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反應遲鈍，「要怎麼……檢查？」
她就在他慷慨激昂的描述中，聽到了霍寒沉穩的聲音，「打擊文物犯罪任重道遠，我們在這條路上，從未停止前進。」
他開心地笑出了兩排白色門牙，還當場給她畫了一幅肖像畫。
「沒事，佛祖不會怪罪我的，我太開心了，我真的太開心了，繁繁。」
外套穿在身上動作不方便，溫千樹把它脫下放到椅子上，又繼續捧著調好的顏料去給壁畫補色。
吳老又說，「等過完年再接過去吧。」
溫千樹只好把剛剛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你們家的霍清歡已經在裏面了。」
「小樹，來這邊坐。」師母拍了拍旁邊的椅子。
時間總會把一個人雕琢成最合適的模樣。
從鎮上回到青鳴寺的路上，她一個人慢慢地消化了這個好消息，等上了九十九層台階，站在山門口時，才想起要給霍寒打個電話。
「聽啊。」溫千樹沉浸在熟悉的嗓音里，鼻尖微微泛起一股酸意，好想抱一抱他，聽他在耳邊說話。
老太太剛養的小狗會領著小羊羔在黃昏的門口等她。
師母連連說好。
她這次來，是打算和他們商量一下把覺覺接到西江市去的事。
溫千樹愣了一下，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的月事似乎很久沒來了，不過這做不得准，以前也來得很不規律，而且懷孕的癥狀，例如嘔吐之類的，她好像也沒有？
這一折騰，經過檢查后，溫千樹果然是懷上了，三個月的身孕，她竟然絲毫沒有察覺，這媽媽也做得太粗心了。
齊腰長發變成了短髮，最愛的裙子換成了灰撲撲的工作服，上面和圖書還沾滿了顏料，她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在壁畫前一站就是三四個小時，側臉柔和而專註。
霍寒懷裡抱著清香溫軟的身子，很明顯地心不在焉，以至於大手被牽著放到她小腹上，湊在他耳邊說了什麼，說完后又有些躲閃他的目光，眼神里卻帶著壓抑的期待。
趙琪琪長嘆一聲，「去鎮衛生院或者買驗孕棒。」
這是吳老給他起的名字。
溫千樹輕輕敲了幾下門，一陣腳步聲后，木門拉開一條縫，一個黑乎乎的小腦袋探了出來，看到站在門外的她，小嘴巴張得圓圓的，像顆炮彈一樣衝進了她懷裡，「千樹姐！」
溫千樹也好奇自己在他心裏是什麼形象，拿起來一看，竟然是一棵半邊開滿了白花，半邊結滿了紅色果子的樹，這是她看過的最美的自己。
霍寒抱住她，原地轉了兩圈。
這是事實。
在這笑意里，過往煙消雲散。
就這樣心無旁騖, 簡單地生活著，日子過得很快。
她最初來這裏時，是去年四月份。草長鶯飛，驕陽正好。
她在周家過了小年夜，又準備收拾行李出發了。
她偏過頭去。
霍寒的手腳簡直都有些不知道怎麼放了，想到剛剛還那麼大動作地抱起她，又緊張兮兮的了，但此時最想做的還是親她。
「這寶貝失而復得可多虧了剛剛廣播里提到的文物保護警察，我得給你說說當時那刺|激的場面啊……」
「不對，是孩子他媽。」
她摟著他脖子，「怎麼也不事先告訴我一聲。」
溫千樹心口砰砰跳，緩緩朝他張開了雙手。
「TY集團首要犯罪分子白夜行hetubook.com.com因非法盜竊文物罪、非法走私文物罪……數罪併罰，被判處死刑。」
信號斷斷續續的，好不容易才撥出去，溫千樹聽到熟悉的鈴聲，似乎就在周圍響起，她左右看了看，目光忽然筆直地朝台階下那挺拔的身影射過去……
溫千樹看他畫的水彩畫，畫法雖有些稚嫩，但能看出畫得特別認真，右上角歪歪斜斜寫了「明軒」兩字。
「……什麼？」
狂喜，如同魚躍水面，濺起水花一串又一串。
聽到動靜的師母拿著鍋剷出來一看，也笑了，「老吳，你快去洗洗臉吧。」
「好看，」她輕捏了捏他團團的小臉，「很棒！」
她摸了摸他長出來的頭髮，「覺覺。」彎腰把小傢伙抱了起來，還挺沉。
他很聰明，學什麼東西都很快。
司機在一瞬的尷尬后，迅速地換了個台。
溫千樹臉頰染著薄紅，「我有個好消息想跟你說。」
司機開始點評：「真是大快人心啊！姑娘你不知道啊，這盜墓的賊頭子之前還光顧過我們蘭溪鎮的青鳴寺呢，好幾百件寶貝就是被他們這夥人偷走的，還好最後追回來了！」
趙琪琪顯然比她更激動，「趕緊檢查一下啊！」
熱鬧些，總是好的。
兩個月後。
溫千樹正有此意，「嗯。」她握了握師母的手，「每年寒暑假我會送他回來，這裏也是他的家。」
還剩最後一節台階。
溫千樹看過去，「老師，是我。」
窗外的樹梢上掛了紅帶，頂起了一片喜慶的春意。
男人穿著她之前買的黑色雙排扣外套，眉目清俊似身後的青山，那雙黑眸定定地看著她，和*圖*書笑意浮現，他一步步地走上台階。
吃過午飯後，溫千樹幫忙洗完碗筷，擦乾手從廚房出來，覺覺就迫不及待地牽了她的手走進書房，「千樹姐，給你看看我的畫兒。」
「在這次搗毀文物犯罪集團的行動中，文物保護專案小組發揮了重要作用，我們的記者有幸採訪到了他們的隊長霍寒……」
他的聲音發緊，發顫，「真的嗎？」
吳老的院子還靜靜地等在原地。
陽光下，溫千樹和覺覺忍不住開懷大笑，吳老見他們看著自己笑，詫異地問，「怎麼了？」
「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裏，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
溫千樹走出客廳，兩老已經在等著了。
霍寒每到一個新地方都會給她發信息，相思嶺信號不好, 根本沒辦法視頻聊天, 唯有的一次, 短暫的兩秒里，畫面中出現了他模糊的臉。
溫千樹推他胸口，「這裡是佛門凈地啊。」
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把他們分開了。
陽光豐盛，風吹過山坡，零星開著的嬌嫩小黃花搖曳起舞。
溫千樹也沒閑著，她來到了風來鎮的相思嶺, 繼續修復被毀的「絲綢之路」系列壁畫，還是像以前一樣住在老太太家裡，每天太陽升起時就出門，落山時就獨自一人沿著山路走回來。
趙琪琪揉了揉酸疼的腰，不經意就看到了門外的溫千樹，粲然一笑，「溫老師。」
在這一瞬，時光和你，都來得剛剛好。
「誰來了啊？」吳老邊走邊把掛脖子上的老花鏡戴上。
他低頭再次吻住她的唇，「謝謝你，老婆。」
溫千樹在他懷裡咯咯笑。
小m.hetubook.com.com傢伙去年秋天的時候就去鎮上的小學上課了，班上的同學都對他的「小耳朵」非常感興趣，他現在是班裡的小紅人了。課餘時間像個普通孩子一樣玩樂，還經常玩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把兩個老人家的生活攪得有聲有色。吳老有空時會教他古詩、寫毛筆字之類的。
再次踏上這片純凈的土地，已是八個月之後。
兩人本來就年齡相仿，盤腿坐在地上，也會像好朋友一樣天南地北地聊，聊完就一起修壁畫。
吳老比她看得長遠，「接過去好，城裡各種條件都對他有利，我們兩個老傢伙也老了，很多事上心有餘而力不足。」
兩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 但雙方都心安而充實，因為知道不論走了多遠，彼此仍等在原地。
「小樹啊，」吳老滿臉欣喜，「你回來了。」
「姑娘你還在聽嗎？」司機察覺到她的走神。
司機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頂著一頭自然全白的頭髮，性子直爽，說話像跳珠，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溫千樹已經很久沒有聽人說過這麼過的話了，有些許陌生，但並不覺得排斥。
溫千樹在這時卻不怎麼想聽他說話，偏偏司機大叔興緻極高，將那些聽聞加了自己的見解后，講得天花亂墜，簡直猶如親臨現場。
定下了大事，溫千樹下午就搭車來到了青鳴寺。
師母心裏知道這是對覺覺最好的方式，但還是很不舍，這半年多以來的相處，她是打心眼裡疼愛這個機靈活潑的孩子。
他知道她在蘭溪鎮。
反倒是司機覺得自己喋喋不休，不好意思了，於是打開了電台，喜悅甜美的聲音回蕩在車內。
hetubook.com.com「截止日前，國內文物犯罪集團的地下網路已全數搗毀，共追回涉案文物1909件，總價值超過10億元，其中包括國家一級、國家二級、國家三級文物……」
這一首聽完，緊跟著的是另一個關於男性生殖健康的廣告。
此行讓她最驚訝的是在千佛塔修了將近半年壁畫的趙琪琪，印象中這個女孩子嬌氣蠻橫，但經歷了那些事後，簡直像變了一個人。
他只是笑笑，飛快地親了一下她的唇。
聽方丈講禪修，在佛前靜坐，抄寫佛經，偶爾到千佛塔看看，兩天時間很快過去。
小傢伙從她背後趴上來，歪著腦袋，「千樹姐，好看嗎？」
這一次，她的目的地是蘭溪鎮。
旁邊的趙琪琪驚訝地發現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她的小腹似乎微微隆起，不由得盯著看了好幾分鐘，「溫老師，你是不是……懷孕了？」
單是這一面，便足以餵養兩月以來的相思之苦。
清減了不少。
小年夜前夕，壁畫的修復已全面完成，和老太太告別以後, 溫千樹踏上了返程的路，一路牛車、拖拉機、麵包車、大巴車地換，終於回到了繁華都市。
溫千樹颳了刮覺覺的鼻子，「你啊，又調皮了。」
等她從驚喜中回過神時，小傢伙已經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嘴角還掛著口水，她用紙巾擦掉，把他抱到了床上。
吳老在浴室看到自己的花貓臉，自己也笑個不停。
葬禮結束，霍寒和其他文物保護專案組的成員就開始馬不停蹄地清理TY集團的各大走私據點和路線，追捕在逃的涉案人員, 範圍廣, 工作量極大, 忙起來幾乎連休息時間都沒有。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