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裡春花牆裡笑

定熙帝眼睛一掃桌上的梨子,「梨子性寒,不宜多吃,你將它帶回去。」
「你吃啊,吃。瞧你這身板瘦得,難怪阿恪說你們宮裡的女人硌人。」
「你是阿恪的夫人么?」亭幽見宋春花臉上的笑容退去,帶上了一絲惶惑和一絲歉意,這樣純摯的姑娘亭幽也見過,在永安的山上。
亭幽的眼角抽了抽,心裏才明白,自己在定熙帝的眼裡根本夠不上豬肉的級別,最多只能算根兒蘿蔔。
「太后讓我給你送些梨子來,這是碭山貢梨。」亭幽身後的抱琴趕緊捧了果籃上來。
「你坐啊,吃果子,吃果子。」宋春花顯然將亭幽當作她們那山上串門子的姑娘了,熱情地拉著她的手,將一捧黏黏膩膩的蜜糖果子就往亭幽手裡塞。
良久定熙帝才道,「去吧。」
宋春花待要張嘴,亭幽連忙給她堵了回去,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她要說「好吃你就多吃點兒啊。」
「你也吃啊,這梨兒可真甜,真水靈。」宋春花選了個最大的梨給亭幽,「你說的太后是誰啊?」
楚恪hetubook.com.com是當今皇帝宋春花還是知道的,聽到這話,她有些緊張,「俺,俺要不要去拜見一下母親?」
「那邊怎麼樣?」敬太后就著亭幽的手飲了口參湯,「到底是你手巧會弄吃的,這人蔘的那股怪味子只有你親自熬才壓得住。」
直到定熙帝狠狠瞪了亭幽一眼,她才恍然而醒,匆匆告退。
但無可否認,宋春花雖然皮膚黑了些,粗糙了些,但端的可愛,帶著一絲野味的春天。
亭幽的額前明顯多了三條黑線,這不就是赤果果的強搶民女嗎?
「不是。」亭幽搖搖頭,如果將皇帝當作尋常人,他未封后,那便是無夫人的,頂多算是鰥夫。
定熙帝不言,亭幽也不敢起身。
亭幽被宋春花一問,都忘記拒絕梨子了,「太后便是皇上的母親。」
出了連理堂,亭幽瞧著抱琴手裡的梨,當然是不敢把這梨子再送回去給敬太后的,「咱們去湖邊。」
也不知道定熙帝知不知道他在背後被宋春花這般直呼其名了。
「你叫俺春花好和圖書了。」宋春花又起身為亭幽張羅糖果子。
這世道是越發奇怪了,最最讓人瞧不上的山裡姑娘反而知道搶佔別人的東西不好的道理,而那些簪纓世家出來的姑娘,卻為此陰謀陽謀不斷。
亭幽眼角又受不住地抽了抽。
亭幽也只能賠笑。
其實在永安,亭幽也愛這樣吃果子,躲了老祖宗派的人,到小溪邊,脫了鞋把腳浸入清涼的水裡,啃著多汁的果子,別提多自在了。
宋春花明顯鬆了口氣,「那你常來坐坐啊,我一個人在這裏好無聊。阿恪不許我一個人出去。」
「這梨子可真大真水靈。」宋春花笑著接過去,伸手拿了一個梨,在她衣服上擦了擦,一口啃了下去,然後見亭幽一副吃驚的模樣,她這才不好意思地笑道:「呃,糟了,俺又忘了,俺就是不習慣你們宮裡人吃個果子都要切得小塊小塊兒,拿那小木棍子穿了吃,那多費神啊。」
這聲音讓亭幽咬在嘴裏的小塊梨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趕緊起身放下梨,「皇上金安。」
宋春花圓圓m•hetubook.com•com的臉蛋,圓圓的眼睛,圓圓的鼻頭,圓圓的嘴巴,圓圓的腰肢讓亭幽看得眼睛也圓圓的了。
「阿……」宋春花想說什麼,卻被定熙帝的手勢攔住了。
喇叭花亭幽是見過的,少不得腳下一滑,差點兒沒站穩。
亭幽不知該作何回答,其實敬太后讓她來,只怕就是為了引宋春花走出連理堂,一旦有了名分,宋春花就是這些女人砧板上的肉了,但亭幽也不知出於何種心態,並不想掃掉宋春花這一臉笑容,而宋春花明顯也受到了壓力,那笑容里添了忐忑,添了卑微,這讓亭幽心裏有些不好受。
亭幽為敬太后擦了擦嘴角,「我瞧著那位只怕也長不了,娘娘不必掛心。」這不是亭幽瞧不起宋春花,只是依她看來宋春花實在不適合養在宮裡,定熙帝若真對她有心,必不會長久的拘禁她,若對她無心,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亭幽起身,只見宋春花站在定熙帝身邊,一臉擔憂地望著自己,但眼前的兩人,一如亭亭玉樹,一如矮矮圓瓜,如不是親眼見,和_圖_書實在讓人難將他二人湊到一塊兒。亭幽眼前不自覺浮現出他二人私下的模樣,臉不由就紅了,有種憋笑之感。
宋春花見亭幽這般放得開,心下也高興,「哦,俺也不知怎麼回事兒,那日俺正在街上買東西,轉眼就被人捉到了馬車上……」
解決了這些梨子,亭幽這才摸了摸肚子,緩緩往綠漪殿去。
亭幽連聽宋春花提到兩次「阿恪」,才反應過來阿恪當是指定熙帝楚恪。這樣直呼其名,便是在民間也不多的。而宋春花居然有這個榮幸。
「你在這裏做什麼?」
「是。」亭幽起身,讓抱琴收拾了果籃,又對定熙帝行禮,「臣妾告退。」
梨,離,也只有宋春花這等直腸子的姑娘聽不懂宮裡人的彎彎繞繞,定熙帝如何能不知。
「你長得可真漂亮,比俺們那山上的喇叭花還好看。」宋春花熱情無比地瞧著亭幽。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亭幽放下糖果子。
像亭幽這種「假虛偽」遇上宋春花這種「真直接」只有受罪的份兒。
亭幽被宋春花這種山裡人作風和山裡話m.hetubook.com.com弄得面紅耳赤,哭笑不得。她素來是不吃甜膩東西的,但宋春花塞給她的卻是那最油膩膩的油炸果子。亭幽小小咬了一口,笑了笑,「挺好吃的。」
「說說你是怎麼進宮的吧?」亭幽一直很好奇,為著讓宋春花放低戒心,亭幽也狠狠在梨子上咬了一口,甜美的汁液入口,果然清爽舒心。
「回皇上,臣妾奉太后之命來給,給春花妹妹送些果子。」亭幽也不知該怎麼稱呼宋春花。
「夠了夠了,夠吃了。」亭幽被宋春花弄得一手甜膩膩,卻有苦難言,對著她那樣璀璨的笑容,實在做不出其他表情。
「都給我吃完了才准回去。」亭幽指著那些梨為難抱琴、弄箏。她自己取了一個,在身上幽月藍的宮裙上擦了擦,「咔嘣」一聲咬下去。
敬太后拍拍亭幽的手,「那起子狐媚子,自己留不住皇帝的心倒是會來奉承我了,真當我病糊塗了。我這樣不過是擔心你,老太君過世前給我來過信,讓我一定照應著你,說你心不在此只怕……」後面的話敬太后卻不敢說給亭幽聽,怕她生了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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