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朝天闕
第七十四章 劍意

李玄都在前,寧憶緊隨其後,往鎮魔台而去。
「總的來說,暫時沒有什麼大礙,甚至還有可能因禍得福。」李玄都抖了抖身上的衣袖,滿頭白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回青絲,不過身上的「陰陽仙衣」仍是白衣,並未變回黑衣。
都說人的名樹的影,李玄都給上官莞的印象就是境界攀升不講道理,不管多麼離譜,放在李玄都的身上,就變得順理成章。
王天笑的劍意一味至陰,卻是失卻了「陰陽」二字的真諦,玄女宗的「玄陰真經」開篇即言:少陰入老陰,老陰生少陽,少陽化玉陽,玉陽歸玉陰。否極泰來,陰極陽生。「太陰十三劍」名中有陰,卻也能由陰轉陽,陰陽相濟。此時李玄都便到了陰陽相濟的境界,殺意死意也會變化為生死輪轉。兩者相拼,必然是陰陽劍意吞沒至陰劍意,也必然是生死劍意吞沒至死劍意。於是很快就是李玄都的劍意開始反客為主,使得王天笑逐漸落入被動之中,只能隨著李玄都的劍勢變化而變化。
上官莞守在旁邊,不時向萬法宗壇的方向望去,難掩眉宇間的憂慮。
寧憶只說了一個「走」字。
這讓寧憶有些擔心李玄都。
王天笑伸手一指身後的鎮魔井,問道:「清平先生看到什麼了?」
李玄都抬眼望去,卻見整個井口被王天笑密密麻麻貼了不計其數的符籙,一層疊著一層,看不到井口的本來面貌,周圍又以不知名的https://m•hetubook•com.com鮮血在地面上繪成符籙圖樣。
王天笑來到鎮魔井前,開始布置陣法。
李玄都的劍意雖然偏離了「太陰十三劍」的根本,但卻融入了他對於劍道一途的領悟和演繹。
李玄都單手持「紫雲」,朝著王天笑行去。
相較於上官莞的稚嫩,王天笑就是老而彌辣了,經歷的事情多了,心思便定,眼力便毒,一眼就看破了李玄都的虛實,所以絲毫不懼,主動開口問道:「清平先生,你還有幾分餘力?」
「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雖然張靜沉失敗了,但他並不傻,反而是聰明過頭了,聰明反被聰明誤。」李玄都說道,「雖說正一宗的『五雷天心正法』是玄門正道之法,但宋政畢竟是長生境的修為,不必用幾十年的光陰慢慢修鍊,完全可以做到速成。當然,比起老天師這等浸淫了幾十年的人,註定不能相提並論。」
「基本功而已。」王天笑淡然道,「只要一炷香的時間,就能破開鎮魔井的禁制,清平先生請抓緊罷。」
李玄都舉起手中的「紫霞」,身形前掠。
正所謂怕什麼來什麼,正當上官莞擔憂的時候,就見兩道長虹朝這邊掠來。
寧憶站在萬法宗壇的廢墟之中,仍舊可以感受到細小的碎石從大坪方向激射而來,若是落在尋常江湖人的身上,就是一個個血洞。寧憶揮手打開這些細小碎石,轉頭望和圖書向身旁的李玄都。
在道門之中,絕大多數人的兵刃都是長劍,用刀的反而是少數,陰陽宗的宗門傳承之物是「陰陽法劍」,絕學是「太陰十三劍」,王天笑作為陰陽宗的宿老,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李玄都沒有料到王天笑竟然敢和他斗劍,這算是攻敵之長了。
說罷,李玄都站起身來。
不知何時,李玄都已經醒轉過來,不過仍舊盤膝坐在地上。
此時的鎮魔台著實是不容樂觀,在王天笑、上官莞的帶領下,鎮魔台的陣法已經告破,駐守鎮魔台的正一宗弟子潰不成軍,四散而逃。
術相同而道不同,自然是道高者勝。
「暫時顧不上他了,鎮魔台那邊更為要緊。」李玄都提起「紫霞」,「閣臣是否還有一戰之力?若是有,就勞煩閣臣隨我去鎮魔台上走一趟。」
不過王天笑畢竟是在太玄榜上名列前茅的天人造化境高手,還不至於如此輕易落敗。只見他搖身一晃,化作兩個一模一樣的王天笑,然後二化四、四化八、八化十六,化作無數虛虛實實的分身,每一個都與真人無異,每一個分身被李玄都的劍氣絞滅之後,又分裂出新的分身,只要李玄都找不到王天笑的本尊所在,分身便無窮無盡。
李玄都暗忖:「薑是老的辣,我卻是嚇不住他,不管他說的一炷香時間是真是假,我也只好動手了。」
雖然宋政一再保證,李玄都必然為破去「太上三清大陣」付出了m.hetubook.com.com極大的代價,但上官莞還是放心不下,畢竟先前的一幕太過震撼,號稱正道魁首的正一宗都落入如此境地之中,張靜沉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肯定也沒想到會有如此結果。現在就算有人說李玄都已經是一劫地仙,上官莞也不會有絲毫的驚訝。
不知何時,王天笑的手中也多出一把長劍,青光隱隱,唯有劍鋒上有一線血紅之色,時隱時現。到了王天笑這等地位的江湖巨擘,未必有仙物,也未必有半仙物,但寶物是絕對不缺的。
寧憶問道:「你的傷勢如何了?」
寧憶問道:「宋政怎麼突然修為大進?雖然我看不透宋政的深淺,但隱隱感覺到,如今的宋政與當日在玉虛峰尚的宋政有些不同。」
李玄都道:「倒也難為你們了,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布置好陣法。」
寧憶又問道:「宋政那邊?」
隨著「帝釋天」又一拳轟然落下,整個大坪已經是支離破碎。
李玄都望向大坪方向的戰局,身上的氣息趨於平靜,說道:「是『五雷天心正法』,宋政學了『五雷天心正法』,渡過了二重雷劫。」
李玄都呼氣之後又吸氣,「怎麼形容呢?屋漏偏逢連夜雨,萬幸的是還不到房倒屋塌的地步,等到雨過天晴,再慢慢修補吧。」
上官莞苦笑一聲,準備迎敵。
兩道長虹落地之後,李玄都對寧憶說道:「有勞閣臣,幫我拖住上官莞就行。」
上次徐無鬼孤身和*圖*書一人來到鎮魔台上,差一點便能打開鎮魔井,最終因為外在干擾的緣故,未能成功打開鎮魔井。不過這次不一樣,陰陽宗等人是有備而來,王天笑並不打算強行攻破鎮魔井的禁制,而是打算將其破解。這就是撬鎖和開鎖的區別了。
兩人用的都是「太陰十三劍」,招式相同,封死一切輾轉騰挪的空間,不給對方任何隱匿遁走的機會,猶如無孔不入的清風,又似是綿綿不絕的細雨,無所不在,結青絲成網,只要稍有差池,就要被劍網一舉絞殺。
不過兩人的劍意又有所不同,王天笑的劍意充滿殺氣,又透出幾分死意,十分契合江湖中人對於「太陰十三劍」的認知,可李玄都的「太陰十三劍」卻是截然不同,不存在殺氣,而是浩大和漠然,就如浩瀚天地,漫天群星,生也好,死也罷,它們始終無動於衷,人間的喜樂苦痛與它們沒有半點關係。這儼然是「北斗三十六劍訣」和「南斗二十八劍訣」的劍意。
王天笑的本意也不是與李玄都分出勝負,而是拖延時間,等待鎮魔井開啟。
兩人同時出劍,頓時陷入纏鬥狀態,一時間劍氣縱橫激蕩,長劍所過之處,留下一道道草蛇灰線一般的詭秘痕迹。
兩人連續硬拼三劍,王天笑悶哼一聲,臉色先是漲得血紅,然後又變得蒼白,持劍的右手微微顫抖。
寧憶已經撿回了「大宗師」,雙刀歸鞘,雙手扶住雙刀,輕聲說道:「張靜沉真是捨得。」和*圖*書
寧憶皺了下眉頭,欲言又止。並非他覺得這個要求不合理,而是以他對李玄都的了解,如果李玄都能輕鬆擊敗上官莞,那麼他是絕不會多此一舉地勞煩他人,也就是說此時李玄都的傷勢已經很重了,強弩之末,力不從心,甚至要讓寧憶來幫他分擔一部分負擔。
不過寧憶是個訥于言而敏於行之人,所以並未開口詢問,而是默默地拔出雙刀,朝著上官莞走去。
李玄都淡淡一笑,「餘力不多,殺你應該是足夠了。」
上官莞不必對上李玄都,在心中暗自鬆了口氣,雖然她也隱隱猜測到了李玄都的狀況不是太好,甚至已經十分虛弱。不過與李玄都的數次交手,已經使得李玄都在她心頭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隨著李玄都躋身長生境,甚至到了未戰先怯的程度,所以她也不想去主動挑戰李玄都,只要對付眼前的寧憶就好了,畢竟寧憶也是一大勁敵。
如此一來,王天笑的劍勢頓時一瀉千里,李玄都趁機變化,不再陰陽相濟,而是變為至陽至剛,從正面硬攻。陰陽本相剋,陽能克陰,陰也能克陽,此時王天笑落入下風之中,自然是陽克陰,而非陰克陽。
平心而論,李玄都雖然沒有因為走火入魔而傷上加傷,甚至還小有收穫,但並不意味著李玄都的傷勢完全好了,他只是暫且壓制住了傷勢,如果有的選,他半點不想與人交手,只想儘快救好秦素,然後閉關養傷,可形勢如此,他沒有其他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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