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高積毅推開了坐在大腿上的小姑娘,有些納悶地道:「我倒是見過兩回,可都是在喜來登,那小子孫子似的伺候著領導,根本沒說上話。」
高積毅一看這神色,立刻說:「哎喲,朗佲,趕緊的攔住他,他能把咱鍋給掀了!」
晚飯吃飽了,高積毅前幾天痛風發作,也不喝酒了,幾個人湊一塊兒在小花廳里喝茶。
男人們在池塘邊釣魚。
這會兒後面兩輛車一前一後地閃了閃車燈,沈敏和司機也到了。
方朗佲心底一跳,抬頭看了對面的高積毅一眼,高積毅也咂摸出不對勁了,擱下了茶勺問道:「出事了?」
高積毅挺高興,轉眼就叫一小姑娘上來泡茶,那姑娘是酒庄是一個銷售業務員,高積毅常來玩兒,是老相識了,方朗佲坐在一旁,給媳婦兒打完了電話,轉頭看了看陸曉江:「你跟舟子,還那樣兒?」
三個人在門口跳上了高積毅的車,等不及兩人系安全帶,高積毅就一腳踩下油門,轎車砰地一聲彈起來竄了出去,高積毅問了一句:「他走哪條道回的?」
茶廳里幾人目瞪口呆,然後開始捂著肚子憋笑,高積毅信口胡謅本事一流。
趙平津翻臉轉身就走。
高積毅跟陸曉江立刻跟了上去。
「哥們在酒庄出事了。」
「來得還挺快,」高積毅眼看奸計得逞,嘿嘿地樂,扭頭對陸曉江說:「你先躲會兒。」
高積毅開始撥電話,響了兩聲,他噓地一聲。
「你來不來?」
沒過一會兒,坐在副駕駛的陸曉江忽然大叫:「停!」
高積毅狠瞪著趙平津,齜牙咧嘴地笑。
「報警?那不能啊,多跌份兒啊!」
下午時分哥仨商量晚上乾脆在酒莊裡吃火鍋。
高積毅心疼地叫:「唉,你可別糟蹋了,我好不容易從老頭子那兒討來的。」
高積毅轉過頭去摟小姑娘的腰,聞言,也愣了一下。
方朗佲說:「電話倒都是通的,有時小敏接的,可人我都小半年沒見著了。」
沈敏說:「京承高速路上,我跟劉司機正在趕和-圖-書過去。」
高積毅調侃了陸曉江一句:「那就怪了,我還以為曉江兒在,他不來呢。」
「上回哥們開車過來,在高速上撞廢了輛君威,當時沒在意,沒成想遇上賴爺了,現在人來了,堵在大廳。」
下一秒,車門忽然嗒地一聲,鎖開了。
趙平津也不坐,桌面上擱著一條煙,煙剛好抽沒了,趙平津拆了,拿了一盒塞進了衣兜里。
趙平津眉頭一直微微皺著,彷彿忍受著疼似的,他的身體一直倚在車門上。
沈敏一接到司機的電話就穿了外套,這會兒拿了車鑰匙出門,進電梯前,聽到了方朗佲的話,他遲疑著答了一句:「我擔心他一個人要出事,他最近一個人時……」
九點多時候沈敏打電話過來:「舟舟是不是在你哪兒?」
方朗佲接的電話,隨口答了一句:「剛走。」
車子的輪胎在下了雪的地面上打滑,差點沒一頭衝進路旁的溝里去,高積毅猛地扭轉方向盤避開了,三個人都被安全帶勒住了,高積毅掃了一眼車窗外,窗外一片空茫茫的,黑漆漆半點星火也沒有。
一個小時后。
方朗佲手一抖,把電話掛了,氣得跳腳,這回可真是急了:「老高,我操你祖宗!那可是哥們從奧地利背回來的杯子!」
方朗佲和陸曉江兩人一直盯著窗外望,他問一句就答一句:「沒有,接著開。」
方朗佲差點滾到座位下去,趕緊伸手拉住了椅背,重新打通了沈敏的電話:「小敏,你在哪兒?」
陸曉江心頭一驚,腳下不自覺地後退,退到了黑暗中。
「估摸半個多小時了。」
陸曉江一臉垂喪。
高積毅看著他上了車,那輛黑色大車呼嘯著開出了酒庄的院子。
方朗佲已經率先跑了過去,又再看了一眼車牌,確定是他的車,他伸手就要拉車門:「舟子!」
雪一直細細碎碎地下,落在了頭髮上,趙平津從車上下來,本來就穿得單薄,方才出來得著急,方朗佲幾個也是大衣都沒穿,幾個人站在高速路上,沒hetubook.com•com一會兒就凍得不行。
高積毅拉上了趙平津一向信任的方朗佲墊背:「朗佲跟你說一句。」
高積毅嚇得心頭一跳,腳一抖鬆開了油門,下意識先看了一眼後視鏡,而後一腳猛地踩下剎車。
電話通了。
他們身後右側約十多米的應急車道上,停著一輛黑色大車,車前大燈沒開,應急車燈也不開,黑漆漆的,悄無聲息的停在那裡,黑暗中只辨認得出模糊的輪廓。
方朗佲冷汗直下。
高積毅目視前方不敢分神,只一遍一遍地問:「見著人沒?」
沈敏是慢性子,性格一向柔和,語氣稍微急了些許:「他十分鐘前給司機打了電話,說開不了車讓司機接,他身體最近不太好,司機不放心通知了我,我給他打電話,已經沒有人接。」
那是趙平津的車。
方朗佲搖搖頭,夾了一筷子肉片兒,蘸了芝麻醬,慢慢地吃。
趙平津面色寒白:「怎麼了?」
方朗佲推開了車門邊上的陸曉江,車門開了一道縫兒,方朗佲伸手一把拉開了。
高積毅起身在屋子裡溜達,桌子上一個空茶盤,高積毅拎起來朝桌子上一拍,拍碎了兩個盤子,幾個玻璃杯子摔到地上,女人尖叫一聲,高積毅衝著外頭空無一人的大門,大喊了一聲:「我操你大爺!」
沈敏也不含糊了,索性說了:「他中午剛剛做了胃鏡,正在家裡休息。」
國管白皮特供煙,小弟一激動,叫了一聲:「謝謝高哥!」
一個瞬間,兩人也同時看見了。
高朗佲搖搖頭:「打了,說沒空。」
信號忽然斷了。
趙平津下車一看,哪有什麼拆白黨,就幾個人圍在院子的圍廊下,東來順的銅鍋,架了木炭,正涮羊肉呢!
高積毅隔著玻璃窗,遠遠看到一台黑色大車飛速地開進了敞開著的大門。
他真告辭走了。
高積毅鬆了口氣,火氣蹭蹭地直往上冒:「我操,沈敏以為你出事了,你她媽有病是吧,車停這兒燈你也不開一個?黑燈瞎火的哪個司機看得見你?我www.hetubook•com•com說舟子,你要擱這兒不想活了你可真一點兒也不冤!」
高速路上的車不多,車速已經逼近一百二了,幸好這車平時高積毅開得多,開起來順手,只是沿著返城的路開了十多分鐘,仍然沒見著趙平津的車。
高速路上車來車往,是十分危險的事兒。
說實在方朗佲也覺得怪,趙平津一直在北京,哥們見不上人面兒的時候,的確不多:「最奇怪是上回我爸生日,連沈敏都來了,愣是沒見他。」
「他喝沒喝酒?」
高積毅和方朗佲同時扭頭往後看過去。
沈敏應了聲:「好。」
陸曉江點了點頭,沒敢說話。
方朗佲拿著電話倏地站了起來,轉過身就往外跑。
陸曉江起身:「我回屋子裡去。」
車門鎖了,他探過頭去看,車窗倒出自己變形的影子,看不見裡邊的情況。
陸曉江回來了。
沈敏緊著追問了一句:「他自己開車走的?」
方朗佲立刻說:「小敏,你說清楚點。」
高積毅和陸曉江過來敲車窗,衝著裡頭喊:「舟子?」
高積毅趕緊走過來一把摟住了他:「別介啊,坐會兒,坐會兒。」
方朗佲知道沈敏這人的分寸,一向是趙平津身邊辦事妥帖絲毫不亂的人,這會兒也沉不住氣了,只怕不是開了不了車那麼簡單的事兒,難怪今晚心裏一直隱隱的覺著不對勁兒,方朗佲著急地問了一句:「他怎麼了?」
沈敏上前來,看了他一眼,立刻說:「高子哥,朗明哥,給你們添麻煩了,大伙兒在站著這兒不安全,先回吧。」
情急之下手勁大,車門都震得嗡嗡直響。
高積毅心有餘悸:「你沒事?」
司機拉開了後門的車門,趙平津仍然沒說話,轉過身,隔著車燈的一束光,陸曉江一直站在車后,他看見,趙平津的鬢角全被冷汗浸透了。
趙平津抬眸輕輕地掃了一眼車外。
趙平津將煙放在唇邊咬住,手撐著座椅,跳了下來,身體一晃,撐著車門站住了。
高積毅氣得哇地一聲站了起來。
高積毅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小子嚇死人。」
他抹了一把臉,伸手鏟陸曉江的腦勺,怒吼了一句:「你小子她媽瞎叫喚什麼!」
趙平津走了兩步又回頭,指著高積毅的鼻子,罵了一句:「你幼稚不幼稚?」
車子開進庭院里,高積毅立刻扯開嗓子大喊:「舟子,快來快來!」
這下連方朗佲也聽出來了,沈敏語氣難得的有些焦急:「走了多久了?」
高積毅伸拳猛地一捶車窗,大喊:「舟舟!」
高速上風聲呼嘯。
高積毅緩了口氣,這會兒才覺得整個大腿的肌肉都在緊繃著,他重新掛擋鬆開手剎,車子緩緩地後退,停在前面的應急車道,高積毅打開了雙閃燈,跳下了車。
毫無反應。
方朗佲一邊去喊門衛開門,一邊衝著高積毅大叫:「老高,去開車!」
這會兒看他,跟方才在酒莊裡彷彿換了個人似的,方才囂張跋扈的神采全都不見了,他獨自待著的時候,面容平靜得詭異,更顯得消沉,煙彷彿抽多了,嗓子沙啞:「什麼事兒大驚小怪的。」
趙平津眉毛抬也沒抬,動手又拆了兩盒,隨手扔給了一旁方朗佲的員工小弟:「高哥賞你的。」
方朗佲打了個飽嗝,示意陸曉江給他添茶:「是吧。」
高積毅哈哈大笑:「你坐下行不行,朗佲,給舟子拿個碗。」
方朗佲橫了一眼快要忍得嘴角抽搐的高積毅,拿過電話,語氣焦急起來,竟比高積毅還顯得煞有介事幾分:「舟子,趕緊過來救命。」
高積毅嘿嘿一笑:「賠你,賠你。」
天色漸深,風刮起來了,夾著細細的雪。
「人不多,我跟朗佲單幹了啊,這還有兩保安呢,哥們剛剛已經放了話了,打贏了加半年工資!打殘了高哥給你養老婆孩子!」
方朗佲慢悠悠地答:「行了,舟子那脾性,你還不知道么,哪天他想開了,自然就好了,不過話說回來——他今天怎麼那麼好脾氣?」
方朗佲正往鍋里下小羊羔肉片兒,聞言說:「至於么?」
趙平津淡淡地說:「有事,得走。」
趙平津和*圖*書臉立刻就黑了,陰著臉大步往廊下走。
「沒,人都沒坐下。」
陸曉江喘著氣,一把扯開了安全帶:「哥,倒車!」
沈敏將他送進了後座,遞給他一個保溫杯:「您的葯,保姆剛熬好的,我今天工作了一天,不給您開車了,怕不安全。」
高積毅開車帶著一家老小,去方朗佲在密雲的酒庄度周末。
方朗佲暗暗覺得不對勁。
眼看要掛,「慢著,」方朗佲趕緊地攔住:「小敏,怎麼了?」
高積毅說:「等他坐下來,咱倆先勸勸,他要一進來發現被騙,他那德行,這回不是曉江挨揍,咱倆都逃不了。」
趙平津抽了一根出來,這煙味道並不好,一股子草藥怪味兒,他含著煙望了眼高積毅:「咱爸天天上書房行走的人,你至於嗎,捨不得這點好東西?」
高積毅的兒子在草地上摔了一跤哇哇大哭,陸曉江老婆悄聲地抱怨昨晚房間里有蟲子,歐陽青青帶來的保姆四處找不著奶粉的勺子了,然而不管女人孩子吵翻了了天兒了,三個男人永遠坐在水塘邊巍然不動,真是看得人搓火,下午時分,女人們帶著孩子,結伴回城區逛商場去了。
「我看他是官大了,架子也大了,再忙,總要吃飯吧,能有多忙?」高積毅一邊抱怨一邊掏出了電話:「哥們配合點兒啊。」
趙平津背著他擺擺手,瀟洒地走了。
高積毅把手機壓在耳邊,瞬間壓低了聲音,顯得焦灼而緊張:「舟子,你哪兒呢?」
高積毅氣得伸火鉗子在火爐里亂捅一通:「這小子,真敗興。」
「沒說。」
趙平津坐在駕駛座上,身上的外套脫了,身上穿了一件毛衣,指間一點幽幽紅光。
「說了曉江回來的事兒了?」
轉頭又跟方朗佲說話:「老二,你見著他,你倒是幫曉江說句話呀。」
高積毅想起來這茬事兒了:「朗佲,你今天打電話給他沒?」
「今兒放假,沒人,我跟朗佲下午擱這兒釣魚。」
雪落在擋風玻璃上,又被雨刷擦掉了,高積毅拚命踩油門,超了好幾輛車,在路口上了京承高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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