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置之的她，只有在摸到那個小皇冠的時候才感覺到自己的心仍在跳動，一時控制不住才會流淚。

見她仍能端坐，自尊心受創的女人高聲叫喊著，「如果不是你，世界上不會就此少一條小生命！」

往左走，遇見遍地荊棘時，我們笑笑，說，那條路也會如此難走。往右走，遇見盛世夢幻時，我們也笑笑，說，那條也是如此綺麗。

見兩個人還不動，他笑著把手伸出，輕聲說：「外面人都到齊了，咱們應該出去了。」

方若雅的手終究還是鬆開了，梁悅的手指也搭在鄭曦則抬起的臂彎上，那般優雅，那般端莊。

踏出房門那一刻，梁悅猛一回頭，定睛望一眼方若雅，沒有三秒鐘又回頭決然離去。

他愛憐的摸了摸她的臉頰說：「對不起，我錯了。如果知道我會遇見你，我一定會等下去，不招惹任何人。」

於是她只有使出最後一招，來做最後的掙扎。

正因為不可預想，她才會微微有些不安。

假不假，誰知道？

於是怒火衝天的她掙脫方若雅的鉗制大跳，「當然關你的事，今天坐在這裏的人應該是我，我和鄭曦則交往三年，感情穩固，如果不是你橫加一腿，我和孩子早都有名分。」

正因為如此，無動於衷的她更像是個小小的芭比，維繫所有人的面子，也是鄭曦則的。

無法把握的未來會影響到心態，所以女人可以做到的是，不把自己投入進去。

一圈走過，梁悅回房換禮服，為配合髮型需要重新做，方若雅仍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今天韓離沒來，她才會如此安生，不然早就扭頭離開了。韓離雖然未到，賀禮卻已先行，他出手一向豐厚實惠，一張卡裏面存的錢數使得梁悅確認中天的關係網到底值多少錢。

在方若雅面前，梁悅必須把手也伸過去，臉上滿不在乎的表情要做得好，做得像。於是她笑呵呵的順著他的力道走過去，走到程佳身邊蹲下來。

梁悅回頭，富麗的燈光照耀下他也有了不同以往的表情。在曖昧不明下，眼睛閃爍些陌生的東西。

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好戲是人人稱頌的，只不過在那之前要知道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到底能不能撐下去。

這時候說這些有什麼用呢？也只能用調侃來解除心中苦悶了。既然世間有那麼多不公品的事，不美滿的姻緣，所以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既然不能為量上的增減做出巨大貢獻，那就不如不做。

有對嗎？未必。如果你不幸走上這一條，怎麼都不會覺得對。

鄭曦則平靜的和_圖_書笑著，在每個人面前適時的給與梁悅提醒。就這樣，一雙璧人給大家的印象也是從情深似水開始。雖然那不過是個極美的形容詞，具體為何物無人能說個明白，但，從鄭曦則攥住梁悅手的力道來看，果真不假。

可惜，她不是。

為錢做事並不可恥，可恥的是貪念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如果人得不到，至少還有錢可以倚靠當然是真理。所以她質問：「那孩子怎麼辦？」

身邊的臂彎讓人心慌，新娘子該有的愉悅和幸福她都找不到。茫然之中對恭喜道賀的話語反應很慢，甚至可以說有些遲鈍。

雖然花之亂顫卻根本不敢抬頭看她，一味咿咿的哭，嘴裏的話車軲轆般顛來倒去。無非就是大好的青春以愛之名給了鄭曦則，雖知道他為了利益拋棄前任女友和孩子，如此薄情寡恩簡直不是人之類。

眼看著拉扯不放的兩個人，她真懶得搭理，回過頭讓呆愣的化妝師繼續給她補妝。

梁悅對婚禮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挑剔過。因為她知道眼前繁複一切不過是開啟成功的鑰匙，越是複雜，回報越高。

鄭曦則狠狠攥了攥她的手指說：「嗯，我發誓。」

誰都不知道在那刻，她到底想什麼。

那天晚上喝醉酒的梁悅最後是在方若雅家睡的，醒來時方若雅就說了一句話，「好好結婚，別出什麼夭蛾子，如果有事記得找我，我替你打上門去。」

敵退我進，那麼敵進呢？

本來，相機背後的那個人應該是他。前一秒鐘的銀光閃過，梁悅幾乎有些錯覺，以為他早已學成歸來。挑眉之下，現實又回。也讓她想起微笑的那個人應該還在大洋彼岸，即便是今天也應該還在忙碌不休，奮進學習。他的忙碌終與她無關，她的幸福也離他很遠。明知道將來再沒有一絲瓜葛，可她真的捨不得忘記。哪怕只有一秒鐘的錯覺，心中都是幸福。

鄭家操辦的婚禮算不上什麼大場面，只是矜貴得要命。梁悅知道自己家根本沒有襯得上鄭家的親戚，索性也就不請了，只是簡訊告訴了母親，母親沒有回。

他說，那件婚紗真好看，我們家丫頭是美女，將來穿上婚紗的時候肯定比她更漂亮。

「那你要答應我，以後不要再犯錯，否則我不會原諒你。」梁悅用力吸吮他西裝上的煙草味道，把頭靠在他的胸前。

梁悅沒有經歷過幾個大場面。所以一切對於她來說只不過就是傳真上的鉛字印象。包括今天身上的婚紗，以及所有相配套的髮飾和首飾。

哭哭啼啼讓她很是心煩，而ｗｗw.ｈetubook.cｏｍ.ｃoｍ方若雅剛剛的態度證明她早自己知道了什麼隱情。

後來，化妝師把皇冠帶在她的發間，一改往日中規中矩的方式斜插入鬢。耳邊的碎鑽耳飾和頭頂皇冠一起閃著耀眼的光彩，伴隨著垂下來的兩綹碎發越發顯得柔美。

錯愕如她饒是心底再強裝鎮定，也比不上飾演鄭太太角色的主人。

方若雅聞聲大驚，立即上前拽她的胳膊往外拖，那個女人不明所以又礙於儀態不敢做大動作，一時撕扯不過方若雅身子也被拖到門邊，眼看著沒有希望的她硬是憋出幾句哀號：「你放手，我肚子里有孩子，如果孩子有個萬一，我找你沒完。」

話里雖然有話，奈何聽到的人早已無心。於是那個重大隱情也因疏忽被無視，至今仍不得解。

方若雅走過來抱住她高大的身子，用力拍撫她的後背。

婚姻不是永遠。掐指算來也不過區區五十載。而記憶貫穿一生。如果有幸還可以約定來世。若是來世，他仍能等她……

於是這場婚禮，在梁悅身後只站著方若雅。喬姐和于娉婷因某些原因都沒有被告知。

梁悅仰望鄭曦則淡淡微笑，像妻子凝望摯愛丈夫一般。只有眼睛上方的人才可以看見，她的眼神是多麼飄忽和冷漠。

顯然這裡是她的痛處，也是最短的那根筋骨。尷尬之下仍堅持高聲替自己辯解的女人顯得很缺少風度，但是梁悅突然想跟她玩一玩，於是淡淡笑著說：「那，你現在就去找他。趁著今天來的人還挺齊全，如果你能說服他當著大伙兒的面答應娶你，我明天和他離婚成全你們，怎麼樣？」

哭泣中的程佳真的很懦弱。

方若雅今天很奇怪，身穿白色套裝的她雙手抱胸一直靠在牆上，雙眼通紅似乎一連熬上幾個通宵趕東西，連妝都蓋不住。梁悅化妝時任由化妝師把臉搬來搬去，眼神撇到她時，她就假裝好奇，打量房間裝飾，眼神被移走時，她又會再度挪回，審視梁悅鏡子里的一舉一動。

這樣很好。學會了，就會戰無不勝。

有種仗，沒有必要打，因為只需笑笑，已見分曉。

鄭曦則回頭，異常冷靜。「如果你能證明是我的，我負責。」

單憑這一句，梁悅就淚如雨下。化妝師見狀亂了手腳，趕緊尋東西替她補妝。方若雅則快步走到梁悅身邊說：「哭也來不及了，不過，如果你真不想結了，我現在就帶你走。」

她抬起頭，對鄭曦則鄭重的說：「同樣的戲我不想演第二次。」

梁悅望向草坪上紫色的婚禮裝飾，那些漂亮的和_圖_書桌布，裝飾的香檳酒杯塔，紫色繽紛的花朵，還有每個人面孔上的喜慶笑容，說：「若是有心，我堅信會等到看見的那一天。」

真她娘的無知。梁悅朝窗外翻翻白眼，隨後轉身笑：「如果真如你所說，他和你交往三年，為什麼一直沒給你鄭家妻子的頭銜？難道你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

那麼，梁悅自己是否在貪念不屬於她的東西？美輪美奐的住宅，報酬豐沃的工作，溫馨美滿的家庭，以及專心致志的愛人。

方若雅的相機舉起幾次，都放下，直到最後才按下閃光燈留下影像。

正因為深悉愴然痛苦，才會知道什麼是珍貴的滋味。這麼多年走過來，她必須要下定決心才能勉強忘記，可是這決心又牽扯著肺腑，每個細微的情境都會讓她即刻回憶起從前。

好一場親親密密的大戲，夫妻演得非常投入，下面的程佳也靜靜坐在那兒看著。

其實那只是他們某一次逛街時瞄見一對新人在教堂前擺姿勢照婚紗。他說的時候不能預測未來……

可惜，我結婚時未見你，你結婚時也未見我。

笑容滿面的女人就貼在她的面前，精緻的面容和艷麗的妝扮讓人根本無法躲避開自己的目光，再加上強勢的態度和仍然泰然的鎮定都結合在此刻，讓程家敗個徹底。

程佳對她的話明顯不解，但眼睛里的絕望又是實打實的。

梁悅第一次說出如此粗鄙的話，也代表著她已瀕臨崩潰邊緣。恰恰是此話讓那個女人明顯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污辱，甚至可以說是蹂躪。

未來還有五十年，如果年年有一次，她真的不能確定自己會演下去。所以事先聲明也是明智之舉，若戲演砸了，大家都一無所有。

鄭曦則的嘴角挑了一下算是搪塞，因為身處弱勢的她根本沒有資格提條件。他拉著她的手再次走出房間，偌大的樓梯上只有他們兩個人，腳下一階一階都是為了婚禮鋪上的大紅喜色地毯，就在樓梯的盡頭，停住腳步的他面向前方，對身邊的人認真詢問：「眼前的東西並非真實，而心理的東西誰又看不到，你會怎麼辦？」

大紅色禮服映襯下的她很張揚，讓人炙熱了情緒。很少有人敢穿紅色，因為自己沒有與之匹敵的剛硬氣質。只有她，那雙黑色眼睛里的堅定能讓他涌動鬥志，想要把她牢牢掌控。所以他低下頭，心平氣和的說：「我不喜歡你玉石俱焚的性格，但是我又喜歡堅韌的你。」

雖然是錢促使，但仍讓她有些地方值得他人敬佩。

唯獨，在做完一切時，愣在鏡子前的和-圖-書她輕輕說：「小雅，幫我照張相好嗎？」就在大大的梳妝台前，她正襟危坐，面容平靜，沒有欣喜，沒有悲傷，真的只是照相而已。

鄭曦則父母早已雙亡，從頭往下數，最大的長輩也只是堂哥鄭鳴則，無奈前不久小董事們的集體叛變投降著實讓他火了一陣子，雖然每日仍能出席組織公司日常工作，不過這場在鄭家老宅舉辦的婚禮他是萬萬不可能來參加的。

門再開時，一個看上去有些狼狽的女人第一次走進梁悅視線。嫩粉色的緞面長裙綴滿了淑女蕾絲，白皙的面容上也是妝扮純美。若一個不察讓她去了外面宴會，定會有人以為是新娘子換好了衣裳準備敬酒。

說罷，程佳敗得潰不成軍，自己從地上爬起來，自己收拾身上身下的東西，甚至還要自己默默離開。

錯了。還是有的。

大家都在裝，不過是看誰裝得更像些。

她輕輕叫了聲：「曦則，我很傷心。」

在記憶中某個寂靜的角落裡，她藏地很好。誰都看不見……

鄭曦則進來時，梁悅和方若雅正相擁在一起，他鎮定自若的站在門邊笑著說：「我有那麼不堪嗎？讓你們姐倆感覺像是被強搶的民女？」

十字路口折磨人阿，所以不如學會閉眼。學會滿足。

倔強的回答，頑固的性子，偏偏讓他仔仔細細打量眼前說話的女人。

一身黑色西裝的他紳士沉穩，眉目間蘊含著穩定人心的味道。縱是多麼不甘心，一聲咱們也能輕易喚醒梁悅的使命感，在他面前，她退無可退。

梁悅低頭，說：「嗯，不用起訴。你可以找個律師起草一份撫養協議寄給我，我會幫他應辯，直到協商妥當為止。」

如果單是一個人的前行怎麼都不會構成全神話。

如果有一天讓她離開，她可還會保持住高昂的態度，不肯展示荏弱和頹敗？

還有詛咒梁悅奪人所愛必被人奪，將來早晚要有報應在自己身上。

掉頭就走的她頭髮散亂，曾經完美的髮型看上去有些傷感的味道，一直留在梁悅的心底。

「程佳。不要把自己當小丑來耍。」鄭曦則申斥她，同時仍把手伸到梁悅面前。

梁悅笑得很開懷，對他自大的言語表示不屑理睬。

緊咬的雙唇幾乎快要失去血色，也讓她開始準備自己的退路。「如果你肯負責，我就不會打攪你們恩愛情深！」

他的笑永遠是那樣開朗和真誠，彷彿自己說的就是數學定理，不可推翻。

山可崩，地可裂的愛情是雙方鑄就的傳說。

梁悅回頭，為配合大紅禮服妝點過的紅唇冷冷一笑：「關我屁事。」

未hetubook.com.com來，她不會為他穿上婚紗。

風水輪流轉，鄭曦則就真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更何況他今日迎娶的女子更是堪稱賢內助的法學人士，於是廣毓園物業老早以前就開始溝通鄭家，詢問是否需要增添保安人數，甚至必要時候可以加強安檢措施。

誰說夫妻倆一定是比翼鳥？若是信仰相同的夥伴也未嘗不可。畢竟他們太相似了，熟悉到骨頭裡的彼此幾乎沒有什麼隱藏。

路沒有盡頭，茫茫黑夜裡，誰都不原意作那個孤寂冒險的人。

能做到乾脆離開，她至少還保留了女人的一些尊嚴。

「呸！」方若雅對她的話憎惡至極，趕緊躲到牆邊兒依舊靠在那兒。

這就是人生。會往左走還是往右走，我們都無法決定，在風景如畫中我們徘徊著，猶疑著，直到面對下一次選擇。

梁悅真的不想理會，她不聰明，但是也不傻。一個要跟她單獨談談的女人號稱自己肚子里有孩子，已經說明了太多的事情。

化妝鏡里的梁悅抽泣一下，極力讓自己鎮定，直到最後她才扯動嘴角說：「你丫為什麼不早說？難道你暗戀我很久了？」

中指上的鑽石戒指泛著耀眼的火彩，也提醒著如今自己的身份地位。當年，梁悅曾趴在周大福櫃檯上對著50分的鑽戒流口水，那個38888的價格也順利讓囊中羞澀的女人倒吸過一口冷氣。如今在終於知道鑽了戒是用於訂婚，婚戒才是真正要佩戴一輩子時，手上七克拉的鑽戒已經引不起她絲毫興趣。

她應該不會放手。

看來很難，那女人突然出乎意料的摔倒在地，她的身後正是鄭曦則邁進來的腳步。

含淚的她忽而一笑，對方若雅輕鬆的說：「留著吧，這是我的未婚紀念。明天我就是婦女了。」

記不得是誰說過的，「如果我不能確定你愛我有多麼深，那麼，我至少可以阻止自己不要愛上你。」

化妝師小心翼翼捧起的鉑金碎鑽小皇冠是顧盼盼在南非訂購的。她托朋友帶來當是婚禮的賀禮，收到時皇冠下壓了張小紙條，上面是她歪歪草草的字。

有錯嗎？未必。如果你能走上另外一條，也會覺得自己選錯。

滿是歡鬧的聲音還在大門外持續，唯獨牆內的兩個人各有心事。

梁悅默然，旋即才笑出聲。蹲下的身子埋在大紅的禮服里有著刺眼的光彩，她冷冷的說：「可惜，你說晚了。我是先有的報應后才橫刀奪愛的。」

哦，……

沒等站好她的眼圈就有些發紅，拿捏了半分鐘才弱弱的說：「梁小姐，我想找你談談。」

她隱藏了一個人，一個自己摯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