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郁小瑛閉了閉眼,橫了心似的說了一句:「是舟子不肯要孩子。」
趙平津微微皺了皺眉頭,脾氣還是忍著,只答了一句:「媽,這是我們年輕人的事兒。」
郁小瑛忽然就抬起了頭,尖細的聲音忽地拔高了:「凌晨三點半都要趕著去西寧,你為什麼要去青海?誰在青海拍戲?我胡說八道什麼了,網上鋪天蓋地的消息,誰不看得見?」
趙平津依舊嬉皮笑臉的,一口將那杯熱茶飲盡了,隨手將茶杯擱在玄關的柜子上,對著保姆阿姨笑著說:「您休息吧,周老師當家的威嚴一點不減。」
倘若他真的幹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兒,她要發作也有個由頭,可眼下這樣,她除了悶聲忍著,別無他法。
西棠頓時樂了:「你看,弟妹不願意送。」
趙平津臉色暗了一秒,臉上那股嬉笑依然掛著:「這麼清楚我的行程?那你不也打探清楚了,我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了?」
周老師眸中的光一閃而過,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她湊過去主動地拉了拉郁小瑛的手:「瑛子,家裡就我們娘倆,有什麼事告訴媽媽。」
趙平津跟著走了進去。
那一年的秋天很好。
她從來沒有過這麼熱鬧豐盛的日子,覺得很平靜幸福。
周老師怒吼一聲:「舟兒,你跟誰說話呢這是!」
他站在正廳的門前,擦了擦鞋底的灰。
郁小瑛望著婆婆,小心地喊了一聲:「媽媽。」
趙平津站在那兒,想了一會兒,臉色慢慢變陰沉,聲音倒還是平靜的:「瑛子,不管我身邊是誰跟你報告我的行程,我告訴你,你讓他最好小心一點。」hetubook.com.com
小地主媳婦兒快言快語:「這回不是,新店手續下來了,著急裝修呢。」
趙平津走進國盛衚衕。
他不慌不忙的,人站在玄關處,保姆阿姨上來伺候他,給他脫大衣,遞了熱毛巾給他擦手,又捧了茶上來。
趙平津對著他媽問了一句:「怎麼了?」
夜裡九點多,屋檐下亮著燈,天已經冷了,入了十一月開始供暖之後,北京的霧霾天一天一天地連著,整座城市都陷入了灰濛濛的陰霾里。
他走進了屋裡。
司機將車開到了院子大門前,周老師坐在車後座,拍了郁小瑛的手:「今晚住家裡嗎?晚點讓舟兒回來。我也好一陣子沒見他了。」
郁小瑛低著頭,含著眼淚抽噎著說:「你不用騙我了,我知道你不願意,還不是因為外頭的那個女明星——」趙平津愣了一秒:「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周老師點點頭:「進來喝杯茶,消消食。」
「老大不小了,為什麼不肯要孩子?」
小地主頓時急了:「捏捏,泥不搖拿我就不開了!」
小地主媳婦兒在跟倪凱倫商討,他們打算把之前上海的房子賣掉,換一套大點的,孩子秋天就來上海讀幼兒園。
只是前後不過一個多月而已,上海的餐飲審批手續,那麼快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周老師站在客廳一動不動地看著保姆忙前忙后,臉上風雨欲來,壓著聲音吩咐了一句:「阿姨,您先下去,您少嬌慣他,我看他是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西棠趕緊的推辭。
西棠知道,那姑娘一直羡慕杭州上海的生活,和*圖*書每個月都要上來幾趟,小地主在上海杭州兩地的房子倒是各給他媳婦買了一套,但生意都在家鄉這邊,一直沒打算挪動,沒想到這一次,小地主拍板同意了。
郁小瑛捂住了嘴巴,開始小聲地啜泣起來。
小地主在飯桌上跟她說:「捏捏,我送泥十分乾股。」
郁小瑛目光含淚,欲語還休:「您別生我的氣,每回在爺爺奶奶家,您跟老太太都念叨著孩子的事兒,我實在是……」
周老師生了一肚子的氣,半分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是你倆都不想要,還是你自己不想要?」
郁小瑛遲疑了一秒,周老師趁勢將她拉進了屋子裡。
趙平津一揚眉頭,索性絕了她這念想,語氣也不由得強硬起來:「是我暫時不想要。」
郁小瑛答一切都好。
小娃娃也喜歡漂亮人兒,一看見西棠就眉開眼笑,西棠伸手抱孩子,一邊跟她說話:「帶孩子去玩兒么?」
「結婚以來,你對你媳婦兒有什麼你不滿意的?」
趙平津沒回他媽的話,轉過臉走了兩步,忍耐著性子溫和地說:「瑛子,這事咱倆回家商量。」
西棠帶了媽媽,謝醫生也來了,熱熱鬧鬧一家子親戚朋友,吃了一頓飯。
重陽節前後,小地主的仙居餐廳試營業一星期後正式開業,開業的第一天,西棠要了一個最大的包間給他捧場,倪凱倫帶著孩子,那一年的六月,倪凱倫在香港剖腹產下一個男嬰,她的一位表親陪她進的產房,西棠在片場連續趕了二十個小時的戲,換來半天的假期飛去了香港,她趕到時,嬰兒正好被護士抱出來,頭髮濃黑,m.hetubook.com.com哭聲嘹亮,引得一個走廊的家屬都湊上來看,月子中心的護理師等在門外接走了寶寶,西棠進去看產婦,倪凱倫在產床上高興得流淚,她仍然沒有談論過孩子的父親是誰,孩子滿月抱回上海,西棠媽媽送了重禮,倪凱倫也不啰嗦,道謝時就喊了一聲姨外婆,這就是認了親戚了。
電視打開了,郁小瑛陪著婆婆在客廳里喝茶,周老師問了家裡的近況,又問候了親家,她雖大半時間都在南京軍區陪伴丈夫,但北京這邊的事兒也是一清二楚的,趙平津前段時間在中原動靜大些,周老師有些話,也只能點到為止,周老師關懷地逐一問了她父母跟爺奶身體好不好。
郁小瑛會找他媽,這是遲早的事兒。
國盛衚衕趙家的四合院。
周老師斷喝一聲:「讓她說!」
門帘聲響,一抬頭,郁小瑛正開門要走出來,白色羽絨服拉鏈開著,眼裡紅紅的。
郁小瑛自己下了車,走過來替周老師挽了圍巾大衣,跨進了院子的門檻。
西棠難得油鹽不忌地美美吃了一頓,神色愉悅,笑臉嫣紅,她拍了拍小地主的胳膊,沉下聲音問了一句:「小地主,你跟你媳婦兒來上海發展,是誰給你安排的?」
這回換小地主媳婦兒急了:「那怎麼行!」
周老師看了她一眼,從進門到現在了,就知道兒媳婦有話要說:「這孩子,還見外了,有話就跟媽媽說,是不是舟兒欺負你了?」
小地主開了車到車站接了她們,又到家裡的酒樓吃飯,沒一會兒,小地主媳婦兒領著孩子過來了,高興得眉飛色舞的:「姐姐,我們正打和-圖-書算明天去上海呢。」
小地主媳婦兒趕緊把孩子往她媽媽懷裡一塞,衝過來緊緊地纏住了西棠:「我不是說這個!好姐姐,你自己在上海一個人打拚多辛苦,咱們一家去了也能互相照顧,我的好日子就指望你了!」
她媽媽住院的那一陣子,小地主來看過兩回,出院后小地主跟西棠發消息說,「她媳婦兒催他來上海發展,他答應了。」
周老師望著兒子,臉色雖然不好,但還帶了一絲希望似的:「舟兒,你媳婦說你不要孩子,是不是真的?」
周老師看著眼前的兒子絲毫不知悔改的渾樣兒,心裏僅存的一絲希望的火光慢慢地熄滅了。
郁小瑛也沒答應,只笑笑說:「媽媽,我先陪您進去。」
趙平津不耐煩地回了一句:「媽,您能不能別摻和我們的事兒?」
她媽媽望著他們在飯桌上吵鬧,抱著孩子在膝上,臉上樂呵呵的。
西棠有一點驚訝:「這麼快?」
保姆阿姨聽到前廳的聲響,從裡屋走出來沏茶。
「沒有。」
語罷,淚水盈盈地落了下來。
倪凱倫仍在香港,黃西棠結束了電影《春遲》的全部工作之後,終於開始休假,西棠陪媽媽回仙居,散散心,看看老街坊鄰居,母女倆回去的時候,隔壁小地主正在搬家。
郁小瑛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抓起沙發上的圍巾皮包往外跑,周老師跟了出去,想攔著她不讓她走,郁小瑛一直嗚嗚咽咽地哭著,站在院子裡頭不肯動,周老師回頭望了一眼屋子,這對年輕夫妻什麼感情,她能看不明白,趙平津是絕不會出來哄人的,周老師勸了幾句,只好叫司機開車過來送她回www.hetubook.com.com去了。
周老師又問了幾句,臉色漸漸沉了下去,十分鐘后,她站起來走出了客廳,出聲喚勤務員:「舟舟今晚在哪兒?打電話讓他回來。」
小地主聞言神色一愣,隨即望著西棠,不敢說話,只好憨實地衝著她笑了笑。
趙平津結了婚之後,如果不在外地出差,一般小兩口一周回去一趟陪老爺子老太太吃飯,今天是因為趙平津有工作,周老師回來北京,郁小瑛陪著她去看望公婆。
周老師正追出來,一眼看到趙平津正站在家門前,十分不滿意地瞪他一眼,一邊拉住了郁小瑛的手臂:「瑛子,你且站著,媽媽今天絕不讓你受委屈。」
郁小瑛氣得直掉眼淚,那天西寧市下著傾盆大雨,她的丈夫凌晨下了飛機,車子直接開進了西寧防汛抗旱總駐防,趙平津從駐防部隊出來,直接回了酒店蒙頭睡大覺,下午就回了京,他在青海待了十個小時都沒到,連酒店房間門都沒有出去過,唯一進過他房間的人,還是胡家那位他的發小兒。
客廳里兩個人女人都不坐,郁小瑛站得遠了些,和他隔了一道沙發,周老師就堵在他的面前,臉色不快,慍怒隱隱,趙平津大約也知道了發生了什麼事了。
司機過來拉開周老師這一側的車門。
周老師站在自己家客廳里,聽著兒媳婦的哭聲,臉上掛不住,胸口起伏不定,怒火更是一陣一陣地燒起來:「這不是你自己的事兒,你媳婦受了委屈,我這做婆婆的沒管教好兒子,我慚愧!我對不起人老郁家!人把一好好的閨女嫁給你,不是讓你這麼對待人的,我問你,你打算怎麼辦?」
西棠喝了一點點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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