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探出頭，見楚寔就坐在下面，便匆匆下了樓，在樓梯上就忍不住喊了出來，「表哥。」聲音里滿是依戀。
楚寔沒再繼續看下去，跟著季泠進了門，然後拴上。
「文斌，連你都知道少卿和定西侯談不攏，就把珊娘從西安接到了南昌，那麼少卿難道不知道？」孫陽山的反問不可謂不尖銳了。
剎那將，先才十分安靜的大堂突然就有了響動。韓令的拳頭瞬間轟出，卻被周圍的四個侍衛聯手封死。
「那少卿就該知道，定西侯為何會出手。」孫陽山冷靜地道。
這日珊娘來看季泠，她一直跟著戴文斌在任上，戴文斌在哪兒，她就在哪兒，如今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娘了。身體雖然發了點兒福，可看起來越發富態，倒是比季泠更像官家夫人。
孫陽山責備地看向戴文斌，他居然不站在自己這一方，而任由楚寔去涉險，若真讓他救回了季泠，恐怕從此和定西侯就要變成死敵了。
孫陽山道：「我不是賭氣，只是太失望。當初請我們下山時，少卿說過要解救天下黎民於水火，不破不立。可如今呢？為了個女子，他就置整個陝西的百姓于不顧。」
珊娘走後，季泠托著下巴望著窗外，心裏反覆響起的都是楚寔的那句話，害怕將來吃不到，所以才不想把嘴養叼了。
不過每一頓飯她都按時吃了，且吃得還不少。她不想讓楚寔以為她在鬧脾氣，天知道季泠根本就沒有脾氣可鬧。她知道為何楚寔那麼生氣，是她把他們的一切都毀了。
楚寔坐到桌前，冷冷地看著韓令，「韓大夫，雖然我夫人已經把事情原委說清楚了，可是她的腦子不清楚，你的腦子也不清楚么？」
季泠大駭，生怕楚寔對韓令做什麼，在她心裏也不管韓令和楚寔交換了什麼，可是在她最無助最恐懼的時候，是韓令在保護他，這份情義就容不得她辜負。「表哥，真的不管韓大夫的事兒，他也是俠義心腸。」
晚上季泠和楚寔並肩仰躺在床上，有一種暌違已久的親密。她側過身，用手半支起腦袋，快速地在楚寔的臉頰上親了親，然後就像小老鼠一樣又迅速地縮回了洞里。
難怪感覺剛才氣氛有些不對，季泠立即捉住楚寔的手道：「表哥，不管韓大夫的事兒，是我求他那麼做的。」
孫陽山嗤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其實也沒涼多少，至少人的溫度感知還沒那麼敏感，也只有朝夕相處，時時將她放在心上的人才會對些許的變化那麼敏感。
戴文斌吃驚地道：「少卿這是什麼意思？」
季泠聽到此處，不由捂住了嘴，不讓自己發出聲。
季泠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楚寔，成親這麼久，這是楚寔第一次對她發脾氣。
楚寔吸了口氣，沒有理會孫陽山的話，徑直道：「陽山先生，文斌，我現在要趕去西安，這邊的事情還煩兩位多照看一下。」
季泠卻不肯上馬，「表哥，芊眠，芊眠她為了救我，扮做了我去把那些叛軍引走，我們能不能去m•hｅtｕｂｏｏｋ.coｍ.cｏm西安找找她？」
北原被人扶下去之後，楚寔才一拳頭砸在書案上，拳頭上當時就見了血，「王群這個老匹夫, 我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季泠這才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濕漉漉的頭髮，臉微微一紅，趕緊轉身往房間里走。
戴文斌道：「你笑什麼？」
「是啊，可是老天不給咱們時間啊，哪有功夫真等著咱們練兵。」孫陽山嘆道。
將來為什麼吃不到呢？
客棧很小，兩層樓，樓下是大堂，樓上就是客房。
孫陽山望著騎著馬絕塵而去的楚寔，直嘆息道：「我真是看錯了人！」
《歸去來》么？季泠不敢彈，那曲子實在太過悲涼，她也怕楚寔以為她估計彈出來引他回來。可季泠從沒那麼想過，她無顏見楚寔，只覺得現在這樣的日子其實也很好。
楚寔的平靜是在北原到來的時候被打破的。
「我這個人，做事只問結果。韓令，如果我夫人的寒症還有得治，我依然會信守承諾，如果不能，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季泠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是那種慘白而灰的顏色。
楚寔輕笑道：「別急，我不想傷著你。」
「陽山先生不必多說，吾心意已決。」楚寔道。
「不可。」孫陽山當即道。「我知道少卿與夫人恩愛有嘉，但現在少卿巡撫湖廣，無旨意是不能去陝西的。何況，現在陝西境內全亂了，少卿也不該以身涉險。」
「可少卿與夫人青梅竹馬，恩愛有嘉，怕是不能同意你的想法。」戴文斌道。
「定西侯，年老了，也沒有解民倒懸的志向，為了一己私慾就縱容叛軍在陝西境內作亂，好讓朝廷知道，不能削他的兵權，還趁機向朝廷伸手要糧餉。這不是逼得官府再加重稅賦嗎？這是逼得天下的人不能不反。」
「阿泠。」楚寔的臉色十分陰冷，「在我心裏，莫說是六個，就是六千個、六萬個人的性命也及不得你一人的命重要。」
季泠正猶豫著要不要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時，卻聽戴文斌道：「陽山，你怎麼跟女人似的，還在跟少卿賭氣啊？」
出來的時候楚寔身邊也沒有女裝，走得急也不可能想著帶，所以季泠換洗的衣服是臨時向客棧掌柜的女兒買的，她新作的布衣還沒上過身，季泠穿起來有些短，不過總比臟衣服強。
「可是表哥，那個村子里還有六個人，如果韓大夫不出手，她們都會死的。」季泠急急地辯解，她不想讓楚寔那麼生氣。
他們並未連夜趕路，季泠的身體情況根本就不允許，她已經好幾天沒有認真睡覺和吃飯了，所以楚寔一行在陝西邊上的一個小鎮上歇了下來。
楚寔沒發怒，他知道北原儘力了, 「下去好生養傷。」
季泠立即就笑了起來，「嗯。」
「這說得也太嚴重了吧」戴文斌不認同地道。
儘管食不下咽，可季泠還是機械地往嘴裏塞著飯，她的人生是沒辦法再好起來了。可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讓楚和*圖*書寔的人生好起來。
季泠便將在村子里看到的事兒說了出來，「表哥，我，我沒辦法見死不救，所以求了韓大夫。」
季泠的眼睛一亮，「這麼說不是我的幻聽？」
「你這也太苛求了。少卿一介文官，能經營到如今的局面，已經是難能可貴。湖廣兵雖然兇悍，可也需要時日才能鍛煉成材。」戴文斌道。
「怎麼這樣看著我？」楚寔臉上帶著笑，就好似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一般。
楚寔沒動。
季泠有些急切，如今她好似和楚寔掉了個個兒，成了皇帝不急太監急。
楚寔看著季泠的臉沉了下去，「為什麼？」
楚寔點了點季泠的鼻尖，「我這是娶了個哭包么？」
戴文斌拍了拍孫陽山的肩膀，「你個孤家寡人，是不懂的。」
楚寔深呼吸了一口, 才勉強平靜下來，「我將最精銳的一百近衛都留在了莊子上, 叛軍就是再厲害，也不可能拖得住北原，讓他無法護送阿泠出去。一定是王群那個老匹夫出手了。」
孫陽山悶悶地道：「這難道不是眼下最好的辦法？」
「怎麼很少聽見夫人彈箜篌了？」雖說有些時日沒見了，可珊娘還是知道一點兒季泠的，心情好、心情不好都喜歡彈箜篌，也算是發泄。
楚寔跟著季泠上了樓，在看到季泠進了房間后，才側頭朝樓下看了眼。
季泠笑了笑，「表哥的心也太細了。」只是才說到這兒，季泠一下就想起了先才在大堂里看到的韓令。
歸去來是季泠的曲子，除了楚寔，她想不出還有別人會在這個時候吹起來。
楚寔正色看著孫陽山道：「阿泠是我妻子。如果今日我連妻子都能拋下，那翌日還有什麼是我拋不下的？」
早起楚寔稍微有些動靜，季泠就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輕聲喚道：「表哥。」
至少他還是她的夫君。
這話有多甜蜜，就有多傷人。季泠知道自己傷了楚寔的心了，他那麼關心自己，為自己的寒症費了那麼多心思。
「此話何解？」戴文斌道。
季泠搖了搖頭，她已經許久沒下過廚了，到了南昌，更是一絲念頭都沒升起過。
楚寔的聲音突然在季泠身後響起，她回過頭看著他，一動不動的，有些不敢置信。
楚寔拉起季泠的手，「你的手又涼了。」
「在想什麼呢？」
洗澡的時候，季泠嗅了嗅自己脫下來的衣服，不由臊紅了臉，先前真難為楚寔居然不嫌棄地那麼緊緊地抱著她。
楚寔上下撫摸著季泠的脊柱，「沒事，別擔心了，一切都有我。」
孫陽山道：「楚夫人活著自然是皆大歡喜，可若是死了, 也未嘗不是好事。」
楚寔轉身恨恨地看了季泠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楚寔反手握緊季泠的手，將她的手拽得都疼了。「阿泠，你知道嗎，你必須得有孩子。」
季泠立即站起身，又仔細聽了聽風裡傳過來的簫聲，真的是《歸去來》沒錯。她跟韓令指了指東南邊兒的方向，「韓大夫，往那個方向走，我想我們hetubook.com.com應該是遇到表哥了。」
前幾日的兵荒馬亂，膽戰心驚，越發襯得此時的靜好格外的甜蜜和讓人安心，季泠任由楚寔替她擦著頭髮，她則痴痴地望著她容儀高潔，丰神俊逸的夫君。
楚寔伸手接住她，將她牢牢地箍在懷裡，「沒事了，沒事了，阿泠。」
當看到林中那片熟悉的衣角出現時，季泠憋了好些天沒敢落下的淚終於哭了出來，什麼也顧不得的就朝楚寔跑了過去，「表哥。」
楚寔的話向來是不容人反駁的，季泠沒有辦法，只能上馬，可還是不放心地轉頭對楚寔道：「表哥，你一定要讓他們找到芊眠。」
季泠等了片刻，又抬頭去親了親他的下巴。
楚寔回頭替季泠理了理額發，「再睡會兒吧，我晚上回來用晚飯。」
季泠雖然心裏羞得不行，卻一點兒也沒退縮。她必須要靠這種親密來安慰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楚寔還是一直疼惜她的表哥。
楚寔的一百近衛已經是他這十年積累的一半，畢竟文官蓄養大量侍衛是要惹人非議的。正因為這樣所以才尤為可貴。也可見全部是最精銳的。沒想到這一次全部折在了溫泉莊子上，還弄丟了季泠。
只是芊眠不在，也沒人搭理季泠的頭髮，她出得凈室，沒見著楚寔，就開始心慌，害怕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所以急急地也不得自己現在的模樣就走出了房門。
季泠勉強扯出一絲笑容，知道珊娘這是特地來安慰自己呢。看來，楚寔大半月不進內宅的事兒，很多人都知道了。
戴文斌聽見孫陽山越說越不像樣子，生怕楚寔惱了他，趕緊道：「哎呀，陽山，這個也是人之常情。」
季泠的鼻子立馬就酸了。
楚寔替季泠撥開額前的頭髮，「不必擔心，我已經派人去西安府找她們了。你現在身體情況不好，先跟我回湖廣。」
楚寔回過頭，本來陰沉的臉上，瞬間就換上了一副溫情脈脈的神情，他朝季泠走過去，狀似不經意地將她堵在樓梯口，「怎麼頭髮都沒絞乾就出來了？」
「所以你覺得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少卿娶了成康縣主？得到定西侯的全力支持？」戴文斌道。
語氣裡帶著淡淡的責備，卻是出於關切。
季泠正走著，卻遠遠望見轉角處出現了男子的衣袂，她下意識地就往旁邊的樹叢后散了去，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臉，她出來時果然忘記戴面紗了，所以不能走出去，楚寔會不高興的。
晃神間，那兩名男子已經走到了附近，季泠聽聲音分辨出來，那應當是楚寔的兩位幕僚，孫陽山和戴文斌。
楚寔從季泠的掌心裏抽回自己的手，「你腦子可以不清醒，但不表示韓令可以。他應當知道他的責任是什麼，那就是保護你，把你的寒症治好。」
楚寔走後，好似一切又恢復到了以前的樣子，可季泠心裏知道，這一切就好似被碎琉璃包裹住的平靜，微微一個震動，琉璃就會碎成粉末了。
季泠的肩膀輕輕抖了抖，她從沒想過自己的事m.hetubook.com.com兒能瞞得住楚寔，只是沒想到他會發現得這麼快。
「如今群雄四起，正是少卿應該振奮起來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他卻……」孫陽山恨其不爭地道。
季泠正四處找棉巾絞頭髮，楚寔拿起掛在衣架上的棉巾走到季泠身後，伸手替她輕輕擦起頭髮來。
芊眠的事北原都已經告訴楚寔了，是個忠誠的丫頭。
不過這崇山峻岭中，找人可不容易，很容易就擦肩而過。
戴文斌笑了笑, 「你知道我要問什麼？」
「北原無能, 沒能保護好少夫人，求大公子責罰。」北原是被人用攙扶著走進書房的，他的胳膊耷拉，腿也瘸著, 胳膊上包紮著的傷口還在往外滴著血, 人慘白得毫無血色。
「表哥怎麼知道的？」季泠好奇地道。
可芊眠不在了，水晶、核桃也都不在了。楚寔一回到衙門就再沒進過內宅。季泠就像個幽魂似的在內宅里晃悠。
就這麼一句話, 嚇得戴文斌的臉頓時慘白, 好一會兒后才緩過勁兒來, 勉強笑了笑, 「真是可惜了, 那樣的絕色佳人。」
季泠點點頭，珊娘走時，她讓人送了幾匣子糕點給她帶回去給孩子們。
戴文斌在旁邊勸道：「我倒是覺得，跟著這樣的主公，卻比什麼都能拋諸腦後的人強。大丈夫也不是每個都要絕情絕義的。」
孫陽山卻視而不見地繼續冷靜地道：「少卿，大丈夫能屈能伸，識時務者為俊傑。」
季泠痛苦地屈起雙腿，用手環抱住膝蓋，千言萬語都只能化作一句話，「表哥，對不住，對不住。」
韓令閉了閉眼睛，他知道會有這樣一天的。
孫陽山搖了搖頭，「我真是看錯了人，想不到少卿竟是如此兒女情長之人，為區區女色而頭腦發昏。」
楚寔眯了眯眼睛，拳頭再次握緊。
「恐怕未必有你想的那般恩愛。」孫陽山冷嘲道。
接下來的半晌都是珊娘在說話，季泠或者答個「嗯」，或者應個「哦」。到最後珊娘也實在找不到話說了。
卻說楚寔連夜北上，走的也是山道。他知道韓令帶著季泠，定然不敢走大路，十有八成會從山林中走。
「才不是呢。」季泠哽咽道。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楚寔正面提及孩子。是啊，她必須得有孩子，楚寔怎麼可以沒有孩子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也跟著季泠腦袋發熱，居然答應了她去救那些村婦，而害了竇五娘。
珊娘欣喜地道：「是夫人做的么？」
行俠仗義，鋤強扶弱。可惜後來他卻好像忘了。
除了王群出手，楚寔想不出還有別的可能。
「珊娘，你進來，怎麼不把你家孩子帶來我看看呢？說起來我還從沒見過他們呢。」季泠換了個話題道，她知道珊娘要絞盡腦汁的想話題已經很累了。
楚寔將季泠摟到懷裡，用臉頰輕輕摩挲她的臉頰，低聲道：「阿泠，沒關係的，天無絕人之路，我會再想辦法治好你的寒症的。」
珊娘愣了愣，她哪兒敢把孩子帶過來戳季泠的心啊。季泠和楚寔成親都快十年了和_圖_書，也沒生出孩子來，這不是踩人傷疤么？可她既然提起來了，珊娘也只能笑道：「孩子們實在太淘了，怕衝撞了夫人，要是夫人不嫌棄，下次我一定把他們帶進來。」
珊娘一進來就是一臉燦爛的笑容，「哎，那些個男人成天忙著他們的大事兒，家都不沾一下，真跟大禹似的，要三過家門而不入。我都好些時日沒看到我家那位了。」
季泠跟著楚寔回到武昌府，住進督府後院，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僕婦如雲，而季泠也安安穩穩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韓令點了點頭。
樓下韓令已經被控制住了，他武藝雖然不錯，但也敵不得楚寔的近衛圍攻。
可有些話她說不出口，沒辦法讓楚寔感同身受，可是她真的不想讓夢裡那個自己的噩夢在其他人身上發生。
季泠則迫不及待地洗了個澡。她這輩子也沒這麼邋遢過，即便小時候在山裡，也是時常都要洗澡的，沒有熱水，在小河裡也會洗一洗的。
楚寔能拿捏韓令的地方當然是竇五娘，即便是已經放了她，可要她的命卻也不是難事。
定西侯嫡親的血脈如今就只有王梓燚了。既然王梓燚下定了決心要得到楚寔，不管他女兒嫁不嫁，但楚寔卻必須得無牽無掛地應著。這就是定西侯的想法。
可惜歸可惜, 但跟他們男人要做的大事兒相比，這一點兒可惜也就只能在口頭上感嘆一下了。
楚寔沒回答季泠，而是將棉巾大力地摜到地上來發泄他的憤怒，「你好好歇著吧。」
曾經韓令以為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做不利於竇五娘的事，但那時候，他看到季泠寧願不要命也要救那些人，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幼年習武時的目的了。
這下可終於有了動靜兒。
「表哥，芊眠，芊眠她們……」季泠哭得說不出話來。
見著楚寔朝她笑，她又羞得趕緊撇開了眼，可最終還是捨不得不看，又偷偷抬起眼皮，正好被楚寔逮著正著。
戴文斌不說話，這就是認同。
眼瞧著楚寔要往外走，季泠趕緊跑下榻，低聲急急地道：「表哥，放了韓大夫吧，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求他的。」
「表哥，對不起，對不起。」季泠流著淚重新去牽楚寔的手，「可是我沒辦法呀，沒辦法看著她們去死。而且就算韓大夫不給我推注內力，我也不會死啊。」在季泠心裏那嚴重性完全沒得比。
楚寔笑了笑，「嗯。」
百無聊賴的，季泠既不想彈箜篌，也不想下廚，只能去園子里閑逛。她現在才知道，原來人真正難受的時候，是什麼也做不進去的。並不像她夢裡那般，還能徹夜地彈箜篌。
既然找到了季泠，楚寔自然立即帶著她打道回湖廣。
季泠聽見《歸去來》時，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韓大夫，你聽到有簫聲么？」
「這世上俠義心腸的人最後都只有一個下場。」楚寔冷冷地道，「就跟你一樣。」
他在陝西做慣了土皇帝，已經容不得人不聽話了。哪怕楚寔退走也不行，在他跟前，是龍也得盤著，是虎也得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