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聽見——
「當然，當然。」譚雲昶連聲應下。
「這麼說的話，兩家婚約也快要定下了吧？」
譚雲昶：「那位祖宗是什麼心比天高的性子，我們勸得動嗎？」
唐世新還想說什麼，就聽身旁那個輕和安靜的聲音響起：「我和他們一起過去就好了，不用麻煩別人送。」
「好。」唐染想了想，又問，「那他耗完電后需要我幫他插上什麼充電嗎？」
有唐世新的通知，譚雲昶從實驗室乘來的貨運車很順利地在唐家偏門得到了放行。
「今天開始，就是我們兩個一起生活了。」
唐染點頭，「嗯，我知道了。」
直到撐不住，她慢慢彎下身，伏到桌上去。
想象了一下後果，林千華沉痛點頭。
唐染點點頭。
「……」
藏在發動機的運作聲里，機械箱內在她的話聲落時發出一聲極輕的響動。
「你好啊，機器人。」
只不過偏門在後院，院內基本只有供人行走的礫石小路和綠化樹叢，貨運車剛開進偏門，沒多遠就只能停下來了。
「那萬一、萬一被唐家的人發現了怎麼辦？」
唐世新一愣，轉回頭：「怎麼還要等晚上？」
唐世新說：「那我讓人送你——」
「嗯。」
唐染清淺地笑：「唐先生要給我安排住在這邊的人，是我自己拒絕的。」
女孩怔了怔，慢慢坐直身。
「……」
林千華嚇得一抖，沒好氣地瞪他：「譚學長，這會兒你就別嚇唬我了成不成？」
等兩個傭人收拾了餐盤離開，偏宅里終於只剩下她一個人。
差一點脫口而出的「人」字，被譚雲昶硬生生咬著舌尖咽了回去。
譚雲昶不意外地停住，跟著看向唐世新。
「嗯。」
譚雲昶打了個哈哈，「也不算是返修，就是基本的維護。尤其是這裏面的微型電機之類的東西，零碎部件太多，一不小心就容易出故障的。」
譚雲昶還在原地驚魂未定地炸毛：「這東西那能直接往下推嗎，啊？？你們知不知道這裏面裝的是什麼——」
唐染：「他的工作時長大概有多久呢。」ｍ.ｈｅｔubｏoｋ•ｃom.com
離著那發動機的聲音越來越近時，唐染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線——只聽語氣也能聽出來的嬉皮笑臉，正是int門店店長譚雲昶的聲音：
「沒什麼，」譚雲昶心虛地抹汗，「這方面，你就當他是個能自動歸位的掃地機器人吧。」
兩個安保人員被他唬得一愣，停住了手。
箱子安置好后，兩個安保人員就離開了。
「不用客氣……」
其中一個上了車斗，作勢就要把帶滾輪的機械箱往下推，譚雲昶原本在看唐染的方向，不經意回頭時驚得眼皮一跳，他差點原地蹦起來——
「不好意思，十萬後面加個0。」譚雲昶氣哼哼地看著對方變了臉色，補充：「再把貨幣單位換成美刀。」
唐染站在一旁，心裏像熱鍋上爬著的小螞蟻似的，早就快忍不住了。此時一聽譚雲昶要離開，她連忙出聲問：「我能一起過去嗎？」
唐世新皺了皺眉，「你們這個貨運車好像沒有多餘的空位？而且小染不適應這種小型密閉的車艙。」
譚雲昶笑：「那剛好嘛，跟機械箱一起在車后就是了。」
「好嘞，謝謝唐叔叔！」
譚雲昶利落地跳下車，笑著沖唐世新告了別，這才回到車前的副駕駛座。
「誰嚇唬你了，我這是實話實話。」儘管這樣說，但譚雲昶還是住了口，沒再繼續抱怨了。
譚雲昶附和：「對。」
唐世新說完，唐染還沒來得及回應，他身後譚雲昶尷尬地噎了一下，連忙上前阻攔：「不好意思啊唐叔叔，現在還沒法看，得等晚上。」
譚雲昶停到車斗后，把唐染扶下車，招呼林千華好好領著，他就跟那兩個安保人員示意：「這就是那個仿生機器人，兩位把這機械箱搬下來就行。」
唐染試探地摸上去，輕聲問：「不會拉開吧？」
其中一個安保人員不滿地嘀咕：「不就是給這小姑娘的仿生機器人嗎？用不用這麼寶貝？」
林千華忍不住了，「可他們這也太敷衍了，連個照顧的人都沒——」他話沒說完，被譚雲hetubook.com.com
昶睖了一眼，只得又咽回去。
林千華答：「兩到三個小時。」
「不用那麼麻煩啊唐叔叔，正好我們順路，一起把人捎過去就是了。」譚雲昶利落地接過話頭。
「不用不用，當然不用！」譚雲昶腦袋差點搖成撥浪鼓。
其後一路，他們推拉滾輪機械箱市，表情動作甚至聲音都是小心翼翼的，像是捧著一塊易碎的琉璃疙瘩，一路護送去了偏宅。
譚雲昶一邊想著int實驗室那幫敗家子犯肉疼，一邊學著駱湛冷冰冰地笑：「這還是大主顧的折扣價，普通人捧著錢也排不上訂單號。」
順著主宅通往正門的礫石小路出來時，她聽見了汽車發動機運作的聲音。從聲量上判斷，似乎是排量不小的貨運車。
唐染沒有想在這個問題上博取同情，她很快就轉開話題，輕聲問道：「機器人是還在休眠狀態嗎？」
譚雲昶眼神示意了林千華一下，林千華會意開口：「不過開頭這段時間情況比較特殊，我們需要及時地做一些數據採集和反饋，所以等每天晚上10點后，我們會派實驗室的車過來接他……咳，過來搬他回去。」
想到應該是自己的仿生機器人被這輛貨運車運來了，唐染原本低落的心情終於泛起點歡欣的波瀾。
林千華也連忙接茬：「他有自動導航系統，可以在電量耗盡前自動返回機械箱並上鎖，全過程語音命令可識別，其餘的你完全不需要管他。」
為了方便省事，唐染用餐時，她們便在偏宅和客廳相連的小餐廳里等著。唐染吃飯的時候，她們兩個就站在角落，沒什麼顧忌地小聲聊著天。
唐家的正門離她越來越遠，心裏那種滿浸的酸疼脹澀好像也一點點消解了。
發動機的運作聲，貨運車繞過正門，沿著整個唐家大院的外圍向著唐家偏門的方向進發。
「啊，對。」譚雲昶心虛地應下，
安靜半晌。
唐世新回頭，「小染……」
唐染點頭，「嗯。」
唐染獃獃在桌前坐著。
唐染的步伐不自覺地加快了些。
唐染沒有遲疑地和圖書點點頭。
「唐染妹妹，握好了，我們要出發了啊。」
唐染坐在晃動的車斗里，緊緊地握著門把手。
「今晚駱家那位小少爺真能過來？」
「嘿，嘿，嘿！小心點啊祖宗！」
千叮嚀萬囑託后，林千華和譚雲昶這才憂思重重地坐車開上了回去的路。
站在車前的唐世新聞言遲疑地問：「還要經常返修？」
「是啊，」譚雲昶說，「您也知道，太陽能轉化電能的效率比較低，這機器人微型電機又太多，耗電厲害，續航能力比較差——所以必須得充滿電才能正常使用。」
唐世新對ai方面原本就不甚了解，再加上最新技術的人形仿生機器人在國內也是個稀罕物，具體參數指標對普通人來說是完全盲區，他就更無法分辨譚雲昶這番話的真假了。
沉默半晌，還是譚雲昶先開口：「唐染妹妹，你家……就安排你自己住在這邊？」
唐染卻沒有給他阻止的機會，她已經握著盲杖試探地輕敲著地面，走到譚雲昶面前了，「店長，你能扶我去車后嗎？」
空氣也冷冷清清。
枕著自己的胳膊，唐染在這片陌生的黑暗裡沉默。
「咔噠。」
女孩闔著眼靠在涼冰冰的機械箱上。
「唐叔叔，既然唐染是住在偏宅，那我們還是從那邊的後門進吧。也麻煩您和那邊的安保通知一下，認準我們實驗室專雇的這輛車的車牌號——這機器人金貴著呢，我們以後還得經常帶回去測試維修，要是每次都勞駕您出來，那多不好意思啊。」
唐世新猶豫地問：「小染，你這就過去嗎？」
「……」
「差不多，」譚雲昶裝作計算的樣子，「每天晚上8點吧，能維持兩三個小時的續航。」
「晚上好，我的……主人。」
「……」
唐世新不贊同地說：「那多危險？」
唐染眼睫微顫了下，但仍彎著眼角，「家裡的人……不太喜歡我，也不情願過來。我不想他們和我兩邊都為難。」
安保人員瞥他：「能要多少？十萬？」
黑暗裡一聲輕響，突然截斷了唐染唱給自己的微顫的歌聲。
和圖書譚雲昶：「我們這火車圍擋做得結實著呢，唐染妹妹只要不惦記著偷偷跳車，不會有任何問題。」
與此同時，唐家偏宅。
女孩把額頭貼在微涼的箱體上，嘴角微翹起來，輕聲說：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
譚雲昶：「唐染妹妹，這個機器人……比較貴重，萬一出了什麼狀況，那你一定要先給我打電話啊再決定啊。」
譚雲昶將唐染扶到了貨運車的車斗里，到機械箱旁邊才停住。譚雲昶心虛地瞥了一眼旁邊做了特殊透氣孔處理的金屬箱子，對唐染說：「你坐在這邊，沒安全感的話就把著箱子吧，這裡有扶手。」
空氣里一點點響起極輕的聲音，語調微微顫慄：
兩個安保人員沒再說話。
後院顯然沒什麼人，連來接的傭人都不見，只有負責看護偏門的安保人員跟車進來了兩位。
「那當然，駱家那位老先生肯定也是這樣的考慮——唐家的三代還沒個男丁，現在娶了珞淺，說不準以後要得多少利，至少絕對不會吃虧就是了。」
「不過真論起家世背景樣貌，再加個適齡條件，怎麼看珞淺都是最配的了。」
譚雲昶難得正經，眉頭都皺起來。
唐染有點驚奇：「這麼厲害？」
譚雲昶和林千華打量著偏宅的環境，表情都有點不太好看。
唐世新點頭，「好吧，我會和偏門的安保人員通知清楚。」
兩個傭人用多層餐盒送來了唐染今晚的晚餐。
「我還是覺得湛哥這個計劃太危險了。我們應該勸著他點的。」
「估計是。」
譚雲昶作勢要走。
「這樣啊……」
「……」
很久以後。
譚雲昶抱怨著下了車，一邊往後走一邊跟同樣從駕駛座下車來的林千華嘀咕：「這是唐家的偏宅？確定能住人嗎？開出來這麼遠，裏面還這麼荒涼，我都以為進什麼恐怖故事的林中小屋了。」
「這裏，還挺好的。」已經由唐世新領著走過一遍的唐染輕聲說，「三餐和點心水果都會有人送來，有什麼需要我也可以給主宅或者配樓那邊通電話。」
唐wwｗ.ｈｅtubｏoｋ.cｏｍ.coｍ染眼角微彎：「好。」
譚雲昶癱在座位里嘆氣，「那我怎麼知道？」
兩人答應。
「好嘞，那唐叔叔您忙，我就先送過去也好回去交工了。」
譚雲昶冷笑了聲：「您知道這仿生機器人一個訂單要多少錢嗎？」
「我們這位準姑爺一定下，不知道多少家裡要紅了眼的。別的都不提，單說這駱家的高枝，誰不想攀呢？」
譚雲昶一愣：「為什麼？」
唐世新下意識問：「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唐世新遺憾地示意了下，「那你們就把機器人直接送到偏宅去吧。需要的時候就從偏門進，我這就通知下去。」
「這個機器人目前的供電裝置是太陽能轉化成電能存儲進蓄電池裡，而且只有在這個專門的機械箱里才能進行充電。」譚雲昶照著早準備好的腹稿扯。
唐世新看了看車上那個長方體機械箱，疑惑地問：「那現在還沒充好？」
譚雲昶哼哼了聲：「我看我們還是先祈禱別被駱家的人知道——尤其那位老爺子，要是知道我們把他小孫子包成了一份生日禮物送給人家小姑娘，還不得弄死我們？」
在唐染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時，她聽見一個聲音在這片陌生的黑暗裡響起：
「聽老太太這樣和駱老先生通的電話，應該是真的了。」
唐世新說話間，餘光瞥見了走出來的唐染。他轉身往回走了兩步，猶豫之後還是沒去扶她，只出聲說：「小染，駱湛實驗室那邊給你把仿生機器人送來了，你要打開試試嗎？」
「好。」
「當然不會，門鎖在里——咳，箱子鎖著呢，打不開的！」
一頓晚餐，唐染吃得食不知味。
臨走前，林千華不放心地叮囑唐染：「這款家居仿生機器人目前還是以陪伴功能為主。數十萬條語言模塊讓他可以進行比普通語音助手更智能的對話交流；但其餘功能比較受限，最好不要輕易嘗試。」
唐染跟著傭人走進唐家前院。
離開唐家，車裡的林千華不安地問：「這樣真沒問題嗎？」
空氣死寂十秒，兩個安保人員目瞪口呆，異口同聲：「一百萬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