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明白啊，季泠翻了個身。然後她突然就想起一句話來。
珊娘走後，季泠讓芊眠點了燈，她還得給楚寔寫信致謝，這是禮節。寫好后季泠用信封裝了起來遞給芊眠，「拿去給南蕙姐姐吧。」這樣才好順便跟著老太太給楚寔的家書一同送去揚州。
季泠最不願意的事就是傷老太太的心，因為老太太對她實在是極好的，待她和季樂絲毫不比婉珍、淑珍差，那的確是真心拿她們當楚家姑娘看的。
珊娘趕緊道：「是我錯了，是我錯了。過些日子就是阿泠你的生辰了，我就替你做這條裙子當賠禮如何？」
而次日季泠就改了主意，堅決不肯再用水光紗做衣裙，任由芊眠怎麼說，她也不肯改變主意。
「嗯。」芊眠道，很快就端了針線笸籮來，又把平日里季泠收集的絲線全部取了來，方便季泠配色。
「自然。」珊娘摸著那水光紗道：「你看這水光紗, 可不只是瞧著漂亮。等製成了裙子，穿在身上，陽光下和燈下看，就像有水波蕩漾一般，行動間就有凌波微步之妙了。」
季泠想了想道：「是有些不夠，芊眠，多虧你提醒我，只是我有什麼能送大公子的？難不成做道菜送去？只怕還沒到揚州就臭了。」
珊娘道：「大公子在揚州怕是極如魚得水吧？不然水光紗這樣的東西怕也不能家裡的姐妹都分送。」
「她做是她做，姑娘做卻是姑娘的心意啊。」芊眠道。
季泠臉一紅, 頓時領悟了芊眠的意思。她今年春里便要滿十hetubook.com.com四歲了, 不知不覺就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
季泠聽了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笑意，算是認同。因為她實在是害怕珊娘說的話。
芊眠為難地道：「姑娘，你就聽咱們一句勸吧。你一季就四件衣裳, 如今大了經常都要出門，來來回回就那麼四件，沒得叫人笑話。你又不像樂姑娘，她這兩年沒怎麼長個子，去年的衣裳也能穿。可是你拔節子似的，去年的衣裳哪裡還穿得上？」
季泠也沒說那穗子是給誰的，但通常家裡寄信過去，自然是繁纓接了，這樣的穗子楚寔拿著沒用，繁纓那般聰慧，自然就會知曉是季泠特意編了送給她的。
「哇。」珊娘這話說得芊眠都嚮往了。
「呀，這是泠丫頭？天哪，乍一看我都要認不出來了。」
芊眠聞言愣了愣，只覺得珊娘也不是外人，因為珊娘同季泠最是要好，於是低聲道：「哪兒能啊，樂姑娘那兒就沒有，還把咱們姑娘好生酸了一通呢，只怕心裏很不樂意。」
「姑娘。」芊眠不同意道：「這可不行, 姑娘就拿這水光紗做一襲裙子吧。今年可不同往年。」
季泠不解, 「今年怎麼不同往年啊？」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雖說不該這麼去想楚寔，但季泠又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來。
芊眠送信去的時候，季泠想著夏日里她也得用扇墜，何不趁著手熟也編一個？於是給自己也編了一個，同樣海棠式的，不過配色上揀了月白、櫻草黃、艾綠、和圖書藕色幾色。
季泠不自然地理了理自己的頭髮，她近些年越發不喜照鏡子，這會讓她不自覺地想起自己的夢。
她如今已經大了，正是談婚論嫁的時候，楚寔突然的厚愛，不由得季泠不多想，他該不會是想利用自己的親事吧？
珊娘道：「這倒是可能。繁櫻姑娘做事最是細心周到的。」
季泠擱下書，「呀，她老人家身子好了？」
芊眠知道季泠臉皮薄, 也不敢再取笑她。
「珊娘，你快莫要說了，你難道不知道，我家姑娘最不喜歡別人說她好看么？」芊眠道。
芊眠看了看珊娘, 知道她也不是外人, 便道：「姑娘也不想想你今年芳齡幾何了。」
芊眠點頭，「自然喜歡。」
季泠和芊眠多敏銳的人啊，立即聽出了珊娘的潛含義。
芊眠伺候了季泠這麼多年，如何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別人都是盼著能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一點兒，比如季樂，又比如淑珍，只有季泠總是反其道而行。
「應該是吧，不過就是身子再不好，這年都要過完了，她總是要來給老太太請安的。」芊眠道。
季泠立即責備地看著珊娘。
雖然季泠倒不認為楚寔會看上自己，可是她太明白那樣的後果了。老太太和蘇夫人都一心要給楚寔娶個名門閨秀，如何能接受她這樣蠢笨的人。光是想一想就知道自不量力地覬覦楚寔，那無異於自掘墳墓。而且還會傷了老太太的心。
季泠看了看芊眠，心知她說的乃是實情，最後好不容易才點頭，同意用水光紗和-圖-書做一襲衣裙，至於其他的幾匹都存了起來，其他的雖然芊眠和珊娘都勸她別把好東西放壞了，但季泠說什麼也不肯再多做。
「那就好。」季泠道，「我自己也喜歡。」她將穗子遞給芊眠，「和信一起送去南蕙姐姐那邊兒吧。」
芊眠立即道：「哎呀，你不說，我險些都忘記了。」季泠向來是不過生辰的，家裡有長輩在，不是整壽，本就是不過的，所以芊眠會忘記也不奇怪，「繁纓該不會是想著姑娘的生辰要到了，順便將生辰禮物也算在裡面了吧？這才比樂姑娘的更豐厚？」
晚上睡覺的時候，季泠仰躺在床上，她想了好幾日都沒想明白，如果繁纓送來的布匹真如珊娘說的那般名貴稀有，為何會送到自己手上？她這兩日還刻意打聽了一下，就是靜珍，楚寔的親妹妹那裡，也沒有水光紗之類的。
季泠將一對扇墜穗子給芊眠看，「好看嗎？」
理是這個理，但是她畢竟不是楚寔的親表妹，送他自己親手做的東西還是不太好。季泠想到江南夏日炎熱，不僅楚寔用扇子，便是繁纓定然也是要用的。
季泠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份，穿太美了，那是越界，至於夫婿人選，她從來就沒想過那些達官勛貴子弟，能嫁個家裡殷實點兒的讀書人就不錯了。
芊眠道：「可不是么？也不知道今年是怎麼回事兒。」以前楚寔託人帶東西回來，從來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可沒有如今年這般差異那麼大的。
珊娘驚異道：「樂姑娘沒有么？怎麼會？」m•ｈetｕｂoｏk.ｃｏm.com
這讓季泠忍不住問自己，一個人的好顏色真是件好事么？每一次她這麼問自己，都會激靈靈的打個冷顫。
一進門，季泠便親熱地喚道：「堯嬤嬤。」
「姑娘可以做個扇墜穗子呀，掛玉的穗子呀什麼的，再過幾個月，不就是夏日了么？」芊眠道。
季泠搖頭道：「我還是覺得不妥。」她到底是低調慣了, 驟然穿水光紗裙出去的話，且不管別人，她自己肯定就先不自在了，「都收起來吧。」
這些年她總是反反覆復做一個夢，那夢裡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兒，只是她總是在月色下一個人孤零零的彈著箜篌，曲子悲傷得她在夢裡聽了都忍不住辛酸落淚。
季泠道：「那你身為女子，覺得自己喜歡嗎？」
珊娘道：「這可是揚州府的好東西, 一年裡整個揚州府也出不了幾匹。所以壓根兒就不會往外地運，便是京城也沒有的。」
「唔。」季泠起身換了件衣裳，領著芊眠便去了嘉樂堂。
季泠道：「這倒是可以有，但是這些東西，繁纓姐姐肯定都會給大公子準備的。」
季泠想不出繁纓喜好的顏色，問芊眠，芊眠也不知，她只好自己配色了。揀了嫩黃、淡紫、櫻粉等幾色，配出來清爽好看，選的絡子樣是海棠式。
珊娘看了看季泠，也不自覺地像王廚娘那般去打量她，嘴角的笑容就有些勉強了，「估計是因為姑娘長大了。」
季泠的反應自然是認為絕不可能。她如今也大了，看的書多，念的詩也多了，跟老太太一起看的戲也多m.hetubook.com.com了，自然知道男女是怎麼回事了。
芊眠和珊娘對視一笑，「姑娘出去相看的時候，總要穿得美一些, 才好說佳婿吧？」
珊娘也自悔失言，「哎，我……只是姑娘如今出落得實在太可人了。」
偶爾嘉樂堂會有楚家親朋好友家的子侄來給老太太請安，那些人看她的驚艷眼神，季泠都能感覺到，但楚寔卻是從沒那般看過她的。
是以，季泠就想找個踏踏實實過日子的，對那樣的人家兒媳婦模樣太美反而不是好事。
芊眠道：「姑娘的手就是巧，只是這顏色是不是太偏女子了？」
季泠在楚家也聽過一些故事，便是達官勛貴，簪纓世家家裡，姑娘家的親事都多是用來攀關係的，更甚者還有把家中庶女送給長官為妾的。想到這兒，季泠就是一個哆嗦，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不停地對自己說，肯定是她想多了。
「這麼稀罕啊？」芊眠好奇地道。
這些節禮都是繁纓細心打點的，自然得多謝繁纓。所以季泠道：「那我做個扇墜穗子吧。」
季泠羞得跺腳，「芊眠！」
季泠卻蹙了蹙眉頭, 「這般稀有？那還是收起來得好。」
季泠手巧，動作又麻利，不過兩個晚上的功夫就將扇墜穗子編好了，她自己看了都覺得精緻漂亮，十分滿意，覺得煞是好看，
芊眠遲疑道：「姑娘，這次過年，大公子送了如此厚的禮，咱們光寫封信是不是有些不夠啊？」
這日，季泠在窗邊翻看揚州送來的菜譜時，芊眠打帘子進來一邊搓手一邊道：「姑娘，堯嬤嬤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