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周馬克猶在思索:「殿下,將靄在調任農業部之前,曾經在司法部門任職,如果我沒記錯,他離任的那一年,發生了公主港事件。」
他聲音不改風流倜儻,其實眼下處境卻頗為狼狽,衣衫凌亂地躺在大床上,四肢都被緊緊地捆綁著。
他右手扎著針不方便,詹姆斯拖了張椅子放在床沿,讓他方便使用左手。
他累得很,睜開眼看了一眼:「媽媽,沒事。」
國防部的同事告辭離去,座中剩下了謝梓和周馬克。
杜夫人端著牛奶上樓來,何美南正在起居室外對司三交代病情。
早上的點滴眼看是沒有時間打了,司三服侍他吃早餐更衣。
周馬克好像被戳了一下似的,沒有說話。
電話驟然掛斷了。
詹姆斯安慰地拍了拍他:「我先回去,儘快修補。」
放在耳邊的手機被突然拿走。
他一直不停地咳嗽。
杜夫人叮嚀了幾句,又細心地給他掖好被子,才掩門出去了。
杜柏欽早上醒了,熱度退了一些,只是人燒得有些昏昏沉沉,他進去浴室洗澡,結果摔了一跤。
何美南唉聲嘆氣地答:「唉,沒有蓁寧美人兒,我工作量加倍啊。」
轉而打給香嘉上,通了。
杜柏欽一身柔軟舒適的衣衫,輕袍緩帶地走進一樓的書房。
杜柏欽皺著眉頭凝視屏幕上的資料:「當時跟著她的那兩名飛官,現在可還在康鐸?」
香嘉上抗議地大叫:「喂!我還沒說完呢!」
那泓說:「殿下,我給院長打電話,您最好入院做個檢查。」
杜柏欽眉心微皺,靜靜地想了一會兒,這才沉啞著聲音緩緩吩咐:「公主港的那次執法深水下有很大問題,我竟然沒有注意到此事跟將靄有關,你讓喬治去查一查,你隨時跟進跟我彙報,如果談判不成功,你知道怎麼做。」

護士點點頭,打完針,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杜柏欽語氣低沉地警告:「她的安全我和-圖-書來負責,你自己當心點。」
司三同他訴苦:「何院長,我們又有什麼辦法。」
司三早已在等候,聽到他的聲音,揚聲朝外吩了一句:「請詹姆斯先生進來。」
謝梓一行人出來,詹姆斯正在莊園的大廳里喝茶吸煙,眼底一片紅絲。
隨即被果斷地切斷了通話。
他早上從教堂到現在都沒一刻歇過,到晚上回到泛鹿,真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主卧室內咳嗽聲隱隱不斷。
杜柏欽不理會他的胡扯,啞著嗓子道:「嘉上,別再帶著她拋頭露面。」
杜夫人這時走了進來。
杜柏欽說:「他和將小姐手上有一份關於我的私人文件,你出面跟他談談,看他提什麼條件,肯把資料轉出來。」
站在床邊的是一個中年男子,五官跟香嘉上有些相似,年紀較長,眼神陰鷙:「廢話連篇。」
杜柏欽坐進自己的位子。
謝梓笑了笑:「這麼埋沒我這筆墨官的才華?」
那泓一本正經地問:「為什麼?」
何美南聳肩,低聲交待護士:「過敏可能會加重發燒,每隔十五分鐘給他測體溫和耳溫,我給免疫科和皮膚科主任打電話。」
杜夫人給他端牛奶,杜柏欽勉強喝了半杯:「太晚了,媽媽,去睡吧。」
直到積壓所有的政事都一併處理完畢,謝梓才召進了杜家的公關團隊。
杜柏欽閉上眼靠進枕頭,太陽穴一抽一抽地跳著疼,腦中思緒紛擾。
一片滾燙。
出來護士來給他量溫度,又有護士抽血查血氧飽和度,呼吸科主任那泓一早來他這裏報道,拿著聽診器聽了半天他的胸腔和肺部,眉頭打成了死結。
香嘉上扯了扯嘴角:「我這不是為國家做貢獻嘛。」
杜柏欽垂眸低頭,聞言苦澀地笑了笑:「只怕犯下嚴重失誤的是我。」
杜柏欽聲音嘶啞輕柔:「是蓁寧。」
香嘉運一腳將他踢進角落裡,冷冷地道:「那等你想起和_圖_書來再告訴我吧。」
杜家的事務秘書官上來報告:「殿下,將先生說,將小姐決意取消婚約,並不打算出面做任何聲明,一切交由杜家處理。」
杜柏欽答:「因為我討厭他的醫院。」
杜夫人柔聲說:「別說話了,一天沒吃過東西,要不要喝點牛奶?」
今晚異常的安靜。

杜柏欽鼻音很重,悶聲說:「不用看了,全身都是。」
杜柏欽嗓子疼得厲害,只能發出輕微的氣音:「那主任,何院長沒辦法同意你的建議。」
杜柏欽點了點頭,一邊低咳一邊問道:「她當時不是也在南部?」
杜柏欽手握著保溫杯,拇指緩慢地在上面摩擦:「將家年輕一輩不從軍,我調閱過將靄這幾年在農業部的政績,並沒有任何大的疏漏。」
杜柏欽皺著眉頭慢條斯理地喝水,一個早上的會議下來,他咳得聲音完全沙啞。
早一場大雪降臨首都。
杜柏欽沒理會他,低喚了一句:「司三。」
香嘉運繼續逼問:「今天那女的跟你什麼關係,跟杜柏欽又是什麼關係?她跟將家那丫頭到底說了什麼?」
巨大的動靜嚇得司三差點沒衝進去。
回房間洗了一個澡出來,躺進床上手上就戳了針開始掛水。
周馬克搖頭慢慢地想:「我對於他私人事務不是非常清楚。」
因為婚事休假了幾天,國防部的事務依然繁重,圓桌上數台筆記本一字排開,謝梓的文件投影在對面牆壁的巨大屏幕上,秘書長在電腦上手指翻飛做著會議紀錄,偶爾喚外面的機要秘書拿文件,那位女士跑得飛快,高跟鞋敲在木地板上發出一小串急促的聲響。
何美南頭大無比,過敏只會讓病人的身體免疫能力更加下降,他蹲在床邊改醫囑:「上次訂婚,搞了一個跟好萊塢一樣的盛大場面,結果回來高燒了一個禮拜,你就非得做這麼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那主任摸了摸鼻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很自覺地不再說話。
詹姆斯再了解他不過,如果不是思慮良久有了幾分把握,他斷然不會說出這麼重大攸關的事情,他即刻問:「那麼你覺得是誰?」
何美南進來看了一眼他的手臂,熟門熟路地去掀他的睡衣,杜柏欽一把掀開了他的手。
詹姆斯一邊埋頭幹活一邊說:「你當時沒有跟我說,我當時以為是兩個獨立的案子,梅傑前幾周還查過你姑娘,他跟你說了罷?放心,我沒給他多少實際性的資料,問題是他知道得似乎比我還多?柏欽,是不是有人調查你?話說回來,將小姐的確逼著飛官冒險開進戰地,然後駕即機將受傷的你接回,當時空軍基地的所有官兵和醫生都可以作證,沒有人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何美南說:「你們能不能不談公事了?」
這時護士在外面敲門。
香嘉上笑眯眯的:「大哥,對於你目前的最大敵人,我得幫你探探敵情啊。」
詹姆斯笑容可掬:「何院長,不是公事。」
香嘉運氣得臉都歪了,回頭衝著屋子角落的保鏢惡狠狠地叫:「給我塞上他的嘴巴!」
今天滿場濃郁香氣和鮮花花粉對他敏感脆弱的肺部簡直是一場災難。
杜柏欽說:「馬克,你跟將靄以前熟?」
一會兒護士拿了葯給他擦身上的紅點,杜柏欽明顯不習慣有人觸碰他的身體,彷彿受刑一般全身僵硬地繃緊,抿著唇默默地忍耐著。
詹姆斯迅速調出南部戰役的資料,一頁一頁地翻查,進行時間點的詳細比對。
謝梓笑出了聲:「這還真擺出受害人姿態了。絕不開口,留給民眾無限猜想啊。」
杜柏欽半倚在床頭,頭髮微濕,身上穿了一件深藍睡衣,更加襯得膚色白得凝脂一般。
香嘉上不服氣地道:「你賣了那麼多油給汶尼,擱以前那就是叛國罪,都夠你槍斃好幾回了——」
部長辦公室的幕僚成員們在外廳喝www.hetubook.com.com咖啡聊天。
香嘉上翻身回眸一笑:「大哥,你跟杜柏欽斗,討不到什麼好處的。」
杜柏欽眉心擰得更緊了。
泛鹿莊園落滿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詹姆斯翹著腿坐在床邊,一邊從手提電腦中調取資料,一邊笑著道:「老大,畢生難忘的半場婚禮。」
杜柏欽從床邊拿起電話。
他歪頭想了想:「還要連同你幾個情婦生出的半打兒子。」
杜夫人推門進去。
詹姆斯靈光乍現:「你們早先就認識?」
杜夫人溫柔地笑了笑:「何醫生,辛苦了,柏欽怎麼樣?」
杜柏欽將手邊的一杯咖啡在桌面上一推:「不在這事上發揮,媒體呢?」
香嘉上突然在那端怪叫:「柏欽,我家老大要殺我。」
杜柏欽淡淡的眸光看了他一眼。
杜柏欽聲音沙啞:「少廢話,速度幹活。」
方才護士給他打針,發現他的手臂的長出大片紅點,當即謹慎地放下了點滴袋,出去請示何美南。
周馬克一貫的老成謹慎:「我以前在農業部,跟他做過幾次事。」
詹姆斯手上飛快按了幾個鍵,翻轉電腦到他跟前:「——唔,找到了。」
香嘉上笑嘻嘻地說:「哪裡到你管,我們忙著喝香檳慶祝終於能氣死你。」
周馬克依然是謹慎地答:「我剛好經手過幾份相關文件——我懷疑。」
見他進來,座中男人們紛紛起立。
何美南喝著茶喋喋不休地說:「他這段日子睡眠質量太差,根本沒有辦法休息,一直依賴安眠藥,快快叫蓁寧美人兒回來。」
何美南沒有好臉色,不悅地道:「別妨礙我,讓我看看過敏的情況。」
他簡單地說:「通報結果,不多一字。」
深夜的泛鹿莊園。
謝梓眼疾手快地接住那杯滑過來的咖啡,端起喝了一口:「將家迄今為止沒有任何聲音,媒體上也只是猜測,並沒有很出格的報道,我們會時刻關注。」
二樓的卧房內,窗帘緊閉,暖意融融,阻隔了外面的風雪和_圖_書交加。
二樓主卧室外的客廳有低聲的交談,傭人一直在樓道外垂著手候差。
何美南紳士地站了起來:「夫人。」
詹姆斯的回答頗為有趣:「我當時做調查報告時詢問過,他們的口徑都毫無破綻。下午接到你電話時我去資料室,然後我一個一個打電話去查,事情蹊蹺了,當時陪同將小姐兩名飛行員,現在一個也不在國內了。」
一分鐘后詹姆斯提著一個黑色手提包走了進來。
杜柏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那件事跟他有牽扯?」
好一會兒香嘉上懶洋洋聲音才傳來:「柏欽,美好的一天,不是嗎?」
杜柏欽咳嗽,喝了一口水:「馬克,將靄此人,有沒有什麼紕漏?」
香嘉上哭天搶地地喊:「哎喲,大哥,今天廣播公司的記者打來,要送我我看上好久的那個女主播,我都沒說出去,我憑什麼告訴你?」
詹姆斯看了看表:「太晚了,你先休息,為了彌補我的嚴重失誤,我今晚不睡也得找出線索來。」
香嘉運氣咻咻地說:「他媽的杜柏欽要為國捐軀,自己開飛機去轟炸敕雷島不更好,假惺惺搞什麼石油戰略,假借國界爭端,還不是要勾結搞私人產業改革!」
他腳步匆匆地推門離去了。
房內的時針已指向凌晨兩點,杜柏欽閉著眼躺在床上,杜夫人上來摸他的額頭。
何美南規規矩矩地答得謹慎:「有些發燒,您進去看看他。」
周馬克點點頭:「明白。」
詹姆斯有著職業敏感度:「柏欽,你懷疑將小姐救你的真實性?」
周馬克知道他有大事交付,只靜靜地等著他示下。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此事香嘉運的臉瞬間扭曲了:「你還敢說!若不是你他媽是非不分跟商務部簽署了協議,我至於現在那麼被動么,這姓杜的找了個借口要斷了香家的財路,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他撥蓁寧的電話,不出所料,關機。
這兩天大家都累得夠嗆,互相打了招呼就收拾文件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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