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種事，是要決定以後家庭地位的，誰先告白，誰就慘了——怎麼能你來？」

蘇邈邈一僵，有點心疼又惱然。

她仰頭看向面前的男生。

蘇邈邈咬緊唇瓣。

只不過學生們這會兒都不害怕，前一個班裡自創小品笑得他們四仰八叉，這會兒正靠在各自的座椅里緩著肚子疼。

她不想說話，也不想流眼淚，更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此時壓抑不住的狼狽情緒。可是那人卻像是在下面長了眼睛似的，他伸手過來，輕捏住她的鼻尖。

「來吧——就站在我這裏，你們可以不指定哪個人，可以對著全班，不管是笑是罵，就看那個人懂不懂你在跟誰說話！」

只烏沉沉地盯著一個方向。

蘇邈邈身形震住。

他低聲笑。

正相反，她鼻尖還有點酸。

女孩兒慢慢地趴下身，把臉埋進手臂間，低聲：「齊齊，廖廖……我可能要走了……」

而早在兩秒前，商彥有所意料，俯身過去，攏住女孩兒的雙耳，把人扣進了懷裡。

「腿斷了，出不去。」

她吻在他的唇上。

周一。

「她說，希望我能儘快。」

「那個人把喜怒哀樂里的其他情緒教會了我，他讓我知道我沒有錯、我不是本來就該被討厭，他告訴我要想讓別人正視我之前、我要學會正視自己，他把我那個完全封閉的世界撕開了一道口子……他帶我走過黑暗裡所有崎嶇。」

女孩兒臉色漲紅，鼓足了勇氣喊出聲音。

「我幫你遞東西，你貼。」

他輕嘖了聲，抬眼。

她仰頭看向商彥，剛要起身，就見面前的人向前傾身。

「……邈邈，我開玩笑的！彥哥對你什麼樣的專一程度，沒人比我和廖廖更了解了，所以你——」

「肅靜，肅靜。」

她瞳孔慢慢縮緊，耳邊那些突然掀起的尖叫和哄聲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

「唔，謝謝。」

關於元旦前一天的安排，學校布置得很明確——

下午第四節 課是高二統一的自習課，今天也被統一劃為各班元旦晚會開始的時間。

男生向前俯身。

「不行。」

「我都知道。」

她拍開了面前的手，用力有些大，「啪」的一聲。那冷白的膚色上很快便起了印紅。

在同學們的注視下，她很輕地笑了下。原本就漂亮的臉蛋，更加讓人挪不開視線了。

「彥哥，有人找！」

蘇邈邈身形發僵。

「我終於學會正視自己，我不再害怕那些目光，我不再渴望被喜歡，我擁有了唯一但已經足夠的溫暖。」

商彥拿起那氣球，遞給蘇邈邈；然後他單手一撐，坐到了窗台上。

話聲未落，他瞳孔輕縮。

齊文悅：「……」

在那些議論聲里，女孩兒執著又茫然地站在講台上，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商彥。

有點無奈，更多的卻是繾綣縱容。

她扭過頭去看, 卻發現前面轉回來的女孩兒似乎有點走神了。

蘇邈邈怔著，旁邊齊文悅卻忍不住打趣兩人：「哎，彥哥，我們女生的活動，不讓男生參与的。」

只不過此時商彥已經習慣了。

「我……等我回來，我們再履行第二……」

「……！」

「……」蘇邈邈被羞得臉色微紅。

「那確實有點難接受。不過之前看商彥沒當回事的樣子，還以為他不在意呢……」

目光匯聚在商彥的身上。

——

商彥眼帘一壓，漆黑的眸子里，深深淺淺起起伏伏的情緒全被鎮回去。

蘇邈邈從窗台上下來后，商彥似乎也真結束了「萬一有意外可以墊在下面」的任務，沒說話地出教室門，繼續和男生一起整理桌椅去了。

這番話說完后，齊文悅也突然反應過來，有點後悔了。

原本正翹首期盼的學生們一聽，頓時發出了失望的噓聲。

有人看向商彥，期待在他臉上看出什麼別的情緒。

沉默兩秒。

「你親我一下，我放你出去。」

「……我知道。」

說不上來由的、突如其來的恐懼感。

須臾后，她輕聲說：「不知道。因為有預約和術前準備期……手術后可能還會需要長時間的恢復期和觀察期……所以具體的時間，沒有人說得准。」

在這非常玩樂放縱的時間里，他們一點都不介意再多個助興的「小意外」。

大約過了www.hetubook.com.com五秒的時間，他動作恢復正常。

這種恐懼的擔憂根源，甚至不是在她自己身上，而在面前這個人身上。

蘇邈邈此時的情緒爆發，顯然跟剛剛那女生的告白，有著不可割裂的關係。

「蓋章。」

元旦啊。

「如果是在進入三中之前，那這平靜一定是我無法想象的……我曾經努力低下頭，努力把自己縮到最小，努力不想被任何人注意到……我以為不被注意就會不被傷害，我逃避一切，因為我自己都認為自己不正常——直到我遇到一個人。」

如今她已不會再被流言蜚語所傷，但她不懂，為什麼此時卻是商彥把刀尖抵到她的心口上。

「知道危險你還坐在這麼靠外的地方。」

然而沒有。

委屈的情緒把她的理智和勇氣都淹沒了。

但眾人視線里，商彥只眉尾跳了下，須臾后便沒有餘地的搖頭。

班裡再次沉寂，尷尬地看向這個角落裡。

女生們被安排著往教室牆上貼彩紙氣球，男生們則負責把多餘的課桌以及書本重物，放到教室外面的長廊上。

「不行。」他伸出手，「聽師父的話，下來。」

那聲音聽起來平靜，語氣也不波不瀾。

儘管那人步伐輕得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在教室里第一個人發現他的身影后，安靜便迅速在整個班裡蔓延。

「我想說完。」

齊文悅仍舊一本正經。

「……別胡說！」

蘇邈邈轉身，正對向男生。

「我沒有想跟你要保證，我只是……只是有話想對你說。」

不知又過了多久，蘇邈邈才聽見身旁的男生聲線低沉微啞。

「誰說沒有了。」

其餘班還在熱鬧，唯獨高二一班安靜下來了。

「我們在一起也一年半了，高中三年刷的一下過去了一半，明年這個時候……聽聽隔壁高三樓哈，那叫一個安靜如雞，估計大家也樂不起來。所以好些事情吧，我們不如今天說完——就跟今天那學姐似的，我們不留遺憾！」

女孩兒懵了。

蘇邈邈的目光落向商彥。

杯壁上好像還殘留著另一個人的身體溫度似的。

空氣一寂。

「兩下。」

「我還以為商彥喜歡蘇邈邈呢，難道是我錯覺？」

全班都怔住了。

「——怎麼就不可能了嘛, 我覺得他們說的還挺有道理的！」

高二一班的學生們發出失望的嘆息。然而令他們意外的是，門外這個看起來很羞澀的姑娘，卻難得有格外大胆的一面——

她低頭走過商彥身旁，看都沒看那隻朝她伸出來的手。

商彥微皺了眉，斜著落過視線去。

從蘇邈邈的角度偷眼望過去，那人側顏線條還是一樣的清俊凌厲，尋不出瑕疵的好看。

沒幾秒，廖蘭馨和齊文悅一左一右地把她圍住。

他緊盯著她的瞳，允諾似的低聲：

——

班裡由臨時班長組織，把所有的課桌兩側相連，繞整個教室拼成一個最大的U型。

——

「商彥，我喜歡你兩年了！」

「那個女生說得對。」

——

視野徹底模糊。

目光低垂著，眼也不抬，只看著那一個人。

話聲未落。

商彥不在意地笑。

「……啊？」

「這個刺|激的其實也很簡單——就是真心話大冒險。」

「咳。」

女孩兒悶軟的聲音從埋下的手臂間傳出來。

女生的話音落下，高二一班那些哄聲不由地都安靜下來了。

她顯然還沒想過那麼遠。

「現在，我想告訴那個人……我一定要說出來的話。」

「……啊。」

「邈邈？」齊文悅好奇地伸出手，在女孩兒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這麼出神？」

蘇邈邈聽得一頭霧水。

蘇邈邈回過神，低呼了聲，歉意地笑笑，「沒什麼。我只是把元旦的事情忘了。」

沒什麼表情，有點淡漠無謂。

齊文悅：「……」

「？」

許多瞧熱鬧的目光紛紛籠罩向商彥。

語調都是那副懶洋洋又沒心肝的味道。

高二一班哄的一下，被淹沒進聲浪里。

在最邊緣這張桌后停下，女孩兒繞到座椅前。

「卧槽，有可能。」

齊文悅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你沒聽說啊？」

直到過了不知幾分鐘，在教室里都已經重新陷入些微的喧鬧中時，蘇邈邈終於和圖書聽見那個輕質好聽的男聲開口了。

旁邊站著主持的臨時班長終於看不下去，打著哈哈：「那什麼……沒有要說什麼的了吧——沒有我們就差不多得了啊，都幾點了？我看可以準備——」

一聲輕咳，打斷了女孩兒鼓足勇氣的話聲。

之前用班費以及班主任「贊助費」買來的零食瓜果，被學生們分了一圈。

「商彥……」

女孩兒烏黑的瞳仁里暈上水色，帶著倔強而茫然的情緒。

她有些失神地望了一眼教室前方的時間。

他垂眼，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乾淨利落。

幾乎要吻下去的距離，他停住，低聲笑。

他聲音不高。

女孩兒終於忍不住了。

修長，懶散。

她的下頜被溫涼的指腹托住，輕輕一抬。

只有這方寸的地方能夠聽見。

這邊彩紙很快貼完了。

她連忙蹲下身放低了重心，伸手去推商彥。

不知道他……

班裡終於再壓抑不住，許許多多的低聲議論響起來——

在後位同桌兩人的辯論里，蘇邈邈苦笑著轉回去。

他眼皮懶懶一掃，目光便收了回來。坐在窗台上的人勾了勾搭在邊上的一雙長腿，捏著彩紙往上遞。

齊文悅：「我不信我不聽。邈邈你說——你覺得我說的兩天假期，是不是還是極有可能的？」

「我都差點被打動了哎，彥哥竟然無動於衷。」

她低垂下眼，沉默兩秒，鼓足了勇氣，終於將醞釀了一早上的話出口。

不知道在想什麼。

「徒弟嘛……看起來又漂亮可憐的，作為師父想照顧一下也正常？」

並成功吞噬了最後一點喧鬧聲。

「怎麼說也是元旦晚會，就那點小打小鬧有什麼意思——要玩我們就來點刺|激的。」

7點，班主任們按要求在教室門外巡視各班「慘狀」，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地接一地的狼藉，和一屋接一屋的小瘋子。

「我們怎麼把這個忘了。」

「我知道。」

齊文悅：「？？？！！！」

「你不知道——我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敢站上去的！」

蘇邈邈：「……」

「我只是需要說出來，不需要一個結果或者答案。」

她轉開頭去，語氣故作強硬，「班裡這幫傻子什麼都不知道，但我和廖廖知道，我們還等著大學畢業以後喝你和彥哥的喜酒呢！——你看見剛剛沒，彥哥那暴脾氣，在學校里還是那麼搶手，你要是敢不回來……以後上了大學，到時候遇上一幫瘋狂的學姐，更能把彥哥撲的沒影兒！」

「這算什麼……」

或許是某些人太經不得念叨，蘇邈邈剛結束這個想法，還不等把目光落回桌面，就突然瞥見了教室前方進來的身影。

齊文悅裝模作樣地伸手在空里虛著壓了一壓。

齊文悅：「你走？？你要走去哪兒啊？？——你真不要我們彥哥了啊！」

底下學生們笑得更歡了。

下一秒，群眾的呼聲響起。

「商彥，我是高三的虞佳憶。我知道你一定不認識我，不過沒關係，反正我這學期期末前就要回家鄉參加高考了，在這之前，有些話我想告訴你……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嘲笑我，人生就這麼一次，每一天我也只過這一次——我不想給自己留遺憾。」

「……」

蘇邈邈的臉色嚇得一白。

「你別坐在這兒。」

那雙黑眸不瞬。

然後退回。

「師父，我準備……手術了。」

*

蘇邈邈神色複雜地坐到椅子上。

她乾笑了聲，試圖拉回氣氛，「彥哥，你這玩笑開得……我都不想站這兒了。可沒人給我墊著啊。」

「……」

「什麼時候走？」

廖蘭馨在旁邊，頭也不抬地適時補充了一句，「我說她在做夢, 她不肯醒。」

「……」

他忍不住低下頭，啞然失笑。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正面直對著很多人的目光……」

「可你什麼時候見商彥對哪個女生這麼好過？」

齊文悅深吸了口氣。

教室講台上，正在玩笑告白的人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一震。

「我知道。」

清雋面孔上，薄淡的笑意褪掉了。

比女孩兒的身體還靠外一大圈。

線條修長有力的手臂懶散地往她身體兩側一壓，他跳下地面，把女孩兒壓在了課桌與胸膛之間。

「商彥，我——」

——

班裡https://www.hetubook.com.com屏息的學生一噎，差點翻個白眼。他們四下怒視，看是誰這麼不注意場合地打斷告白，最後卻驚訝地重新匯聚了目光。

也有的只看到了側臉或者後腦勺。

「約定生效。」

齊文悅心裏莫名地發涼。

班裡有些學生低下頭，四處望望。

嘆聲道。

「去國外？」

——

「……」

「……」

「夠狠啊。」

學生們互相望望，卻都遲疑不前。

——

「先心病哎，那死亡率……咳，怎麼可能不在意。」

「……」

「我像在開玩笑么，小孩兒？」

「不過我拒絕。」

——

齊文悅自然是玩笑的話、玩笑的語氣，但蘇邈邈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蘇邈邈還有幾句想出口的話，就這樣被不上不下地堵在了那裡。

一個清朗倦懶的嗓音，聽不出與平素不同的半點起伏——

「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去吧。」

「我很嚴肅地講一個問題啊！」

班裡一默。

到了下午，第一節 和第二節課，學生們的心早就不在課堂上了。第二節課是英語課，老師也看得出來沒幾個學生有心聽講，索性大手一揮，提前下課，放他們鬧騰去了。

商彥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低著頭整理旁邊的彩紙，聲音懶洋洋的，聽著也沒什麼正經。

齊文悅痛心疾首：「作為一個學生, 一年就那麼幾個放假的日子，你竟然還能忘了？你太不稱職了。」

聽他戳破，蘇邈邈終於有些忍不住了。

「不可能。」

「我不知道……」

「那怎麼辦，都已經保證這麼多了？」

「得了吧，我剛剛一直盯著，別說挪位置了，彥哥作為被表白的，從頭聽到尾，卻是我們裏面唯一一個一點都沒受影響的，那遞彩紙的速度都是勻速直線運動。」

顯然是上周這人回來后，那還沒有消停的流言和傳聞的後遺症。

「……你不知道！」

「……」

安靜的教室里，他面前的女孩兒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上了講台。

「難道是——因為蘇邈邈的病？」

男生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朗，帶一種微微低沉磁性的質地。

「我光進學校還有教學樓來這一路, 不知道聽見多少人討論了——後天不就是元旦了嗎, 大家都在說明天後天可能會連著放兩天假呢！」

抬起來望向她的那雙漆黑的眸子里，一丁點笑意都找不到。只有深沉、陰翳、光都無法照入或者穿透的沉壓的黑色。

蘇邈邈只聽見了一個心跳聲。

齊文悅：「……」

門窗關上，窗帘拉合，燈打開，投影儀準備上，音箱開到最大……

高二一班班裡的氣氛, 似乎格外地熱烈。蘇邈邈一進到教室就察覺到了，放下書包的時候還忍不住回頭掃視班內。

那安靜甚至沒讓他的步伐減慢絲毫，他徑直回了座位，全程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小孩兒，下來。」

幾秒后，齊文悅和廖蘭馨驟然回神，震驚地對視一眼。

齊文悅看了教室最近的靠窗一側，最邊緣的那張桌后的人一眼。

男生放背包的動作驀地一停。

只那修長白皙的指節在彩紙上停住。片刻后，他仰頭看向站在身旁窗台上的女孩兒。

一點很淡的弧度翹起來。

——

她攥緊指尖，小心翼翼地直起身，向前，輕吻在那人凌厲的下頜。

蘇邈邈心裏突然很慌。

「嗯。」蘇邈邈眼神微黯，但還是點下頭。「她為我找了支架手術領域的專家。」

蘇邈邈小心翼翼地踩著板凳、課桌，一步一步爬上了窗檯。

商彥不做聲。

空氣靜滯。

「不管你在或不在……我今後，命和一切，只歸你。」

班裡學生早有所感，目光跟著紛紛落過去。

女孩兒抬頭，聲音很輕，是那種空靈而安靜的動聽。

周一全天和周二上午，全班都是討論該提前準備點什麼瓜果飲料和助興節目的。

女孩兒視野有點模糊起來。

齊文悅剛剛受這消息刺|激太大，連這一層都忘了。

兩人啞然。

蘇邈邈說完，站在窗台上，正蹲下身想去拿旁邊的氣球，就見狹窄的視野里，突然有人過來。

那人低垂著眉眼，瞳里溫柔溺人。

蘇邈邈和齊文悅、廖蘭馨分在一組，負責貼他們之前位置旁的牆https://m.hetubook.com.com壁——正臨教室外窗。

直到耳邊一聲低嘆。

蘇邈邈伸手接過，抱進懷裡。

聽到最後一句，眾人深以為然，結束討論，紛紛散開了目光和注意力。

——

齊文悅眼眶也有點紅了。

如果不是這詭異的沉默，那蘇邈邈幾乎也要被他這副外表蒙蔽，覺得自己剛剛說的事情對這個人並沒有什麼影響了。

「……她明天會到C城。」

齊文悅心裏晃了一下，感覺蘇邈邈心裏有點什麼可怕的小惡魔之類的東西，被自己刺|激出來了。

三個女生站在教室外，正擠眉弄眼的一班男生之間，其中為首一個女生站在前，手裡似乎捏著點什麼東西，臉色漲紅又緊張不安，她身後兩個女生大約是來加油打氣的，正附在她耳邊嘀嘀咕咕說什麼的模樣。

薄薄的唇角輕扯了下。

耳邊那人聲線低沉，微啞，染一點笑色，更多是繾綣的深情。

在所有人獃滯的目光里，男生唯獨抵不住面前女孩兒那雙烏黑澄澈的眸子。

「為什麼不能忍一會兒？」

齊文悅學著班主任，拿黑板擦敲了敲黑板。

「……」

「我不算人么。」

「什麼靠譜？」

她一停，烏黑的瞳仁里情緒沉澱下去：

「嗯。」

「嗯。」

班長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接自己的話，連忙看過去，卻見商彥只側坐在女孩兒面前的桌上。

「……！」

有的撞上了一束目光。

商彥稍放心，鬆了手，低下眉眼問：「小孩兒，沒事……」

「所以你們也別做夢了，彥哥這樣的，不會喜歡凡人的。」

齊文悅半天沒有等到回應。

嘴角輕勾起來，似笑非笑。

於是，哄鬧的教室里，唯獨這個角落，蘇邈邈和旁邊的齊文悅、廖蘭馨都愣了一下，本能地看向商彥。

「……謝謝師父。」

蘇邈邈小心地屏著氣。

齊文悅話沒說完，女孩兒突然坐直身。

沉默而尷尬的教室里，學生們紛紛回神，有人連忙救場，玩鬧地上講台去發表私人愛恨，活躍氣氛。

不等蘇邈邈回神，教室前門突然被人敲了敲。

「我沒有想拿話綁住你，你不需要擔心。」

只是商彥顯然沒有那個興緻。

被打斷的蘇邈邈怔住了。

不等她理清，就聽女孩兒輕聲：

「好慘啊，今天下午高三那個女生至少都說完話了，這個是連話都不讓說完嗎？」

但更多的，是烏黑濕漉的眼瞳里，那堅定決然的情緒。

滿屋的氣球彩紙，歡聲笑語，各種各樣搞笑無厘頭的節目，惡趣味搞怪的活動或者獎懲……

學生們玩瘋了。

沒能放假兩天自然是讓學生們有點失望，不過這個消息也是聊勝於無。

也突然明白了，之前坐在窗台上，男生仰頭望著女孩兒，眼底那深得讓她們心裏發涼的複雜情緒里，到底醞釀或壓抑著怎樣的洶湧。

這話聲，終於把女孩兒從那有點窒息的胸悶里緩和拯救出來。

她一頓。

「儘快？」

商彥一副不正經的模樣，薄唇微微勾著，似笑非笑的。

等空氣慢慢安靜下來。

「……萬一你掉下去了，我坐得靠外點，才好在下面幫你墊著。」

她鼓足勇氣抬起頭。

蘇邈邈回神，皺起細細的眉。

不過是被迫安靜。

蘇邈邈停了下。

——

「落契。」

他的喉結輕滾了下。

她聲音輕軟，讓人心裏不忍拒絕。

齊文悅的兩天假期的美夢，最終還是破滅了。

——

「我要跟師父告白。」

「不過這一次，我們不是按懲罰來，我們就是單純的真心話大冒險。」

最後，她還是沉默地低回頭去。

齊文悅似乎是注意到蘇邈邈轉回來, 不由扭過頭，興奮地說：「邈邈, 你給我們評評理，你覺得我倆誰靠譜？」

教室里沉寂幾秒。

齊文悅說完，重重地把手裡的黑板擦拍上講台桌面。

班裡發出失望的噓聲。

蘇邈邈搖頭，「沒事，我不看就好了。」

她驀地攥緊了手，指尖緊緊地往掌心裏扣，委屈得忍不住的眼淚終於漫進眼底——

齊文悅見蘇邈邈緊張兮兮的模樣，笑得扶著窗框打跌。

這角落裡四人齊齊回神。

總結的很有道理，她竟然沒法反駁。

那無邊的吵鬧與喧囂聲中。

女孩兒回過神，漂亮的瞳孔被水霧濡濕。

也是因為所有人都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得明白，高二一班原本哄鬧的教室里，突然就慢慢安靜下來。

眼圈果然有些發紅。

「小孩兒，你這不是來跟我告白的，你就是來要我命的吧。」

其餘學生也都震驚而不解地望著商彥。

他一頓，再次垂眼吻下去。

一丁點委婉和遲疑都沒有。

齊文悅繃著臉，不受影響，不為所動。

在女孩兒呆住的視線里，男生抱著手臂，直接倚到了窗玻璃上。

「我不知道我回不回得來。」

*

低沉溫和的男聲響起，不高不低，卻穩穩地壓住了臨時班長的話音。

大約慢慢回過神，女孩兒眼裡水霧漫開。她輕咬住下唇，一點點從講台上走下來。

最多允許，當天下午和晚上，各班在教室範圍內進行小型的元旦晚會活動。

「鐵石心腸啊……」

學生們突然反應過什麼來，一齊屏住呼吸。

「我喜歡你，蘇邈邈。」

就連蘇邈邈也怔住了。

多媒體投影儀把她的身影拉成長長的一道，投在雪白的屏幕上，看起來格外嚇人。

「邈邈，你還有恐高症嗎？關著窗都這麼害怕？」

「哪怕出去一趟也行啊……竟然連位置都沒挪。」

「家庭……家庭地位？」

「我只會給你一個人溫牛奶、只會為你一個人講題、只會替你一個人擋燒烤爐，只會維護你一個人、只會吻你一個人、也只為你一個人發瘋拚命。」

——

一切照常。

「……」

「……」

「我要去國外準備手術。」

「我知道。」

齊文悅的話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勾起了學生們的共鳴。

「……去多久？」

齊文悅說完，廖蘭馨忙伸手拉她，然而卻沒來得及阻止。

「我也不想留遺憾。」

「我有點意外……我以為我會很緊張、很緊張，但現在感覺，心情好像比想象中平靜很多。」

齊文悅：「你和彥哥怎麼回事啊？你們之間這氣氛也有點太嚇人了——剛剛我還以為你踹了彥哥，彥哥要抱你殉情呢。」

沉默讓它的流通近乎緩慢。

——

同時他側身，坐到桌上，垂眼望著女孩兒。

看著門外的那個女生紅著眼睛離開后，已經有人忍不住偷偷用譴責的目光追向商彥了。

「沒看到我家小孩兒自己一個人害怕么。這窗邊多危險，我得陪著她。」

女孩兒低著眼，旁邊男生漫不經心地笑著，似乎在和她說話，也似乎只是那樣專註地看。

「啊……你剛剛是不是說，不要我保證？」

就好像一團棉花塞進了喉嚨里，齊文悅和廖蘭馨突然明白了女孩兒為什麼不肯看她們地這樣說話。

這遊戲實在是被他們玩爛了。

她心口被某種情緒充斥、漲得發疼。

廖學霸自然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 不知道聽到了哪一句，她有點嘲諷地撇了撇嘴角。

班裡噓聲慢慢停了。

齊文悅：「那乾脆，你那部分我來貼吧。」

後座, 齊文悅也正一臉興奮地與廖蘭馨說著什麼。

那人落座時，再自然不過地沖她低語一聲，同時把保溫杯擱了過來。

廖蘭馨在旁邊涼颼颼的潑冷水，「你以為別人都跟你一樣，上學就是為了等下一次放假的嗎？」

空氣變得格外沉寂，所有人目光一動不動的，全數盯在蘇邈邈的身上。

男生眼皮都沒抬，神態倦懶，陽光從他背後斜著落下來，那張清雋凌厲的側顏，藏在陰翳里。

「死都不改。」

眸里漆黑繾綣。

她輕吸一口氣，慢慢吐出來。

「既然都已經說了這麼多保證，不如徹底點。我們做一個交易吧，小孩兒？」

窗檯很寬，有三四十公分的模樣，但這三四十公分外就是窗戶和距離她們幾層樓高的地面。儘管窗關著，但看起來還是格外讓人腿軟。

來意為何，一眼就能看得清楚明白。

他們能感受得到真心。

「早上好，小孩兒。」

「……」

齊文悅：「……」

真心是最容易打動人的東西……讓這幫只想看熱鬧的、沒心沒肺的學生們，都忍不住沉默下來。

她有點不敢說話，也不敢追問。

玩樂一晚上，心情複雜又興奮、宣洩似的發瘋了半天的齊文悅站在講台上。

「啊？？你真這麼覺著？我覺得不是吧。看他們在班裡，商彥也就是多關照她一點，帶個牛奶什麼的，所以應該只是師徒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