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年輕醫師一離開，主任臉色變了變，遲疑許久，他還是拿出自己的手機，順著之前打進來的一個電話，回撥過去。
最後一個字拋了出來，薄屹聽見那明顯消了大半的背景音，不由為扳回一城而得意。
電話對面是個陌生的男聲，聽見她的聲音以後，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噎了一下。
*
傳聲筒幾乎傳出電話外放的效果了，足以彰顯對面的人有多憤怒。
商彥油鹽不進：「我爸獨生子，這你都不知道？那這段傳給商嫻。」
「你怎麼總能給我驚喜，小孩兒？」
儘管沒有隨車醫生, 救護車還是個盡職的救護車。一下高速就開上鳴笛，第一時間把商彥送到了C城最好的一家私立三甲醫院里。
「……」
尤其是這間醫院里熱情的護士小姐姐們，恨不能一分鐘三趟地過來詢問病人狀況。
商彥輕挑了下眉。
蘇邈邈沉默兩秒，烏黑漂亮的瞳仁深里露出一點細微的警惕。
蘇邈邈怔了一下，還是誠實回答：「7月。」
商彥垂眼。「我一定要知道。也等得起。」
薄屹：「……想想那麼一個妙齡小姑娘，天天跟在你這個披著人皮的禽獸身旁，還一心無害地喊你師父……」
「是忍不忍得住。」
「……」
蘇邈邈：「……？」
商彥咬著薄唇內側，壓出一聲不當人的低笑。
薄屹也微微正色。
「不然呢？你受傷這麼大的事情，你們學校還能敢瞞著商家的人？」
他神色重歸散漫，倚進床頭裡。
其中一個寫診斷, 另一個去給主任做彙報了。
蘇邈邈更不解了，「算成年時間，做什麼？」
商彥沒說話，唇角扯了下，輕嗤一聲。
「……」
急診室內。
「說吧，你打電話過來，總不會只為了聽hetubook.com.com聽我徒弟什麼聲音。」
「不過你放心，嫻嫻最近在忙一個大項目，這幾天應該是沒工夫去折騰你。」
年輕醫師若有所思地應下，轉身出去了。
站在床旁，蘇邈邈只能聽見商彥單向說的話。
商彥算了算，遺憾地坐回去。
「？」
電話一接通，辦公桌上的方鏡子里，中年主任露出個諂媚的笑容。
「你以為我現在面對的問題，是忍不忍心？」
薄屹：「……我為什麼從你的語氣里聽出一種迫不及待的情緒？」
薄屹嘆了口氣，挑明。
「可你不是不喜歡么？」
「我是商彥的姐——……咳，朋友，商彥是不是在你旁邊，能不能麻煩你讓他接一下電話？」
「錄音了。」
薄屹拍了拍腦袋——
聲線壓得又低啞又騷氣。
明明是他一直不肯配合，總是逗她，還和她唱反調……
科主任頓了頓，「這你別管，好好看你的病就是了！」
「……」
蘇邈邈聽對方這樣坦然，對對方的話也就信了大半，她心裏鬆口氣。
商彥輕眯了下眼。
「……」
商彥：「『這幾天』？」
過了好一會兒，他似乎十分無奈地笑了，「你跟商彥說，我是薄屹。」
商彥：「那你怎麼知道我受傷的事情？」
聲量稍提地說完之後，蘇邈邈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臉頰一熱，不自在地轉開眼。
「……你的傷比我的不喜歡重要！」
「你少帶壞我徒弟。」
片刻后，他眼瞳微微狹起，目光側落到手裡拿著的女孩兒的手機上。
科主任對著手機一陣迷茫，自己嘀咕起來：「這到底是哪家的小祖宗，還藏得這麼嚴實的……」
「不喜歡這裏的環境？」
薄屹：「你他媽是怎麼把這麼恐和-圖-書怖一個詞表達得這麼色情的？？」
辦公桌後主任把眼一瞪，不輕不重地拍桌, 「這叫什麼話, 病人無小事！」
商彥說著，偏開電話，問蘇邈邈，「你幾月份的生日？」
蘇邈邈實在有些受不住了。
年輕醫師被訓得低著頭, 沒敢說話。
年輕醫生愣了一會兒, 眨了眨眼，有所猜測地問：「難不成，這個病人還有什麼來頭嗎？……不應該啊，看起來就是兩個學生。哦, 倒是長得都跟那小明星似的，咱科里現在一半護士都在那病人床前一直『路過』呢。」
「岔輩了，兒子。」
「哦對，差點忘了一件事，你把聲音開小點，別讓你徒弟聽見。」
病床周圍的帘子拉上以後，站在病床旁的蘇邈邈才終於鬆了口氣。
「……」
這年輕醫師算是科主任的關門弟子了，科主任冷聲沒一會兒，便也緩和了神色。
「唔……」
「就是你前幾天不是讓我查一下她的家庭背景什麼的嗎？」
薄屹：「……都被你惦記上了，還能有被我帶壞的餘地？？」
蘇邈邈想了想，慢吞吞地搖了搖頭。
「學校那邊通知商嫻了？」
「……」
他眼帘一掀，黑瞳焦點定格在茫然出神的女孩兒身上。
商彥哼出了一聲薄笑。
「情況不嚴重？」
「……」
話聲到一半，商彥眼明手快地關了免提。
商彥暫時嘗夠了不當人的樂趣，笑著壓回眼底情緒。
「……你好？」
商彥低笑了聲。
「嗯。」
正思考薄屹這一通電話里透漏給他的幾件事，商彥想也沒想地回答。
蘇邈邈一怔，有些不解是誰會在這個時間聯繫她——而且拿出來一看，還是個沒有備註的陌生號碼。
「嗯，還有一年零八個月。」
商彥笑意和_圖_書一停。
商彥啞然失笑。
電話掛斷，手機還了回去。
清雋冷白的俊臉上笑意一淡，他微皺起眉——
所以她更完全沒有了聽懂這之間的玄機的可能，只是看著這樣的商彥，更茫然了。
而商彥也停住了思維，暗惱自己幾秒，抬頭望見女孩兒無害模樣，又不禁失笑。
「不然呢？」
商彥示意蘇邈邈開了免提，自己懶懶一笑。
薄屹：「……」
電話對面的薄屹：「？？？？？」
「……界。」
只心念一轉，商彥便猜到了答案。
「哦對，你剛剛說什麼，我家遺傳是吧？那這段再複製一份給你未來岳丈。」
他伸手扶著額頭遮住眼，壓不住地樂起來。
薄屹：「……我錯了，彥爹。」
「真沒多大事兒, 」年輕醫師無奈地說：「而且我看緊急處理做得特別漂亮，剩下別說我們醫院, 送小診所也能給處理了。」
急診室人流量本來就大，來來往往掃向他們的目光多得讓她有些承受不住。
蘇邈邈遲疑地應下，「我是，您是哪位？」
薄屹：「不然，你還指望她能一直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啊？嫻嫻可不是你大哥那性子，她能壓過這幾天已經不容易了。……你做好準備吧。」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商彥在我旁邊？」
蘇邈邈悶悶地哼了聲。
「換而言之，」薄屹笑，意味深長，「你這個小徒弟，好像也不是什麼一般人啊。」
「你聽錯了。」
嘲弄又輕蔑，眼神里還帶著點冷意。
「成年，能做很多事情了。」
看出女孩兒的不安，病床上，商彥倚著搖起來的床頭坐著，不禁笑起來。
「……那不一樣。」
「不喜歡。」
但灼傷除了創面部位稍有些容易牽拉、對恢復不利以外，程度確實還和*圖*書算不上急診室里的大事。
「行吧，我就是通知你一聲，別太急。」
「……」
到末尾，女孩兒似乎因為他的「無理取鬧」有些惱了。
蘇邈邈猶豫了下，還是接通了電話。
「嗯……你是蘇邈邈嗎？」
「……別廢話。」
半晌后，通話掛斷。
商彥眸色陰沉下來。
「不認識，掛了吧。」
「把你家小徒弟藏一藏啊。」
聲調也變得懶洋洋的了。
薄屹痛心疾首——「你怎麼忍心對人家下手？」
商彥不當人地笑。
「怎麼不一樣？」
「距離你成年的時間。」
聽出呼吸遠離，薄屹嘆了口氣，「放心吧，不至於監聽到你家小徒弟的手機上——她的身份我還替你瞞著你姐和商家那邊呢，夠兄弟了吧？……嫻嫻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扒我一層皮。」
薄屹直言：「查不到——至少短時間內很難，有人在遮掩她的身份。確實跟你說的文家有關，但文家只是碟小菜。」
薄屹：「……」
「她本來也沒成年。」
「……」
「你啊, 哪兒都好，就是心性太浮躁——你以為閑著沒事, 我會放下假期不休，跑回醫院里，還專門壓著你去給一個程度不重的灼傷看診？」
商彥皺眉，「什麼意思。」
薄屹：「你們商家的兒子這狗比性格是遺傳嗎！！？？」
蘇邈邈轉向病床上的男生，「師父，有人給我打電話找你，他介紹自己叫薄屹。」
「幹嘛關免提啊彥爹，做賊心虛？」
鬧騰完，薄屹自覺反省：「我是打擾你這禽獸和你家小徒弟二人世——」
商彥愣過，莞爾失笑。
商彥：「我之前說不需要來，是你一定要來的。」
蘇邈邈怔了下。
薄屹差點氣得原地升天。
商彥輕眯起眼：「我可以，你不行。」
停了和-圖-書兩秒，他眼睫遮了回去。
「你受傷了，就不該耽擱，一定要來醫院的。」
「那你問人家還有多久成年，——你想幹嘛？」
「……」
商彥笑嘆。
「……哦我沒什麼事了，就是我聽說是個學生啊，這怎麼還勞駕院長您親自給我打電話？」
蘇邈邈正在心裏小聲控訴譴責，她隨身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薄屹：「你再這樣勞資要報警了！」
商彥垂下眼，聽見收起手機的女孩兒好奇地問：
接診醫院的急診科早就接到學校那邊的通知, 急診科準備輪休的主任也專程回了辦公室。
在蘇邈邈茫然的目光里，他伸手勾過了手機。
——
「葛院長，病人接到了，灼傷程度很輕，沒什麼大問題，下面人已經給處理了。」
「……噢。」年輕醫師白挨了一句訓，垂頭喪氣的，「主任，那這個病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啊？」
「？」
兩個年輕醫師被耳提面命地囑咐過, 給商彥細緻檢查了一番。
「嗨，我不是打聽他的意思，院長您別誤會。」
薄屹：「……」
科主任聽到一半就臉色發黑，到最後更忍無可忍，「待會兒下去讓她們務點正業，別凈給我整些幺蛾子！」
薄屹：「行行行，你就別當人。我剛剛可聽見了，你徒弟那聲音一聽就是未成年。」
商彥嘴角一勾，毫無誠意。
「你剛剛問完我生日，說還有一年零八個月，那是什麼意思？」
薄屹：「我發現你這小徒弟的來歷很有點意思啊。」
「哎哎，我一定讓他們做好本職工作，您放心。」
對面這次噎得時間更久了點。
薄屹：「……你大爺。」
「我聽說你受傷了啊。」
「唔……生、吞、活、剝？」
「明天我就傳給商驍，你看他以後能不能放你過商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