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癟了癟嘴,「我做的飯菜就那般難吃?」看來她終究還是在意的。
在這偏僻小鎮,找一個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女子談何容易,況且還得性子柔順,恐怕才能同翠花相處下來。
「沒有。」瞳兮有些黯然,看來這翠花也是個爭強好勝的人,處處要找回場子。
「你嫌棄我,難道你就能做出比我好的來?恐怕你連燒火都不會。」翠花嗤笑一聲。
晚上,天政帝回到客棧的時候,瞳兮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惠娘,給爺打點兒洗臉水。」她輕輕的吩咐。
翠花果然又大聲的嗤笑了出來,「那你還好意思說我,看你那輕車熟路的樣子,沒少給你相公納妾吧?怎麼納了妾,你相公晚晚在其他地方流連,你心裏就舒服?我最瞧不上你們這些什麼名門淑媛了,心裏明明一萬個不樂意,還要虛偽的裝賢惠,給相公四處找小妾,晚上卻自己關門吞淚。」翠花彷彿深有感觸。
「哼,我看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你們這些大家閨秀,明裡清高淑潔,暗地裡不知道幹了多少昧良心的事。」翠花的氣還沒消,手一甩,就要把門關上。
瞧天政帝的模樣,估計她逆了龍鱗,如果不想辦法彌補,恐怕令狐瞳兮再沒好日子過了。
為了天政帝,為了他能籠絡住駱清風,瞳兮不得不前來道歉,卻不想被人看見,總覺得太難以啟齒。
她只看到那巨浪瞬間就吞了無數口人,多少屋宇瞬間值剩下屋頂還在面上,甚至還有屋頂整個被水沖了出去的,在水上飄著。
「令狐瞳兮,你自己留下的爛攤子,自己給我收拾乾淨,齊雲好好看著你家主子,別讓她再干出這等傻事來,令狐進要是知道他女兒幹這種事,想必也不會覺得有臉的。」天政帝撂下狠話便走,今夜沒歇在瞳兮的身邊。
瞳兮雖不齒翠花的粗鄙,但是對清風的談吐卻是相當欽佩的,只是完沒想到,他那樣的人會這般痴情的對一個什麼也不是的女人,她有些無法理解,心底卻有一絲莫名其妙的顫動,那樣「一www.hetubook.com.com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她一直以為是那些無知女人的白日夢。
「我,不過也是他的妾而已。」瞳兮苦笑一聲。這苦意或真或假,這等身份她從來都是羞於啟齒的,只是此時卻不能不說。看翠花那樣子,就該是沒什麼心機,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最是愛同情泛濫。所以她需要說出來,博取翠花的同情,彌補她所做的一切,甚至一步一步的靠近翠花,想必她才是對駱清風最有影響力的人。
「你……」瞳兮氣得臉發白,那「老鴇子」三字一下就讓她紅了眼,忽然想起當初天政帝也這般罵過她。可是她有什麼錯,那個男人不好色,她不過是賢惠的幫他們納妾廣延子嗣,有何不對。
「駱夫人,聖人言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與駱先生成婚多年,可生過一子半女,且不論惠娘能幫你持家,哪怕是為了駱家有后,你也不該如此。」瞳兮的嗓音提高了一個級別,這話不僅是說給翠花聽的,也是說給駱清風聽的。
瞳兮張了張嘴,實在是覺得說不出恭維的話,那也太昧著良心了,只能尷尬的笑笑。
「他去鎮上採買去了。」翠花將瞳兮的手拉了過去上藥,「細白柔嫩,果然是大戶人家的千金,怪不得一天閑得無聊,做起那等事來。」翠花還在得理不饒人。
「夫人。」齊雲有些擔心的想攙扶瞳兮,卻被她甩掉手,獨自走向馬車,一路上齊雲也不敢開口。
「哼,有本事想這些餿主意,還不如回去把你家漢子看牢實些。」翠花隱隱還有得意之情。
翠花啥也顧不上,只能拉著瞳兮的手往村裡的高處跑,瞳兮自幼養在深閨,那見過這等天災人禍,早就驚呆了,扔翠花拉著。
「得,有些人家是那樣的,所以我才喜歡我們家老駱,這日子過得自由便是天大的幸福了,你也別傷心。」翠花見瞳兮神情有一絲黯然,「不管他最後納多少妾,生了孩子,你總是正妻,也委屈不到那裡去。看你家相公那人品、那氣派,不納妾估計和圖書確實不現實,很多姑娘都巴著想進門兒吧?」翠花開始八卦起來,其實看天政帝一身的尊貴,又看瞳兮高貴典雅,美麗炫目,她心裏自然也有些無傷大雅的小嫉妒。
駱清風冷著臉從裏面走了出來,恭敬的對瞳兮行了大躬禮,然後摟住翠花的腰,「夫人的好意小可心領了,可惜無福消受,夫人還是將她領回去吧。不過小可想說一句,即使終身無後,那也是命中注定,是小可的過錯,半分怪不得我家娘子,小可這一生只有翠花一個娘子。」這話說得不大聲,但是字字鏗鏘。
「啐。」翠花一口口水毫不留情面的吐在瞳兮的臉上。
哪知米才下到鍋里,便聽得外面人生吵雜,尖叫聲此起彼伏,翠花和瞳兮聽著不對,趕緊跑出門看看情況,卻見到整個村子的人四處逃散,老人,婦女,孩童或尖叫,或哭泣,她們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前方。
「我,我是來道歉的。」瞳兮終究還是說了出來,「駱夫人,瞳兮昨日的種種錯處,還請你大人有大量。」
翠花欺近看了看,「你先坐,我去給你找點葯。」翠花走後,瞳兮見駱清風不在家,心下舒了口氣,這般狼狽羞恥的模樣,自然是越少人見越好。
「駱夫人你這是做什麼,我不過是好心好意送個人來幫你做做家務。」瞳兮冷冷的道,雖說她是有點兒私心,但是大多也是看在他們這個家太不像個家的份上,一個家可以簡潔,卻決不能簡陋,更何況還處處灰塵,更別說翠花那非人的廚藝。
「駱先生今日不在家么?」瞳兮好奇的問。
今日,她來對一個吐過她口水的粗鄙女子道歉,這也是瞳兮萬萬沒料想過的。只是錯便是錯了,她雖不喜翠花,但徹夜思慮后,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做法確實太欠考慮,那是活生生要撕碎一個女人的幸福。
思緒迴轉,想起翠花那等肆無忌憚的粗鄙,都是依仗著她夫君的寵愛,又是嫉妒。她萬般不願承認她會嫉妒一個村婦。
瞳兮長這麼大何曾受過此等屈辱,只是不待她反應www•hetubook•com•com
,齊雲就已經開罵起來,「你這個潑婦,你可知道站你面前的是誰?」齊雲也是被驚呆了,如何想得到這個山村野婦敢吐當今貴妃一臉的口水。
翠花的臉「唰」的就白了。
這下換瞳兮的臉慘白了,一切不過都是自取其辱。
「少跟我假惺惺,你以為老娘不知道你的心思,想要討好你那口子,可別拿咱們當板凳踩。你看看她那騷狐狸的樣子,哪裡是來做飯的,怕是一門心思來偷漢子的。你想著以後讓她幫你們吹枕頭風,做夢,有老娘在一天,你看看其他女人敢不敢入門。」
「你又來幹什麼?」翠花的怒氣還沒消,插著腰沒打算把瞳兮讓進屋裡。
「我是心甘情願的,我家和你家不同,我家爺必須有后。」
「你有孩子么,是男是女?」翠花為瞳兮上著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怎麼,別人不想要的你還想塞給我?」天政帝的聲音嘲諷的響起。
今天她特地沒吱聲,只帶了齊雲去,天政帝如何能知道她的所作所為,瞳兮雖早料之了結局,可心裏還是覺得涼颼颼的。
「你們大家子喜歡三妻四妾,藏污納垢,可別把咱們這小家子給污了。夫人喜歡當那老鴇子,可咱們家駱爺卻不是那下流的嫖客。」翠花雙手叉腰,一腳踏在門檻上,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瞳兮看了看自己已經略微紅腫的手指,忍不住抖了抖手,咬著嘴唇沒說話。
瞳兮嫌惡的用手絹擦了擦臉,隨手扔了,「齊雲。」瞳兮冷冷的喝阻齊雲,無論如何,都不該自貶身份的同一個潑婦對罵。
瞳兮急急的上前兩步,左手反射性的擋在門扇上,卻被翠花大力推回的門給夾了手。她彷彿被雷擊一般收回,但是眼淚卻怎麼也收不回來,狼狽不堪。她娘親一生都教她,決不能人前落淚,那是最最無能的女人才會只能流淚。
這于這些日子來習慣了與他同榻而眠的瞳兮有些不習慣起來,輾轉反側的思量著自己的所作所為,難道自己真的如天政帝和翠花所說,做的是那https://m.hetubook.com.com老鴇子才做的下賤事情?瞳兮嘆息一聲,坐起身來,怎麼也無法入眠。
因這事來得突然,有逢大雨,大多數人哪裡有反應時間,村子里僅有的幾條船,早就被水沖了遠去,看不見蹤影。
瞳兮的睫毛顫了顫,「爺……」然後給惠娘使了個眼色,讓她下去。這惠娘的價值到此也就算完了。
一席話聊下來,翠花對她的怒氣果然消散了乾淨,因著有了同情,相處起來便融洽了許多。因天突然變了臉,烏雲密布,陰風陣陣,眼看著就要下大雨,所以還留了瞳兮中飯。
瞳兮這才反應過來,連手帶腳笨拙的往上爬,還得翠花在下面抬著她的臀部,不管多高貴舒雅的人,在這時看起來都是滑稽可笑的,只是沒人顧得上。
天政帝的反應一如她料想的般,想必齊雲早就把這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告訴了他。瞳兮雖一直覺得齊雲有些行為有些古怪,以前自己做事,她總是支持並設法達成,現在卻處處束手束腳,不自覺的就會看天政帝的眼色,所以她不得不懷疑,齊雲的心恐怕是向著天政帝了。
只是瞳兮此次實在是忍不住了,十指連心,手指疼是一回事,一想著自己得跟這樣的女人道歉,又是另一番委屈,同時又覺得翠花的話一針見血,心下愧疚,眼淚自然就止不住了。她甚至沒顧得上掏出手絹,匆匆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假裝自己沒哭。
巨浪帶著呼天嚎地的氣勢撲了過來,有人終於明白了怎麼回事,「快逃,山洪來了,山洪來了。」
瞳兮還在發獃,眼看著水漫過了她的裙角,翠花一個勁的嚷嚷,「你快爬啊,快爬啊。」
激得瞳兮越發不想認輸,且不管自己對錯,她何曾受過這等屈辱,惠娘這般蘭心慧質的女子,哪裡趕不上這個潑婦了,何況翠花踩了她的痛腳,她確實是看不住自家漢子的。瞳兮心一凜,她怎麼也跟著想漢子不漢子的了。
終究瞳兮自小就被調|教得喜怒不形於色,她深呼吸一口,「駱夫人,惠娘不過是我為你們請的廚娘,你如何能說出這般難聽和_圖_書的話來。」
翠花果然彷彿吃了雞蛋似的,一張嘴驚訝得何不攏,「你,你只是個妾?」那眼裡有不可置信,也有同情,瞬間還有一種畸形的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翠花看了又好氣又好笑,「進來吧,手指沒事吧。」
頃刻,門從裏面「吱呀」一聲開了,瞳兮一陣暗喜。
只是最糟的是河心村被三河圍著,那水面眼睜睜的看著往上漲,來洪的地方並不止一處,左前面山彎處出的南河水,並著右邊山出的府河水,宣洩而下,讓人逃無可逃。
瞳兮臉一紅,「駱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家先生一切都不知情。」瞳兮必須得為天政帝開脫。
翠花越說越激憤,那唾沫星子幾乎都濺在了瞳兮臉上。只是她卻無法反駁,翠花確實看出了她的心思。
瞳兮就不信治不下此等潑婦,這無後的問題是所有男人的心結,她就不行駱清風不放在心上,只要惠娘入了門,一個溫柔,一個彪悍,兩相對比下,誰勝誰負自然不用說。
瞳兮一愣,這個問題她確實沒考慮過,因為實在用不著她動手,又只能笑一笑。
次日清晨瞳兮借口身子不適而賴床,不讓齊雲伺候打攪,獨自溜出去讓車夫駕了馬車往河心村去。
同時又想起自己這麼多年,膝下猶虛,她何曾願意見到其他女人為天政帝誕下一男半女的,以己推人,她沒想到自己竟然犯了此等大錯。更沒料想,駱清風對翠花的感情如此堅貞,她想起來就頭疼,卻不知該如何來收拾那個爛攤子。
瞳兮眨了眨眼睛,她不喜歡看那種眼神,不管你身份多尊貴,可終究是妾,還要被那些低賤的卻是正妻的女子同情,帶著幸災樂禍的心態同情。
門「哐哐」的從裏面重重的栓住,瞳兮還有些回不過來神。
瞳兮咬了咬嘴唇,她躲過齊雲,不過也是不想她看見自己這般模樣。瞳兮是家裡的嫡女,又得令狐進寵愛,上哪兒不是人人哄著,捧著的,即使犯了錯,別人也看在面子上算了,她何曾低聲下氣跟人賠禮道歉過。便是對天政帝,她也是冷冷清清,並不曾諂媚的欺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