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歡言冬雪晚(13)

她就要哭。
熱熱鬧鬧的殺青宴結束后,大家就各自散了,約會的約會,無約的要麼加班工作,要麼等著四面八方的狗糧熱乎乎地往嘴裏塞,木鶴看了看時間,才九點出頭,就拉著郗衡一起出來。
在這之前,那個莫須有的婚約必須取消,他捨不得讓她受哪怕一丁點兒的委屈。他的愛情和婚姻,要乾乾淨淨,完完整整地屬於她。
女人們不約而同地看過去,樹下站著一道白色的纖細身影,看不清她的臉,但光看身材、氣質,就知道一定是個美女。
霍斯衡低下頭,細細地盯著她的臉,無聲輕嘆,眸色卻因憐惜而變柔了幾分,他今晚要是沒回來,她得哭成什麼樣?
正分心想著,手忽然被他握住:「冷?」
霍斯衡太清楚,這副看似堅韌的軀殼下,藏著一顆怎樣柔軟的心,他就是不想看到她哭,所以當初才選擇不告而別。
碗碗舉起肉肉的爪子拍她肩膀,像是在安撫她:「喵!」我以後都不會離開你的!
她窘,這不是……沒看過么?
門輕輕關上后,木鶴迫不及待地坐起來,從枕側摸到了一個黑色絲絨盒,這麼小,重量又很輕,裏面裝的是什麼?
她重重地點頭。
原來是虛驚一場。
他肯定不知道,平安夜一起走在街上的男女,絕大部分都是情侶吧?
回到人多的地方,迎面寒風吹拂,木鶴依然面頰滾燙,就像做壞事的人是她似的,她又把圍巾拉起來,欲蓋彌彰。
「不要,會胖的。」都這個點了,夜宵妥妥都吃上了,可木鶴實在是餓,抬起頭看他,眼淚汪汪的,「你幫我煮燕麥吧,半碗就好,不要放糖。」
沒忍住,眼皮掀開一條細縫,她得好好看看,是不是聖誕爺爺過來送禮物了?
這一幕太感人,在場的群演們好幾個都哭紅了眼睛。
每碰到一次,她的心就砰砰地跳,猶如小鹿亂撞。
霍斯衡回頭:「嗯?」
木鶴看得視線都直了,深邃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樑,線條優美的薄唇,每一樣都賞心悅目,合在一起簡直可以用完美來形容。
當時年紀hetubook.com.com小,哪裡經歷過別離?知道他走了,她哭得稀里嘩啦的,一路從家裡追到金蘭江邊上……從此以後,只能把他這個人連同名字都深埋心底。
小插曲后,他們走進商場,木鶴兌現承諾幫他挑了幾套衣服,順便當做聖誕禮物,自己也選了條裙子,滿載而歸。
她仍穿著戲服,接受一個個溫暖而善意的擁抱,真誠地感謝他們的照顧,併合影留念,她手捧著應景做成聖誕樹樣式的花束,對著鏡頭,眉眼清澈,笑顏如花。
以前,在莫斯科的街頭,霍斯衡遇過無數次像這樣不請自來的艷遇,向來都是冷漠以對,但今晚,他忽然有了和她們搭話的心情,微側過身,低眉淺笑:「看到了嗎?那是我老婆。」
這禮物簡直送到了木鶴心坎里,她笑得眼兒都彎起來:「謝謝謝導。」
「喵!」不是!
木鶴見他胸前的布料濕了一片,她有些心虛,換了另一塊乾的地方,繼續哭:「你這件外套……是我買的。」
她怔怔地對著暗掉的手機發獃。
可能是還沒從犀音的情緒里走出來,加上失而復得他,木鶴哭得更肆無忌憚了。
他長得太好看了。
霍斯衡並不這樣認為,他沒有忘記過,在遙遠的山城,有個對他有救命之恩,叫木央央的小姑娘,如果將來還活著的話,他計劃等安定下來,就回去找她。
還能是誰鎖的?
木鶴收到了很多禮物,鄭游游和戴老師自然少不了,鍾離非送了她一套C家的聖誕定製款口紅,齊灝送的是珍藏版的簽名專輯,是他當初以歌手身份出道時的作品,連袁欣兒也送了一瓶法國的名牌香水。
聽到郗衡說晚上會回來,如同四周的黑暗般將她一層層裹住的惶惶不安頓時消解了,木鶴像溺水的人重新獲得新鮮空氣,貪戀地呼吸著,哪怕再怎麼克制,她還是發出了重重的鼻音:「嗯,那我等你。」
因為——
「我才沒有。」木鶴嘴上堅決否認,眼淚卻流了下來,她也不想的,就是怎麼都忍不住,「你這hetubook.com.com是自欺欺人,你以為看不到,我就不哭了嗎?」
如果她已經結婚了,他就護她餘生喜樂無憂。
霍斯衡自然也招惹了其他的目光,兩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出現在他旁邊,短髮女人朝他拋了個媚眼,嬌俏地晃著手機:「帥哥,加個微信?」
木鶴硬是要和他唱反調:「不行!」
還想再杠,肚子唱起了空城計:「咕嚕咕嚕。」
「好,」霍斯衡聽得心裏熨帖又受用,百般縱容著,「不買了。」
洗漱好躺在床上已接近十二點,木鶴強忍睡意,一顆顆地數玻璃天花板外的星星,數到第九十九顆時,門外終於有了動靜,她立刻閉上眼裝睡。
「我告訴她們,你可能會知道怎麼走。」
「我今天收到一大筆錢,想著給你買好多衣服,可是一回到家,你、你不在!我不給你買了……」
木鶴打開水龍頭,捧著水洗乾淨臉,總算沒那麼狼狽了,她又進廚房找了冰塊,盡量在郗衡回來前消腫,要是被他看到這副沒出息樣,指不定會怎麼笑話呢。
「我們拍個合照吧。」
戒指???!!!
通話結束。
前面有家網紅奶茶店排起了長龍,她想把他暫時趕走,好降降溫,加上今晚是平安夜,又正好殺青,難得放縱一下:「郗衡,我想喝奶茶。」
霍斯衡語氣略沉:「沒吃晚飯?」
她父王望著海面,眼中含淚,喃喃自語:犀音沒有死。
她有哭得這麼厲害嗎?
霍斯衡絲毫沒有準備,被她撞得往後退了一步才穩住兩人的身體,他深棕色眸底閃過一絲訝異,隨後低垂視線:「木央央。」
沒辦法,她只好回房,洗完澡,在床上做完一套瑜伽才睡覺。
殊不知,輕顫的睫毛出賣了她。
出乎意料,效果居然還挺不錯,光影都處理得很棒,兩人表情也很自然,雖然沒有親密的動作,但看起來好像一對情侶啊。
她羞得臉都紅了。
她試著伸出手去,輕揪住他衣角。
可惜可惜,這年頭帥哥真的都英年早婚了,她們自討沒趣,訕笑著走了。
她只是太害怕www.hetubook.com.com……被人丟下了。
謝導對她賞識有加,特地準備了殺青宴,還拍板將犀音的黑白兩套戲服送給了她。
「那,你偏過頭,看我幹嗎?」
木鶴裹著圍巾,只露出了一半的臉,頭上頂著兩隻閃閃發光的麋鹿角,俏皮又可愛,身側人來人往,她擔心走散,靠得離郗衡更近了些,彼此的外套衣角偶爾會擦到。
如果她還留在山城,他會帶她去見識更廣闊的世界。
「給我看看。」
很快得出結論,沒有。
然而,現在的木央央,不在霍斯衡任何的計劃里,他想親自照顧她,想把她變成他的女人,想和她有個家。
霍斯衡提著奶茶回來,木鶴好奇地問:「剛剛那兩個女人和你說什麼了啊?」
十一點多,霍斯衡帶著一身的風塵僕僕回到金月灣,乘坐電梯上到頂層,他站在門前,單手插兜,寒意未散,面部線條凌厲,凍得微紅的長指剛要輸密碼,還沒按下去,門就從裏面打開了,接著,一雙柔軟溫暖的手抱上了他的腰。
木鶴抿唇不語,只顧著哭,忘了。
「上次,你也這麼哭?」
木鶴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她們是在借問路跟你搭訕吧。」
他在她這裏,是有前科的。
霍斯衡環住她肩膀,讓她能在懷裡靠得舒服些。
像之前在江邊散步時那樣,可又不一樣,現在的她,喜歡他。
木鶴拉下圍巾,剛擺好表情,就聽到「咔嚓」的聲響,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拍好了?
雖然那時她就隱隱有預感,以他的性情,不會和她告別。
霍斯衡唇邊噙笑,彷彿什麼都沒發現,轉身走出去了。
她按亮手機,小心翼翼打開盒蓋,一枚戒指映入眼帘——
外面風大,怕她著涼,霍斯衡只好摟著她進屋,隨手關上門,客廳燈光明亮,她紅通通的眼眶便無所遁形,很顯然,發現他不在家裡后,她哭了,而且哭得不輕。
吃完后,木鶴打算先看會兒視頻,然後去健身房跑步,怎麼都要把多出的熱量減下去,誰知半小時后,她來到健身房,發現門被鎖上了。
……
她只是……回家了。
m.hetubook.com.com走出一段路后,木鶴輕聲喊他:「郗衡。」
沒等看得更清楚些,她就被郗衡拉走了。
長發凌亂不說,臉上印著兩道清晰的淚痕,鼻尖泛紅,眼皮都腫起來了。
他揉了揉她頭髮:「小哭包。」
一如初見時的犀音。
他壓著聲音笑:「有什麼好看的?」
木鶴不說話,把他抱得更緊了。
他直接鬆開了手,只剩她的手孤零零留在口袋裡。
街上到處都洋溢著歡快的聖誕氣氛,男男女女成雙成對,小孩子開心地圍著聖誕老人跑來跑去。
再看看眼前這個男人,原本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時,眼神明顯溫柔了很多。
霍斯衡微微向前俯身,還是高出大半個頭。她在女孩子中個子也不算矮的了,可站在他旁邊,硬生生被襯得嬌小玲瓏,只好把手機交給他:「還是你來拍吧。」
知道他沒錢,她掏出錢包,挑了張一百塊遞過去:「抹茶紅豆,要熱的。」
這是她喜歡的男人。
窗外夜色漸深,明月高懸,星星稀疏,散發著清冷的光,跨江大橋上,燈火輝煌,車子來來往往,一派熱鬧。
腳步聲漸漸地靠近床邊。
他面不改色:「問路。」
屬於犀音的最後一個鏡頭:她站在南海邊,回頭望,眼神平靜,沒有愛恨,沒有悲傷,沒有不舍,也沒有告別,在母后撕心裂肺的哭聲中,她縱身一躍,跳入南海。
霍斯衡簡直拿她沒辦法:「央央,別哭了,好不好?」
木鶴還想再照一張,某種奇怪的聲音傳來,她側過頭,發現不遠處的角落裡,一對男女正抱著親得難捨難分,那男的手還放在女人的……
她懷揣著一個甜蜜的秘密,僅僅是這麼一點的曖昧,就感到心花怒放。
碗碗曾經也被原來的主人丟棄,身心都受過重創,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它焦急地扭來扭去,該怎麼樣才能讓她知道?當她把奄奄一息的它從垃圾桶撿回來,無微不至地照顧它,從那時起,它就認定她了。
木鶴才不承認呢,可被他這麼一說,又忍不住想哭,委屈得不行,眼前有心疼她的人,眼淚就跟開閘似的,她強烈地控訴道和圖書:「你這人太壞了,我還以為你又像上次一樣不說一聲就走了……」
一會兒后,男人頎長挺拔的身影出現在排隊的人群中,不管是年齡和氣質,和周圍的年輕男女比起來,他都是那麼的格格不入,那麼的耀眼。
木鶴用吸管戳開奶茶,趁他不注意,踩了他影子一腳,不過是買杯奶茶,又招蜂引蝶了,哼。
木鶴整理好情緒,抱著碗碗走出房間,眼睛澀澀地發疼,她把它放在客廳沙發上,轉身進了洗手間,險些被鏡子里的人嚇了一跳。
他將她頰邊的碎髮夾到耳後:「想吃什麼,煮點麵條?」
她甚至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
木鶴屏住呼吸,心跳是唯一清晰可聞的聲音,她能感覺到,他彎腰的動作,清冽好聞的氣息撲過來,她用盡畢生演技出演一個熟睡的人。
木鶴還沒回答,他就把她的手塞進了他外套口袋,由於這個浪漫的舉動,她又開始暗自揣測,他到底是對她有那方面意思呢,還是沒有?
霍斯衡被喚起了某些回憶,只覺得心都被她的淚浸得潮潮的,輕輕地揪疼著,他用指腹輕拭她臉,發現淚水怎麼都擦不掉,只好抽了兩張紙巾,這才勉強止住了。
謝導笑容格外溫和:「小木啊,加油,未來可期。」
木鶴把他拉到一棵聖誕樹后,她拿出手機,打開照相機,舉起來:「能彎一下腰嗎?你太高了。」
木鶴許久后才從犀音變回自己,在心裏悄悄地說:「犀音,再見。」
霍斯衡微微挑眉,不置可否:「是嗎?」
趴在她腳邊的碗碗擔憂地喵了一聲,她這才終於有了反應,抱住它,破涕為笑:「碗碗,我是不是好沒出息呀?」
她生出與有榮焉的感覺。
月落日升,時間如白馬過隙,溫度也越來越低,木鶴演完墮入魔道的犀音幡然醒悟,為救龍族和無辜百姓,不惜犧牲自己,化作南海明珠,永生永世守護她所愛的水域的戲份,在平安夜這天迎來了個人的殺青。
十分鐘后,霍斯衡端著一碗燕麥出來了,八分滿,木鶴聳聳肩,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進嘴裏,甜的,她提的要求他一個都沒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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