,她才明白過來,他剛剛是在用棉簽幫她潤唇。
他也合上了眼睛。
木鶴不知有沒有聽到,貼著他頸邊又睡了過去,眼皮鼻尖泛紅,睫毛末梢掛著淚珠,面上也殘餘著淚痕,看起來就像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她只需要坐在椅子上等著吃就行了。
儘管這樣想著,木鶴還是不忍心看到自己粉絲和欣光們掐來掐去,勞心勞力還浪費時間,何況不是誰罵聲大誰就有理的,她和葉汐商量后,直接在微博艾特了袁欣兒。
從譚綿的角度,只能看到廚房的門,她聽到響聲,第一反應就是——裏面有人。
聽到這裏,木鶴已經確定她說的人是誰了,他出去了和*圖*書?做什麼?
好吧。木鶴妥協了,她沒什麼胃口,只能吃些清淡的東西:「那你熬點粥。」
「我本來還想看清楚點的,可他走得好快,追不上。」
微博上大部分都是吃瓜群眾,除了水軍外,欣光作為主力軍,火力全開,對她發起了炮轟,罵她小透明臉大,竟欺負到准影後頭上,還有的陰謀論說,這種打耳光的戲袁欣兒要麼借位要麼找替身,從來就沒有真打過,所以她肯定是和鍾離非勾結,故意假戲真做,總之,她們將節奏帶得飛起,各種問候不斷,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昨天被打了那巴掌后,她把助理當出氣筒發泄了一通,但還是氣到半夜才睡,看到木鶴被罵上熱搜的消息和欣光們的心疼、維護,總算覺得心情好了些。
木鶴驚嘆一聲,摸了摸它腦袋:「碗碗,你也太棒了吧。」
她被窗外照進來的陽光籠罩著,懶洋洋地閉上眼,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種無所事事,卻覺得很心安的時刻。
「綿綿!」木鶴壓根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靠近廚房,伸出手準備推門……
天光大亮,木鶴意識清醒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唇上來回地輕撫,她睜開眼,便對上男人深邃的視線,驚訝道:「郗衡?」
畢竟在同個劇組呢,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要是因為她們弄僵關係,那就不好了。
他沉默幾秒后,低低地問:「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袁欣兒:「!!!」吐血。
木鶴也被欣光們弄得哭笑不得。
最後,有人將木鶴在這場風波中乾淨利落的操作,譽為教科書級別的澄清方式。
木央央你太自私了,你把郗衡當成什麼了?他又不是私人物品,不是你想佔有就能佔有的,你和他的逼婚對象又有什麼區別?
她被嚇了一跳。
被她用完就丟的霍斯衡從床上坐起來,無奈地抵眉輕笑,他俯身從地板上的醫藥箱里找到電子體溫計,打開后,掀開她的睡衣,輕塞到她腋下,過程中盡量做到目不斜視,然而,那熟悉的淡淡幽香還是盈到了鼻間……
霍斯衡清晰地感覺到心口傳來一陣陌生而沉鈍的疼痛,他動作極輕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滾燙的液體,灼灼燒著指尖,眸色黯然,堪比窗外夜色,他一下下地輕撫她後背:「以後都不會了。」
僅僅是閉目養神,時刻分心留意著她的情況。
袁欣兒被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忍不住罵了粗口,但考慮到木鶴背靠星宇傳媒,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m.hetubook.com•com她還是不情不願地登上了微博,非常大度地跟粉絲們解釋這都是一場誤會(呵呵),是她主動和導演提出要真打的(真的),而木鶴也只是盡了演員的本分(有沒有夾帶私人情緒鬼知道),並把道歉的事也提了(事後假惺惺誰不會)
四下安靜,木鶴漸漸醞釀出睡意,知道她身體不舒服的譚綿沒打招呼就過來看她,她睡意全無,連忙跑去隔壁找郗衡,誰知他不在房間,只好先去把他的水杯和鞋子藏起來。
手機「叮」的一下,屏幕亮了,她撈過來一看,是譚綿發的微信:「央央,不好了,你又上熱搜啦!」
她往浴缸里倒了舒緩的精油,泡完澡,總算沒那麼難受了,等換好衣服出來客廳,郗衡也把蛋花粥煮好了。
霍斯衡:「……」他看起來像是連蛋花粥都不會做的人?
他怎麼會在她房間?
樂極生悲,她放下手機,正要睡個午覺,發現……大姨媽來了。
袁欣兒有欣光護著,她木鶴不也有千紙鶴?
木鶴懷疑自己聽錯了:「女朋友?」
天色蒙蒙亮時,木鶴的燒終於退了,體溫恢復正常后,她開始嫌棄懷裡抱著的又硬又熱的「大火爐」了,發現怎麼都推不開后,乾脆翻了個身,背對著,總算好多了。
「如果所有明星都跟你一樣,感覺狗仔都要失業了哈哈哈」
袁欣兒還能怎麼回應?當然是氣炸了還要保持微笑,木鶴這到底是什麼路數?正常的操作不應該是好好躺平任嘲、任罵,然後再公開向她道歉嗎?
她還以為他在健身房。
木鶴擼貓的動作微頓,遲疑地問:「你做嗎?」
第一天總是疼得厲害,肩膀和腿也跟著疼,好像哪哪都疼,霍斯衡進來時,就看到她弓著身子躺在床上,神情含著一絲痛楚,他問:「怎麼了?」
尾隨女人而來的男人,無奈地搖頭嘆息,抱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嬰兒,溫柔地哄起來:「乖啊,不哭不哭,以後舅舅疼你。」
全然不知情的木鶴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藏進被子里,正沾沾自喜著,殊不知所有的小動作和小心思都落入霍斯衡眼中,他眼尾微揚,勾勒出好看的弧度,然後轉身,朝門口走去。
兩道呼吸聲和諧交織。
愛妃們:「誰都別說話!我們非非,手滑了!」
話才起了個頭,霍斯衡就猜到了後文:「外賣不衛生。」
「是啊。」譚綿有理有據,「我看到他提的袋子里裝了生薑和紅糖,這不是很明顯為女朋友準備的嗎?」
木鶴羞赧得悄然紅了耳根https://m.hetubook.com.com,暖意從心間緩緩流淌而過,還夾雜著一絲她沒有察覺到的甜意。
不經意瞥見旁邊的男人面色微沉,它立刻很有求生欲地放軟聲音:「喵~」其實也沒有啦~我只是去通知一下,後面都是他在照顧你。
「要不,還是……」
她小心翼翼走進浴室,發現大腿內側都淤青了,也不奇怪,吊了那麼久的威亞,加上這個地方的皮膚格外柔嫩敏感……幸好今天沒有她的戲份,不用去劇組,可以在家休息。
沒關係,木鶴就是考慮到這點,體貼地幫她一條條給列出來了。
好得她賭不起,也不願去賭。
可不可以把他變成她的?這樣,不就可以把他留下來了嗎?
木鶴輕敲兩下頭,發了一場燒把腦子都燒糊塗了,知足常樂啊木央央,她很擅長自我開解情緒,好一番傷春悲秋後,就準備去洗漱了,誰知腳剛落地,腿根就一陣發軟,又跌回床上。
獨自漂泊在外,以前生病的時候,她都是一個人熬過來的,現在有他照顧,無形中就變得脆弱了,她真害怕自己會貪戀、甚至習慣這樣的溫暖,而他呢,總有一天要離開的。
還好睡衣不算薄,他應該沒有發現吧?
聽到她無意識的呢喃,霍斯衡神色格外的……複雜。
她也沒那麼嬌氣。
粥熬得軟糯糯的,味道也比想象中的好,木鶴很快就喝完了一碗,力氣漸漸恢復,頰邊也有了血色,在和煦陽光的照耀下,她的黑色長發上鍍了一層淡金色,連眼底也盈滿了光。
「早餐想吃什麼?」
「不站隊,就看@袁欣兒怎麼回應了。」
於是,一些欣光們收到提醒后,就乖乖地跑去木鶴微博下跟她道歉了,有的還隨手留了個關注。
昨晚發高燒她是知道的,可就是太累了懶得爬起來,而且按照過去的經驗,睡一覺,次日醒來就會自己好了,連葯都不用吃。
這時,廚房裡忽然傳來「哐當」一聲,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課代表總結一下:三個問句,都在強調這是在演戲,最重要的是,每一點都直擊欣光們diss的核心,不負責任地猜測,估計欣光們都不知道自己diss來diss去的邏輯吧,這不,人家幫忙整理出來了……」
碗碗用看透一切的眼睛看著她,眼神彷彿在說:別遮啦,昨晚你們抱著一起睡的,而且你黏他黏得那麼緊,該感受的他肯定都感受到啦!
他和那個女人素未謀面,根本談不上有感情,就算最後鬧得不歡而散,彼此在情感上都不會受到太大傷害。
還是有區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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