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沈敏打開了車門鎖。
倪凱倫抬起半邊身子極快地看了一眼對面,忽又坐下,臉色也不太好。
倪凱倫正在審問她的助理阿寬:「她在片場現在還抽不抽煙?」
陸曉江道了聲謝,坐進了他的副駕駛。
「哎,小敏,老闆忙不起來不要命,你也遭殃?」說話的是陸曉江的大舅子錢東霖。
青青高興地和她握手:「倪小姐,謝謝你來,西棠好嗎?」
倪凱倫場面功夫十足,笑吟吟地說:「挺好的,西棠沒空,難為你還有心記掛她,恰好我在北京出差,特地囑咐我一定要來。」
蘇灧看見她進來,招招手:「寶貝兒,快進來。」
西棠心頭猛地一震,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倪凱倫。
陸曉江打破了沉默:「舟舟在哪兒?」
兩個人一路無話,車子要開到陸曉江岳父母處了,他父母移民之後,北京的房子租了出去,他回來,一般隨著妻子住岳父母家裡。
倪凱倫心一橫,索性站了起來,仔細地看清楚了後座的景象,繼而頹然坐下,壓低了聲音說:「不是他,寶貝兒,不是。」
她也不說話,就矇著臉,悄無聲息的流眼淚。
沈敏笑著答了。
西棠聽到她的話,咬著牙吸了口氣,想控制住自己,但卻完全沒辦法,喉嚨被嗆住了,堵得更難受。
之前住酒店的時候,半夜裡阿寬遮遮掩掩的出去,大概暗地裡知道西棠並不喜歡楊一麟,但員工做什麼消遣,西棠從不會幹涉。
十一點多時候散了,陸曉江趴在沈敏的車窗:「小敏哥,搭個車?」
下午五點多西棠從劇組裡出來,冒著大雨馬不停蹄趕回公司去開會。
蘇灧一拍手掌,響亮地應了一聲:「漂亮!」
西棠被助理和倪凱倫www.hetubook.com.com挾持著,走進飛機,在座椅上躺下,她的淚水無止境地流。
她太平靜了,遲早得出事。
西棠又看了一眼她的神色,瞪大了眼一動不敢動地坐定了。
那一趟機頭等艙里旅客很少,空乘過來,悄悄往黃西棠的位置望了一眼,俯下身關切地問:「倪小姐,需要幫助嗎?」
倪凱倫點點頭:「陸先生。」
自從她入圍了北京電視節的最佳女主演的消息公布后,她的各種負面消息就流出來了。
自打去年新年從北京回來,倪凱倫也擔心,離了趙平津,她估計命都不想要了。
西棠弱弱地答:「偶爾……」
車子融進了北京的璀璨夜色中。
晚上宴席九點多結束,賓客陸續告辭,女眷們約著去做SPA,高積毅約著幾個哥們兒在酒店裡打了會兒牌。
下一秒,墨鏡遮掩著的臉頰下,一道細細的水線流下來。
陸曉江沒敢跟她寒暄,挽著老婆走進了酒店大廳。
倪凱倫往旁退了一步。
倪凱倫找到了宴會廳,在隨禮處包了個大紅包,恰好方朗佲夫婦在大廳前招呼客人,她上前去跟歐陽青青打了個招呼。
陸曉江鼻尖頓時酸了。
倪凱倫召她去公司。
沈敏客氣地答:「我傍晚過來時,他還在公司里。」
方朗佲也忙了大半天了,這桌發小都是自己人,他也就坐了下來。
倪凱倫一下沒反應過來,看了一下她的神色,瞬間也愣住了。
娛樂圈來來去去太快了,浮華糜爛的風氣盛行不衰,一個劇組的男男女女捆綁在一起幾個月,這群人製作出一部電視劇,附帶製造出一部導演明星和各種工作人員的亂|交史。
倪凱倫轉眼看見了,不和_圖_書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目光飽含殺機。
陸曉江遲疑半晌,小心翼翼地問:「小敏,我能不能……見見他?」
地勤在門口指導登機了,倪凱倫給她披上外套,戴上口罩,拖著她往登機口走。
沈敏取過熱毛巾擦手:「我還成。」
宴會廳里的客人基本都坐滿了。
西棠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倪凱倫氣急敗壞地起身,坐到她身旁,遮住了旁邊的視線:「別哭,你想被拍嗎?」
倪凱倫跟蘇灧商量事情,西棠在一邊偷偷喝了一口阿寬的奶茶。
她哭了整整一個半小時。
高積毅點點頭,也不再多問了。
倪凱倫走下計程車,走進燈火輝煌的大樓,看了看酒店大堂里的指引牌子。
負面新聞一大堆,倪凱倫卻完全不著急,目前看來,她跟蘇灧都挺高興的。
沈敏猛地一腳踩下剎車,車子停在衚衕口,他面無表情地說:「到了,您下吧。」
高積毅站了起來:「趕緊的,就等你呢。」
倪凱倫轉頭看到陸曉江,臉上笑頓時收斂,繼而發現他手臂上挽著一個年輕女人,藍色連身裙,拎古馳新款米色手袋,應該是他的太太。
倪凱倫轉頭問她:「你覺得照片是誰拍的?」
倪凱倫工作忙不入席,借故告辭青青,轉身往外走去。
陸曉江看見她,神色也不太自然,但仍客氣地招呼了一聲:「倪小姐。」
方朗佲衝著來人招招手:「曉江,這邊。」
西棠趕緊將奶茶塞回了阿寬手裡。
陸曉江明白,沈敏雖然外表看起來斯文,也對誰都和和氣氣的,趙平津性格強硬,有時候有事找趙平津說不上話,找沈敏幫忙,他都能在趙平津那裡迂迴的幫忙緩和一下。
下了樓走到酒店的門口和-圖-書,忽然迎面而來一個穿西裝的高大男人,略帶驚喜的聲音,「Karen?」
西棠謙虛地笑。
倪凱倫抽紙巾給她。
她微笑著對乘務員搖搖頭。
這時後面有手機鈴聲響起,響了兩聲后電話被接了起來,她們身後不遠的座位上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沉厚低醇,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帶點兒京腔:「周老師,哎喲,您今兒得閑兒,怎麼想起您兒子來了?」
倪凱倫撥電話讓助理回來。
沈敏忍了好一會兒,忽然不輕不重地說了句:「他前兩天回了趟西北老家,剛回來,家裡頭那麼多事,也挺不容易的。」
席間還有幾位熟識,笑著寒暄:「小敏,好一陣子不見了,現在調回了?」
高積毅拿眼覷了覷坐在席間的陸曉江,低聲問沈敏:「舟子真不來?」
倪凱倫恨不得多要張毯子把她捂死算了,為了一個絕情無義的男人,臉都丟盡了。
方家跟歐陽家今天在王府半島辦百日宴。
她眼淚一落下來,便簌簌而下,頓時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情緒。
陸曉江出去之後,一開頭因為他父親的關係,風聲比較緊,他也不常回來,這後半年慢慢也放鬆了,北京這邊的事情還是不少,他時不時回來一趟,回了自然是要約幾個發小兒吃飯,但趙平津從不露臉,沈敏自然也是不到的,因此沈敏跟他,也是很久沒見了。
從北京回來的第二天,黃西棠回劇組補拍了兩組鏡頭,那幾天上海刮颱風,空氣清新幽涼,鉛灰色的雲層在天空中翻卷而過,女主演的最後戲份補拍完畢,《剛剛好的戀人》全劇正式殺青。
方朗佲說了一句:「算了,他也不方便。」
黃西棠只埋頭專心坐在椅子上讀劇本和-圖-書
倪凱倫跟她助理說:「以後不給她在公眾場合吸煙。」
方朗佲招呼了一圈客人,走到了前排右側的一桌,掃了眼空著的兩個位子:「還沒來呢?」
娛樂公司真的是個很奇怪地方,公司里的人每天的工作就是圍著各路明星打轉,看著各種打扮得光鮮靚麗的明星跟換裝人偶玩具似的走來走去,而工作人員的穿著打扮卻是兩個極端,比如西棠的助理阿寬,天天都穿一件看不出年份的舊牛仔褲和黑T恤,還有她的化妝師欣妮,每天摸過的各種頂級品牌的水粉胭脂無數,自己卻永遠素麵朝天,另一端是派頭比明星還明星的,比如倪凱倫,一身奢侈名牌加持,永遠目光炯炯神色|逼人,還有,比如坐在正中,一頭閃亮金黃色短髮,耳邊鑽石耳環閃爍,外加手上數個鐲子叮噹晃動的公關部主管蘇灧。
今天早晨她的助理剛到片場,就被倪凱倫一個電話叫回公司去了,臨走時男主演楊一麟還沒來,今天是在劇組的最後一天了,阿寬看了一圈片場,目光失落。
西棠正珍惜地含著那口奶茶,一邊悄悄地嚼著兩粒珍珠,蘇灧這一問,她噎了一下,差點沒翻了個白眼,她慌忙一口咽下了嘴裏香香甜甜的奶茶,清脆地回了一句:「干你屁事。」
沒過一會兒,沈敏匆匆進來。
阿寬點頭如搗蒜。
陸曉江碰了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臉頰一下有點發紅。
兩人笑著寒暄了幾句,轉頭又有客人進來。
有幾張她在片場工作間隙吸煙的照片在網路上貼出。
沈敏依舊維持著當趙平津秘書的那種溫文爾雅的風度:「這你要問他。」
後面的男人此時卻走開了接電話,聲音逐漸低了下去,不再聽得清楚了。
阿寬和-圖-書沒敢接話。
西棠一顆心跳回原處,卻仍在撲騰不停,她掩住臉,緩緩地鬆了口氣。
西棠的臉色開始發白,嘴角也有點微微發抖。
蘇灧問西棠:「整容的事記者問,怎麼答?」
高積毅逗弄著他老婆抱在懷裡的兒子,答了句:「沒影兒。」
沈敏還是那副平靜的表情,語氣卻沒有什麼溫度:「您沒開車來?」
倪凱倫眼看她緊緊地捏著半杯咖啡,肩膀在顫抖,聲音極力壓抑,但也驚動旁邊的旅客了。
從北京到上海的航班。
北京仲夏的氣溫持續上升,黃昏空氣中熱潮滾滾。
陸曉江說:「方才喝了酒。」
錢家在國盛衚衕的四合院,跟趙家就隔了一堵牆,此時,黑漆漆的深宅大院,遠遠望去,只見零星幾盞燈火。
西棠知道,在娛樂圈,整容這個話題是女明星們屢試不爽的炒作方式,蘇灧推開了手邊的筆記本電腦,湊過來笑吟吟的跟西棠說:「西棠,一天幾萬點擊率,外加各路粉絲來湊熱鬧,省了我們組一個月宣傳費了。」
沈敏告歉幾聲,坐在了另一個空著的位子上。
西棠搖搖頭,她在《最後的和碩公主》的片場吸煙的照片,現場任何一個工作人員都可以偷|拍。
稿子寫得亦真亦假,有爆料,也有傳聞,基本言之鑿鑿的說是她整容和吸煙,還有一些更不堪的賣肉謠言,各大娛樂媒體沒敢報,流傳在幾個論壇的爆料帖里。
小姑娘阿寬有胖胖的背,西棠躲在她的身後掩住臉,抽抽噎噎地哭。
一瞬間沈敏笑容不見了,只謹慎地點了點頭。
但陸曉江知道,沈敏對趙平津的感情,那是瓷瓷實實的,他對趙平津一向如同對兄長般的維護和尊敬,因為趙平津跟他不對付,沈敏現在也不待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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