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后，唐染聽見偏宅的房門被推開。她停在玄關前，感覺到有人走近。
一隻濕噠噠的毫無防備的小姑娘就在面前，不必走近都能聞見隨著浴室門打開、空氣里瀰漫出來的馨香。
「……早上好。」
唐染恍然點頭，她彎下眼笑起來，毫不吝嗇地誇讚：「駱駱真厲害。」
譚雲昶愣了愣：「這麼早就睡了啊。」
「我在，主人。」
駱湛：「……」
原本只是模糊的交談聲隨著房門打開而清晰起來。
駱湛微垂眼，遲疑地抬起手——
藏在半闔的細密眼睫下，漆黑眸子里的情緒深深淺淺地起伏著。有點艱難地克制住那些不聽理智安排的心念，機械聲音竭力維繫住沒有波動的平緩：
「沒問題。」
譚雲昶更加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來：「你家主人是人，我和千華不是人了嗎？湛哥你這也太重色輕——」
「駱駱，沒有讓你等太久吧？」小姑娘不安地問。
女孩的鼻尖輕輕翕動了下，似乎是空氣里嗅了嗅，然後她慢慢歪過頭，不確定地問：「……駱駱？」
唐染擦頭髮的手停住，過了一兩秒才有些驚訝地仰了仰頭，「駱駱還有這個功能嗎？」
不過最讓人移不開眼的，還是女孩在浴后白裡透紅的艷麗臉龐，和露在蕾絲寬領前的弧線勾人的鎖骨。
不知道多久后，唐染聽到偏宅的外面傳來兩個交談的聲音。其中一個的聲線似乎就是譚雲昶的。
今天親眼見了兩回，才知道這種鈍刀子一下一下磨在心尖上，到底是怎樣一種消煞了人還捨不得忘的滋味。
感受到www.hetubook.com.com這話里一點涼意，譚雲昶心裏冒出裡外不是人的委屈，他哀怨地看向駱湛：「要提早準備不是你說的嗎，現在怎麼還怪我了？」
機械聲音在浸滿出浴水汽的潮濕空氣里微微震響，帶著某種低啞磁性的質地——
駱湛忍無可忍地睜開眼，漆黑的眸子里情緒冷淡。
走近的人停住幾秒，抬手，揉了揉她的長發。
「小姑娘。」
「是。」駱湛想到什麼，眼神里的情緒沉澱下去，他垂眼應，「主人。」
「駱駱，你擦頭髮這項功能的開發者一定沒有幫人擦過頭髮，你這分明是在摸頭吧？」
感覺到那隻手的僵硬和不習慣，被揉亂了頭髮的唐染忍不住笑，眼睛彎得月牙一樣，聲音也活潑了許多。
他涼冰冰地一扯嘴角，語氣嘲弄。
駱湛聽見動靜，壓低聲說：「她已經睡了。」
開車的林千華無故被cue，猶豫了下后誠實地點了點頭，「湛哥，你今晚眼角有點發紅。」
所以他決定裝成空氣——等小姑娘從他身旁進到卧室裏面，他再伺機離開。
譚雲昶愣了下，進來以後先四下看看。
「從小到大，我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做春夢，你以為我是你嗎？」
駱湛回到偏宅的客廳里，站在方桌旁等了幾分鐘的時間，駱湛就聽見卧室的過道方向傳來一點窸窣的聲音。
駱湛走過去，停在唐染身後。這樣近的距離下，女孩身上那種類似睡蓮混著某種果木香的沐浴后的味道更加明顯。
「主人不在，感應熱源。」
她按下門
www.hetubook.com.com閂遙控的按鍵。
「沒有，」唐染有點遺憾地說，「因為我看不到東西，阿婆擔心我用吹風機太危險，所以不准我用。」
清晨的偏宅更加安靜，連外面都一絲聲音也聽不到。那安靜得有點清冷里，小姑娘仍是一個人趴在方桌前，等著約好的譚雲昶和林千華上門來接。
所幸唐染沒就這個話題糾纏，而是像安慰一個真的活生生的人一樣對他說：「那你等我一會兒，我換上衣服，很快就出來。」
第二天早上，唐染果然很早就醒來了。
女孩把長毛巾搭在頭頂，讓它毛茸茸的兩側垂下來，就襯在烏黑的長發間，像兩隻垂下來的長耳朵。
想起這人的被追求度，感受到降維碾壓的譚雲昶氣憤又無力地扭開了頭。
他手下的動作放得更輕了點。
「是我們提前，不是她。」
駱湛將修長的手指覆上毛巾，生澀而稚拙地慢慢揉擦起來。
譚雲昶斟酌了一下用詞，「很，躁動？」
「……」駱湛忍了忍，沒說話。
大約十秒后，換上白色睡裙的女孩從過道露出身影。
「為主人服務是我的榮幸。」
機械聲音沉默兩秒：「我的時間屬於主人，主人不需要有任何愧疚。」
駱湛的視線掃過女孩濕漉漉地披在身後的長發，「……頭髮擦乾了嗎？」
「好吧，那你們趕緊接人趕緊走，別耽誤太久。」
ojbk，跟小姑娘比起來他們不是人實錘了。
「……」
話沒說完，被走上前的駱湛一把捂住嘴。
其中一個聲音略帶抱怨：「不是都晚hetubook.com.com上才來嗎，怎麼這大清早的也過來了？」
純白的睡裙紮起一點泡泡袖，寬領、袖口還有裙子的尾擺上，紋了一圈玫瑰花的淺色蕾絲邊。
「以後……我會改進的，主人。」
駱湛：「。」
「洗澡啊。」女孩毫無懷疑地輕聲答。
駱湛壓回低咳的慾望，移開目光。
趴在桌前的小姑娘嗖地一下坐直身，像只機警又按捺不住要「出洞」的興奮勁兒的幼獸。
確實是生平第一次幫人擦頭髮的駱小少爺慘遭質疑，有點不自在地垂下眼。
譚雲昶的聲音說：「不好意思啊安保大哥，我們今天確實有點情況，必須得請這位小姑娘一起去實驗室一趟。」
淡淡的雪松木香混著清晨的露，冰涼的雪水氣息，一絲一絲繾綣地纏繞進她的長發里。
譚雲昶：「怎麼了？」
等他回神，這些天對他這個「機器人」逐漸熟悉上手的小姑娘已經繞過他，走到方桌前坐下來。
偏宅里的浴室坐落在唐染的卧室門正對的過道旁邊。從浴室的半磨砂玻璃門內出來，還要沿著過道向房間里走一段才能到大床和衣櫃旁。
駱湛猜，這件白色睡裙大概又是那個被唐染親昵地叫成阿婆的女人給她買的，和那件hello kitty的粉色圍裙是個差不多的審美——
「害，」譚雲昶笑著說，「我們實驗室人多著呢。晚上來的那個不敢讓他早起，萬一疲勞駕駛，那不出事了嗎？」
唐染只圍著浴巾就出來了，顯然是要去卧室裏面換衣服的。
他抬眸望過去。
「不給分享就算了，」譚雲昶一副過hetubook•com.cｏｍ來人的口吻，「不過第一回 看完晚上容易做春夢，你可悠著點，我們明天還得跑遠路呢。」
「……」
香氣像是有了實體，繞著他的身周，還撩撥得他神思恍惚。
收到某人冷冰冰懶洋洋的一瞥，譚雲昶無辜辯解：「不信你問千華。」
在這種場景下，駱湛非常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能沒有紕漏地扮演好「機器人」的角色。
腰間沒什麼收攏設計，女孩纖瘦的腰身被完全藏在空蕩蕩的睡裙里。向上倒是能看出一點小胸脯微微隆起的弧度。
穿著睡裙的小姑娘被駱湛出於私心，提前勸回卧室早些休息。
近在咫尺那個聲音透著熟悉的低啞，還有懶散又冷淡的笑意——
於是在駱湛目不斜視地屏息時，從他身旁走過去的女孩突然沒什麼徵兆地停下腳步。
唐染露出清淺的笑：「早上好，店長。」
「噓，」近在咫尺的少年眉眼涼薄懶散，眼神深處藏一點微光，「別吵到她。」
被女孩話里的某種情緒戳到，駱湛怔在原地。
駱湛冷淡地輕嗤了聲，闔眼倚回去。
所以譚雲昶和林千華來到提前留門的偏宅時，意外地看見駱湛是站在外面的。
安保人員：「你旁邊這個戴棒球帽的是誰，好像不是之前來的那個？」
安保人員：「行吧，我在這兒等著，你們進去吧。」
「……？」
確定下自己猜測的唐染怔了幾秒才回過神，「你怎麼進來了？」
駱湛進車以後便習慣性倚進車裡，直到察覺譚雲昶的視線，他挑了挑眼帘，「有事？」
譚雲昶接話：「哪止是眼角？我感覺是都紅到脖子了，和圖書就跟、就跟——」譚雲昶卡殼，幾秒后他一拍大腿，奸笑：「就跟第一次看完『小電影』似的，後勁賊大！」
「那……好吧，」小姑娘的聲音裡帶著歡愉的笑，「謝謝駱駱。」
譚雲昶說：「剛剛在唐家偏宅我就想問了，你今天晚上怎麼看起來很……」
安靜幾秒，「機器人」認命地垂下眼。
「我幫你吧。」
駱湛在唐家大院以外的地方回到貨運車裡。臨上車前，藉著車內燈光，譚雲昶奇怪地打量了駱湛好幾眼。
駱湛：「……」
譚雲昶：「好的好的，麻煩您了。」
這計劃是沒什麼問題的，但駱湛忘記了身旁這小姑娘小狗似的靈敏鼻子。
安保人員：「哎等等——」
譚雲昶：「哎，祖宗，你這不是心虛了吧？難道你真是在偏宅里等得太無聊，自己拿手機看小電影了？那有沒有什麼好資源分享一下？」
譚雲昶：「……」
「嗯。」駱小少爺臉不紅心不跳地答。
生平懶散沒個正經的駱小少爺，頭一回發現自己的臉皮這麼薄，被小姑娘一句話就能誇得無地自容。
這片刻，唐染已經停到他面前。
唐染輕彎下眼，笑：「可一個人等著的時候最難過了……我不喜歡那種感覺。所以希望駱駱也不會被那樣對待。」
駱湛冷瞥過去，「不是你說的明早要她早起？」
駱湛以前聽int團隊里的男生們閑暇玩笑，總說什麼「鎖骨殺」「腿玩年」，他還屢屢嗤之以鼻，不以為意。
駱湛轉過身，張了張口，決定保持一個「機器人」該有的懵懂：「主人剛剛在做什麼。」
「很什麼。」駱湛沒興趣地垂回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