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討厭鬼

衛蘅不著痕迹地往左前方挪了幾步,嘴裏同木瑾閑聊著,耳朵卻一直豎著在聽陸湛他們那群人的議論,眼睛自然也沒閑著。
陸湛輕輕一笑。
陸湛走在最前方,銀灰地曲水魚藻紋漳緞袍子將他的氣質襯托得越發清雋高華,屬於年輕男子身上的青澀之氣比上次衛蘅看見時又退了一點兒,輪廓越發俊朗起來,陸湛一進來,集賢堂內未曾成親的小姑娘的臉上就都浮上了一層薄紅,想瞧又不敢瞧的,眼尾餘光全在他一人身上。
當然,衛蘅也捉摸出了一些東西的。
今日衛蘅自然也是買了花的,女學的女學生一大早就買了花了。衛蘅是隨大流,比長真縣主等宗室貴女捐得少了些,比普通的女學生又多捐了些,也就一百兩銀子。
在別人面前衛蘅自然敢說自己捐的數,可是在陸湛面前,這個數卻又有些說不出口來,否則豈不顯得她很沒有大愛,沒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衛蘅一時失神,那眼神還沒從陸湛身上收回來,引得他看了過來,兩人一對視,衛蘅也沒有示弱,只是心卻像剛跑了一里地兒似的狂跳不已。
今日是女學的盛事,又是月末最後一天,太學和東山書院的人這日都是休憩日,所以幾乎都來給女學生們撐場子了。
今日衛萱和魏雅欣的詩,這可真叫一詩值千金了。
hetubook.com.com人的眼睛真是個奇怪的東西,明明那些人就在衛蘅的視線範圍內,可就像被隱形了一般,恁是沒留意。想必在場許多人的眼睛此刻也同衛蘅是一樣的,珠玉在前,瓦礫自然就不入眼睛了。
當然這一切都不過是衛蘅的猜想,其實她每回去齊國公府,可是一點兒沒看出大房、二房有什麼不對付的地方。
都說文窮武富,齊國公府的富貴是可想而知的。加之木老夫人又會經營,齊國公府儼然是京城勛貴里的頭一份兒,那富貴便是王公之家也未必比得上。
衛蘅卻沒有一絲綺思,她只是在想,一百兩銀子對於陸三公子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齊國公府是軍功出身,如今的齊國公雖然已經六十了,身子卻還十分硬朗,三年前還領兵平了西南羌人之亂,齊國公府可謂是聖眷正渥。
虧得衛蘅臉皮厚,彷彿沒聽懂陸湛背後的意思一樣,甜甜地笑了笑,又改口叫了一聲,「湛表哥。」
陸湛的嘴角輕輕翹起,「蘅妹妹今日買了多少花?」
衛蘅心想,這樣討厭的男人,也是她上輩子做小姑娘的時候太無知太幼稚,被一副臭皮囊給迷糊了眼睛,幸虧後來拔腿拔得早。這樣的男人,也只有衛萱能消受。
衛蘅看了看,雖說詩文上面不留名,可是只要熟悉她們作詩風格www.hetubook•com.com的人,自然就看得出哪首詩是哪個人做的。至少衛蘅就能看出,衛萱、周月娥、陸怡元、長真縣主她們的詩,魏雅欣也有一首詩入圍。
陸湛手裡隨意拿著一束十枝的白茶花,憑添了一絲走馬章台的紈絝子弟的氣質,可是這樣俊美清貴的人,你都恨不能他能輕佻地走到你面前,輕佻地用花枝抬起你的下巴,再輕佻地和你說會兒話,那才不枉相遇一場。
這時候正好木瑾衝著她做了個手勢,衛蘅再也沒有比現在更愛木瑾的時候了,她連忙道:「湛表哥自便,瑾妹妹那兒有事尋我。」
皇帝防宗室子弟防得緊,好吃好喝地養著可以,實權卻幾乎沒有。王爺不過是名聲聽著好聽而已,有些個落魄王府的家底連個吏部書辦都不如。當然吏部書辦是出了名的肥差就是了。
待他們投花時,衛蘅見陸湛給衛萱和魏雅欣各投了五枝茶花,不由瞪圓了眼睛,怎麼可以這樣?!
衛蘅難免有些失望,本來還想看出點兒端倪什麼的,以滿足女人天生的八卦心,結果什麼也沒看出來。
其實這回陸怡元的詩也不差,不說前三,前十名還是能進的,陸怡元又是陸湛的堂妹,齊國公府沒分家,雖說是堂兄妹卻和親兄妹沒什麼區別。但是陸湛卻連一朵花也沒給陸怡元。
衛蘅朝陸湛走過去,輕輕和*圖*書一福,既然對方看見了,他們又是不遠不近的表兄妹,總得打個招呼。
這是典型的不想回答問題,就反提一個對方回答不了的問題,這種手段實在太惡劣了,衛蘅腹誹。
陸湛掃了衛蘅一眼,怪不得改口那麼快。
但是如此功力的辦學態度,也讓許多有識之士不滿,而東山書院的崛起正是因為學院的山長極為厭惡那種應試風,所以才開設了東山書院。東山書院重視的是學生本身的品德修養和才華的培養。像陸湛,還有衛蘅的二哥衛楓和三哥衛櫟都是在東山書院讀書。
衛蘅忍不住問道:「湛表哥,你覺得這兩首得花最多的詩孰優孰劣?」衛蘅問得很直接,省得陸湛用什麼「春蘭秋菊,各擅其場」來忽悠自己。
衛蘅對魏雅欣的寫詩風格不陌生,若說衛萱的詩優雅渾厚,讓人讀而生嘆,魏雅欣的詩則如三月桃花,亂花迷眼,端看個人喜好。
同陸湛一起進門的其實還有好幾個世家弟子,可惜被陸湛的氣勢襯托成了個渣渣,若非他們開始評論起詩文來,衛蘅的眼裡還真是就沒看見他們。
陸湛點點頭,也沒為難衛蘅。
陸大老爺雖然是齊國公世子,但是他這個人貪花愛色,既膽小又無能,楚夫人嫁給他簡直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也不知這樣的兩個人是怎麼生出陸湛來的。陸家的二老爺卻是個能幹人,能幹人難免m•hetubook•com•com會覺得自己應該多勞多得,這就產生了矛盾。
衛蘅輕而易舉就辨認出了衛萱和魏雅欣的詩,她掃了一眼集賢堂內擺設的竹筐,就衛萱和魏雅欣的詩前面的竹筐內花是最多的,少說也有一百來朵了,這可就是一千多兩銀子,而且茶花會這才開始沒多久,所以誰說上京人沒有錢的。
集賢堂里的人都在低聲竊語,身份高貴的人一般不會大聲講話,可即使這樣,合在一起的聲音也不算小了,彷彿蜜蜂嗡嗡一般。但就在陸湛那波人走進來的剎那,集賢堂里的人不約而同都沉默了片刻,彷彿專門為迎接他們一般,或者說是專門迎接他。
買多少花這個問題,難免讓衛蘅想起了香料鋪子的事情,當時她一擲千金,還有法慧寺的香油銀子,衛蘅心裏又忍不住開罵,陸湛這人真太不是東西了,專挑人痛腳問。
「衡妹妹怎麼不叫我湛表哥了?」陸湛反問。
話繞遠了,且說回來,雖然一百兩銀子對陸三公子不算多,但衛蘅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她就想看看陸湛會將花投到哪個人的筐里。
結果陸三公子兩邊都不耽誤,也可以說是兩邊都不在乎,反正這回又不是請他來評高下的,沒必要非得二選一。
衛蘅就像發現了秘密的小姑娘一般,嘴角不由就翹了起來,看來陸家的大房、二房還有些官司打。
能掛在集賢堂的詩也不是隨便寫一首m•hetubook.com.com就行的,先是女學生們寫了,讓女學里的詩文功夫最好的陳夫子、岳夫子和卞夫子篩選了之後,才裱起來掛在集賢堂中供人評選。
說起來,太學才是大夏朝全國最高學府,不過如今的太學已經漸漸嚮應試轉變,許多外地學子入太學,都是為了認識坐師,太學最大的本事就是研究有可能被皇帝指為考官的那些人的喜好,並且還可以請得這些考官到太學來講學,太學生考中進士的幾率也比一般書院出來的學子大。
衛蘅的心一凜,彷彿被陸湛看透了一般,有種無所遁形的尷尬。
「三公子。」衛蘅頷首道。
這太學、東山書院的學子,差不多都是女學生們的哥哥、弟弟或者表親、轉折親,自家姐妹學院的盛事,他們當然要共襄,更何況他們挑妻子的時候,可都是瞅准了女學這口鍋的,只可惜僧多粥少,茶花會這樣好的借口,他們當然要來獻殷勤捧場。
和玉郡主的兒子明顯高看魏雅欣的詩一眼,安國公府的二公子則看好衛萱的,但是不管怎麼說,眾人爭論的焦點都在這二人之間,其餘的諸如周月娥、周月梅、陸怡元、顧蓉、木珍等人的詩文顯然是入不了這些人的眼的。
到底還是自己狹隘了,衛蘅自然是偏向衛萱的,心裏事先就有了個高下之分,難免以己推人,覺得陸湛心裏也會將她們二人分出高下,就好像他身邊那些同門一般,各有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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