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幾次后，最先接不起詩句的卻還是季泠。她只能仰頭喝了一杯酒，待要再行令，卻被楚寔阻止了。
季泠嫌棄地撇了撇嘴，但還是乖乖聽話地喝了。芹菜汁的味道可不好受，她嘟囔道：「我再也不想喝酒了。」
王婆婆等人倒是來了，卻是說什麼也不肯跟季泠一桌，都說尊卑有序，尤其是芊眠和長歌，更是不肯。
長歌道：「夫人在換衣裳呢。」
楚寔朝季泠舉了舉杯，季泠本是不願意喝酒的，可想著今日是大年夜卻不能掃興，於是也舉了舉酒杯，放到嘴邊抿了一口。
季泠的臉上添了喜色，「你去廚房讓婆子趕緊把水燒傷，表哥愛潔，肯定一進來就要洗澡。」
「歲歲年年人不同。」這是季泠。
楚寔笑道：「我不欺負你，咱們就行飛花令，按字序飛花如何？」
「那是因為你太不上手了。」楚寔瞥了季泠一眼。
「我怎麼會……」季泠急道。
季泠立即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登徒子」，「你想得美呢。」
季泠氣結，只能冷哼。
「這怎麼行？」長歌道。
「今天是大年夜，不如就用年字飛花，我不佔你便宜，你先來如何？」楚寔道。
可早起時，季泠除了頭疼之外卻再沒有其他的不適，身上的中衣也穿得好好兒的，她很是有些納悶兒。
「十年生死兩茫茫。」楚寔道。
這一晚上，季泠的記性可沒幫她多少，幾乎次次都在喝酒，她是喝得頭暈眼花，心裏卻門兒清，楚寔打的什麼鬼主意，就是要把她灌醉而已。
長歌應了正要跑出去，季泠又急急道：「長歌你ｈttｐs://m•hetuｂoｏｋ.ｃom.cｏｍ別去了，讓採薇去，你來伺候我梳頭吧。」
「這卻也可以。」季泠道。
「哦，看來夫人是覺得自己必輸無疑了。」楚寔道。
誰知楚寔這一去就是四個月，到衙門臘月二十封了印都沒回來，前三個月卻還有通道一聲平安，最後這一個月可能是雪太大道路封阻，竟然就沒了消息。
季泠迷迷糊糊地靠在床頭，卻聽得長歌「咚咚咚」地跑進來，歡喜地喊道：「夫人，夫人，部堂回來了。」
這令卻是簡單，考的是記性，季泠念書的時候可也背過不少詩詞，畢竟她沒有高才，自己做不得好詩詞，就只能在背誦上頭下功夫，如此才不會被人笑話。
「想什麼呢？」
長歌立即應下了。
季泠卻又急著道：「這天兒太冷了，咱們晚上吃飯，片刻就涼了，卻也不舒服。去廚房讓他們煮一口一品鍋來，再暖一壺酒送進來。」
「說是，感情淺舔一舔，感情深一口吞。」楚寔道，然後把酒杯倒置，給季泠看看他已經幹了。
季泠心裏一亂, 正要坐起身，卻被楚寔死死箍住, 「阿泠，這一次如果我回不來……」
楚寔道：「有人每次回信都是一句，家中安，勿念，我寫信還有什麼意思？」
季泠趕緊地捂住楚寔的嘴巴, 「表哥, 別說這樣不吉利的話，你是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楚寔抬手捏了捏季泠的臉頰，「小脾氣漸長啊。」
季泠悵惘地看著窗外飄著的大雪，她一個人這年過與不過有什麼意思？「擺吧，今年表哥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咱們也不用拘束，你去請了王婆婆，劉嬤嬤，還有芊眠，咱們一起坐一桌吧。」
「我不在家，你連歲都不守了么？」楚寔斜靠在屏風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季泠再次手忙腳亂地解腰帶、系腰帶，然後受不了地往前走了兩步，替季泠拉了拉衣襟，幫她將瓔珞系好。
楚寔將季泠的手挪開, 笑了笑, 「我還以為阿泠心裏是盼著我回不來才好的。」
「好好，那行，就來最尋常的吧，誰輸了誰喝一杯酒如何？」楚寔問。
長歌在屋子裡伺候季泠，季泠道：「你且出去和姐妹們玩兒吧，也不用陪著我了，我在床上看看書就睡了。」
直到楚寔騎上馬背走了之後，季泠站在門邊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尾，心想自己是不是真傷他的心了？若是他得以安全回來，她，她……
季泠被說得無法只能喝了，虧得這酒杯小，但喝得這麼急，她也是頭暈。
「表哥替女子整理衣裳倒是挺上手的。」季泠不知道這句話是怎麼從嘴巴里冒出來的，反正就那麼脫口而出了。大約是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吧。
「去吧，你與採薇她們一起玩兒也熱鬧些，這府里太靜了。今兒是年三十大家都不要拘束。」季泠再三勸道，到她都要發怒了，長歌這才出了門。
楚寔輕笑，「你剛才在想什麼？又是看又是拉衣服的，覺得我肯定會趁著你喝醉的時候做什麼是不是？」
「就擺在榻上吧。」楚寔說道，「溫酒的爐子也放在榻邊，我自己動手，你們且下去吧，叫你們時再進來。」
「和*圖*書啊。」季泠低呼一聲，胡亂地把腰帶一系，「表哥，你怎麼，怎麼……」
「有酒無令，卻也無趣，要不我們行令如何？」楚寔又問。
洗漱后季泠上了床，還以為會發生點兒什麼，結果一大早醒來，她沒再在楚寔的懷裡，可卻依舊睡到了他的那一邊兒去，只是被他用被子在中間隆起隔了一下，兩人才沒滾做一堆。
「只是為了老太太而已是么？」楚寔道，「所以你當初寧願死也不聲張，為保全我的名聲，也為保全二弟的名聲。」
楚寔的聲音在季泠身旁想起，她回過頭時只見他手裡端著一碗綠糊糊的水，看不出是什麼東西來，可那兒味兒可騙不了人。
「把這個喝了吧，這是偏方，專治宿醉之後頭暈腦脹的。」楚寔把碗遞給季泠。
季泠錯愕地看向楚寔，卻見他擺了擺手，頗有些疲倦而頹喪地道：「安置吧。」
長歌口中的所謂的部堂自然就楚寔了。
季泠道：「我可不敢跟狀元公行令，這不是老壽星茅廁里打燈籠么？」
長歌笑著應了，在門口吩咐了採薇一句，就趕緊進去幫季泠重新找衣裳和梳頭。虧得她手腳麻利，這大晚上的也不用盛裝，髮髻簡單挽起來插一柄玉梳就行。粉也不用抹，季泠本就白皙且還是在燈下，所以只沾了點兒桃花色的口脂整個氣色就亮了。
「這卻也不必, 官宦人家如果都不出門了, 只會讓百姓更恐慌。你依舊是該赴宴的赴宴, 該看戲的看戲。讓百姓覺得一切正常才好。」楚寔說著話, 很自然地季泠理了理零碎的額發，然後低頭親了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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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就沒了聲音，季泠衣裳穿了一半，側耳聽著屏風外的話，見突然沒了聲音，越發地探過頭去，依舊是安靜無聲。
「不過這得有懲有獎，你說咱們如何設置彩頭？」楚寔問，「輸的人就脫一件衣裳如何？」
「放心吧, 表哥，我自不會讓你操心的。我少出門就是了。」季泠道。
季泠喃喃。想起當初的事兒，楚宿和楚寔都是酒後無德呢, 只是一個是她生了貪念而心甘情願罷了，她被楚寔說得臉紅，「不管如何，我一直都是盼著表哥好好的。」
這下季泠就不好再拒絕了，否則一而再再而三就很掃興了，她只能點了點頭。
「表哥這許久，怎麼也不派人送封信來，你知道我心裏有多擔心嗎？」季泠的衣帶終於系好了。
季泠也就不推辭了，跟楚寔行令推讓這就是自尋死路了。「年年歲歲花相似。」
「是呢，剛從大門進來，我想著你肯定著急呢，就先跑進來了。」長歌喘著氣兒道。
可只是光想一想那事兒，季泠就害怕得緊，好像那種疼痛又回到了身體里。
「你已經空腹喝了兩杯了，先吃點菜吧。」楚寔夾了一筷子菜到季泠面前的碟子里，她吃了之後兩人才再開始。
「因為你的心結一直解不開，我……」楚寔苦笑一聲，「終究是喜歡和不喜歡的區別么？」
季泠搖搖頭。
只是這一頓飯季泠不怎麼提得起精神來，吃過飯也沒留她們就這麼散了。
季泠無奈，虧得想起了古制，讓長歌布置了幾張小几，每人一幾，席地而坐，季泠坐北朝南，如此眾人才敢入席。
「知道有句勸酒歌怎麼說和圖書
么？」楚寔問。
「才怪呢，我就是贏也不想看你脫衣裳。」季泠又哼道。
正好這時候一品鍋也送了進來。大年夜裡廚房本就是熬了高湯的，所以上菜上得快。
這話又把季泠給堵住了，她自知有愧，「可是我也不不知道寫什麼呀。」
只是季泠選衣服卻用了不少功夫，到楚寔進來時，季泠都還在選衣裳，聽著腳步聲她趕緊讓長歌先去前頭接著，自己胡亂地換了衣服。
季泠立即就睜開了眼睛，站起身道：「真的嗎？」
季泠心想這人可真是成精了，就沒有他不知道的。
「南安放在你身邊用, 他會保護你的安全，你出門時一定要帶著他。阿泠，這可不是玩笑話，我此去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楚寔又道。
聽得外間楚寔問道：「夫人呢？已經睡了么？」
灌醉了也好，季泠是如此想的。醉得不省人事，發生什麼也就不知道了，有些事也就順其自然了。
季泠自然是睡不著的，心裏空蕩蕩的，很是難受。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那麼依賴楚寔了，他不回來，她的年過著就太沒意思了。無論外面多麼張燈結綵，可她心裏卻是大雪封山。
……
「你還有理了？」楚寔道。
等她縮回頭，然後餘光里突然就瞥見了楚寔，她側頭一看，卻見楚寔已經站在了屏風的另一端，正看著她呢。
等到大年三十這日楚寔都沒回來，也沒個音信兒，季泠都絕望了。這年自然也就沒了年味兒，長歌來問季泠何時擺年夜飯。
這番之後屋子裡就又只剩下楚寔與季泠兩人了，他坐在榻上先給季泠斟了一杯酒，「你今晚怕也是沒吃什麼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