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鳴寺
第八章

趙琪琪不滿地輕聲說了一句,「要是跟著張教授,肯定會安排得合理些。」總不能整個實習期都用來做壁畫除塵吧?她是來學習,又不是來受虐的。
女孩笑意嫣然,雙眸黑得發亮,盛滿柔情。
顯然眼下絕對不是問詢的好時機。
依然掛著水珠的樹枝間開始抖落第一縷朝陽,晨霧散去,兩人清楚地呈現在彼此眼前。
這是親得來勁兒了?
「多少?」
兩人視線相接,不知覺中都用了一股勁,目光深之又深,彷彿要看進彼此的心。
「從旁邊的小路過來。」他根本沒回頭,就像背後長了眼睛,窺見她的一舉一動。
溫千樹趕緊把邁出去的腿收回來,照他說的路線走過去,發現他正盯著地上的腳印看。
薄薄的白霧,如游蛇般穿行山林間,夜雨後的林木,翠綠欲滴。
「有什麼發現嗎?」她壓低聲音問,「真的是那些人?」
霍寒正要鬆一口氣,渾身又是一緊,有什麼柔軟的東西碰到了他的唇……
霍寒已經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沒有。」
三下、四下……
匆匆從梯子上爬下來的趙琪琪打斷他後面的話,「我還要做多久的除塵呢?」
霍寒心尖狠狠一顫,m.hetubook.com.com別開視線。
「45公斤。」
那些人很快就散了。
趙琪琪心裏還有諸多怨言:漏水的房間、偶爾造訪的老鼠、睡覺嗡嗡嗡叫個不停的蚊子,一天三頓的素齋吃得她面色發黃,沒有神仙水呵護的肌膚已經開始變粗糙了。要不是,要不是因為……
「有什麼問題嗎?」
一下,可以說是不小心。
「應該吧,維持這個數字很久了。」
兩下,就有些故意的成分了。
「可以了。」
霍寒走過去看她的腳印。雨後土質鬆軟,泥土容易破碎,所以腳印的邊緣看得並不十分清楚。
他撿來一根樹枝,在兩個腳印旁邊畫了個圈,溫千樹探身往前去看,長發也跟著垂了下來,脖頸間一小塊冰玉似的白膚在黑髮中若隱若現,涼風一來,彷彿連周遭空氣里都漫開那淡淡的發香。
高明先看到了她,笑著打招呼,「溫老師,早上好。」
她一愣,問這個做什麼?
她拿出手機,劃開屏幕,「我給張教授打個電話,接下來可能沒辦法帶你們實習了。」
兩人的聲音一起響起——
「剛剛在這裏說話的是兩個男人。」
溫千樹是看著高明問m.hetubook.com.com的,他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霍寒的長指從鼻尖上擦過,用樹枝指了指,「凌晨三點二十四分停雨,目前來看,現場除了我們的,只有這兩種腳印比較新鮮完整。」
「一個身高大概165公分,體重49公斤左右,年齡在40-45歲,右腳鞋子腳掌部分有破洞,另一個身高178公分,體重約80公斤,年齡應該不超過……」
你還喜歡我嗎?
高明收到眼色,也幫女友說情。
其他兩人也發現了溫千樹的到來,林山直接拿著注射器走近,「溫老師,你能過來幫我看一下嗎?我……」
霍寒解釋道,「當壓強相同時,壓力與受力面積成正比……」
霍寒點頭,「可能性很大。」
溫千樹沒有性別上的偏見,但從實踐上來看,這種細緻的工作還是比較適合女孩子來做。
她的眼光一直以來都很好。
「不過,」溫千樹還是有一個疑問,「年齡是怎麼知道的呢?」
林山的病害分析報告和高明的修復材料清單都寫得可圈可點,兩者結合起來,幾乎可以說已經對整幅壁畫做了個摸底,至於被她分配了壁畫除塵工作的趙www.hetubook.com.com琪琪,此時也老老實實地站在梯子上,手裡正拿著洗耳球將翹起的顏料背後的細塵吹出來。
「那你剛剛有沒有聽清他們的對話?」
一直站在高處,又仰著脖子,都快得頸椎病了,而且那麼久時間才勉強清理出千手觀音的一隻手掌,要是整面牆都要清理乾淨,那得弄到猴年馬月,到時實習報告豈不是一片蒼白?
他「嗯」一聲表示知道,「你站起來,往前走兩步。」
「是對我安排的這項工作不滿意嗎?」
溫千樹雖然不明白,但還是照做。
溫千樹腹誹,果然骨子裡還是不改化學生的本質。
「你怎麼知道?」
溫千樹也已經很久沒有說過這麼長的話了,見他笑,目的已達到,揮揮手,「我先進去了,有事再聯繫。」
天色還沒大亮,他開了手機的手電筒,蹲在地上不知道找什麼。
他捏住她兩手的手肘,控制住力度去松,沒想到試了兩回也沒鬆開,皺著眉低頭去看她。
溫千樹看著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問,「還能看出其他信息嗎?」
溫千樹先敗下陣來,主動鬆開了手。
她很快明白過來,「從腳印的深淺可以算出對面的壓力,從而算出體重,至於https://m•hetubook.com•com身高,則是根據腳印的長度算出來的。」
溫千樹也不在意,「我會多留意一下你剛剛說的那兩種人。」
這話倒是提醒了溫千樹,「既然我們都不能相互適應,那麼也不能勉強。」
霍寒看她一眼,「腳印。」
溫千樹驚訝,「看腳印就能知道這麼多信息?」
「等等,」溫千樹挺了挺胸,面不改色地說,「我好像有些腿軟。」
她沒有回房間,到處走了一圈,然後直接去了千佛塔,打算看看三個「學生」的情況。
隨著她的動作,那柔軟的起伏貼得更近,加上夏天衣衫薄,霍寒能清晰感覺到,和七年前的青澀截然不同,那處如今已經是真正女人的形狀。
而根據之前聽到的聲音和腳印大小推斷,應該就是兩個男人。
霍寒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可不認為之前怎麼推也推不開的人會和「柔弱」這兩個字沾上邊。
他淡淡地「嗯」一聲,「麻煩你了。」
霍寒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我沒時間陪你玩。」
「眼下也沒有人比我更適合做這件事了,」她又說,「你一個陌生臉孔,而且長得這麼招人,到處晃的話很容易被人察覺,而我是幾月前就到了這裏修壁畫的,寺里各處也熟,而且www.hetubook.com.com再怎麼說,那些人也不會懷疑到一個柔弱女子身上吧?」
「精確嗎?」
霍寒拿著樹枝指給她看,「一般來說,青年人步子大,腳印之間的距離分佈均勻,走路一般都呈直線,而中年人,走路穩而慢,腳步間距離相對會小些……」
這當中,難道還有別的誤會?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那我呢?」
寺里的作息一向嚴謹,她之前稍微提了一下,幸好三人都聽進了心裏,準時起床洗漱就餐,到壁畫室開始工作。
那雙她以前愛極了的眼睛,笑起來比日光都溫柔,此時卻如同深潭,泛著寒氣,根本看不到底。
暗暗地無奈嘆氣,當年沒來赴約的人明明是他,為什麼弄得她才是負心人一樣?
「早。」
「鬆手。」不帶一絲情緒的聲音打破安靜。
溫千樹聽得很認真,眼裡有笑意湧現,這個男人無論在什麼領域,從事什麼樣的職業,他都會像太陽般耀眼。
原來這就是那有名的「步伐追蹤」。
他卻忽然問,「你體重多少?」
溫千樹有點自責,剛剛要不是她踩到枯枝發出聲響,也不至於打草驚蛇,說不定就能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了。
現在有了參照物,數據也可以更精確一些。
他緊抿雙唇,下頜線條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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