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薄·商(1)

這少年笑起來那麼有感染力。
而如商嫻所料。
「不,不認識。」
「行吧。所以你勾搭這個在酒吧遇見的特別乾淨的小帥哥了么?」
「你怎麼又不說話了?」
服務生一愣,笑:「對,就在那職高的後街。那學校里好些不學無術的富二代,捎著清吧那一條街的生意都做得又貴又好。」
——
他難得繃緊了表情,還顯得有點嚴峻了。
——
但商嫻很自覺,所以她放任自己愉悅了十幾秒后,就淡定地眯起了眼。
「……少來,我是來為人師表的,又不是來禍害少年的。」
「……」
「蘇、荷……」
委託她幫忙的是她高中時認識的關係最好的朋友范萌。范萌要準備闌尾炎手術而住進了醫院,預計術前術后要折騰上三四個周。
「……」
商嫻一怔。
少年沉默兩秒,笑容都有些黯了。
能擦出這種動靜的力度,那杯子幾乎也是在被捏碎的邊緣了吧?
少年一噎,白凈的麵皮慢慢漲紅了。
「女人的年齡永遠是秘密,知道么小鬼?」
「不過,冰紅茶我就不付了——那是你請我的,對么?」
半分鐘后,商嫻對著面前杯子里的液體輕眯起眼。盯了兩秒,她自下而上一撩眼帘。
「嗯。」
「之後每天,我都可能來也可能不來——再讓我看見一次,你們誰找他麻煩。」
商嫻仰頭看著那天花板上柔軟輕緩地變幻著的光影,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個讚賞的笑容。
「我請客。」
調酒師又晃了晃那卡片。
「杯子只能麻煩你來收拾了。」
商嫻笑笑,她向前俯身,手肘撐上吧台。
她把自己gap到溝里去了。
「我被家裡格鬥教練摁在地上捶的時候,你們還在媽媽懷裡吃奶呢,知道嗎?」
商嫻裝沒聽見後半句,「既然不認識我,那我支不支持你有什麼用呢?」
然而少年卻在矜眼一笑后,又重新趴了回去,還把下巴墊在了手臂上。
女人更惱怒:
「……」
「這所職高里學生不聽課,我們文化課老師的辦公室里,還有那種上課直接給學生放電影、自己回來喝茶看報的老師呢!輕鬆,沒壓力!」
煙紫色的唇、粉抹得慘白的臉,還有十分朋克風的深色眼影,再加上那有點像摸了五分鐘電門一樣效果的爆炸髮型……
——
這種情況下,他越是寡淡不作反應,那對方一定就越是不會甘心。
而吧台外,那女人更得寸進尺,趁這個時間便突然出手,抓住了少年的手腕——
「也許吧。」
「……」
「小老闆,你再這樣搶我的工作,我可就要懷疑你想炒我魷魚了啊?」
調酒師抽手,「行了,也幫你扔了,不用謝我——」
「……」
瞬間感覺被降級到矮人國成員,商嫻尷尬地輕咳了聲,怎麼也說不出懷疑人家未成年的話來了。
剛一走出酒吧內設的暗影長廊,吧內的燈光就在第一時間博得了商嫻的好感。
「……」
嘗了一口,她輕眯起眼笑,「不過,我得承認——這是我第一次被男生請喝……」商嫻瞥著杯里液體,失笑,「冰紅茶。」
話聲未落,調酒師手裡一空。
調酒師斜眼看他。
少年的臉更紅了。
「小費?誰這麼大方?我怎麼就從來沒遇見過??」
初入六月,c城的夜晚已經多了兩分燥熱。
她聽見少年笑著說:「我今年十九了。」
酒吧里她的同伴,很快就被這反應驚動了,幾個人紛紛圍繞過來。
「謝謝。」
商嫻卻差點被他嗆著,最後她哭笑不得,「你認識我么?」
她瞪向商嫻——
不等商嫻開口,吧台後,玻璃杯被擦出「吱啞」一聲,商嫻驚訝地望過去。
只是……
「……就這樣么?」
「你好www•hetubook•com.com。」
「……」
【商嫻】
商嫻也是玩了快一年,準備收收心。剛好還剩倆月,她一算時間合適,再看看范萌那副小可憐的模樣,就輕快地答應了。
她笑著伸手,推歪掉少年的帽子,自己則直起身拉開了距離。
考慮著只代一個月的課,她也懶得找住處,便在離著學校最近的一間四星級酒店裡,包了一個月的頂樓套房。
商嫻一怔。
「你之後還來嗎?」
「不讀書。」少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家長輩都不同意,一提起這件事就要訓我。而且,我以前的朋友也都很不贊同。」
「那你今年多大?」
商嫻翻起身,走出套間的卧室,進到客廳里,拿出了手包開始翻。
她拿起座機叫了客房服務送上晚餐來。
「你是在這裏打工么?」
「沒事。就一個樣本而已,也沒多少信息。」
說完,女人轉身離開。
少年似乎猶豫了下,「會……一點?」
少年應了。
「我再出手就不會留手了——你們可以比較一下,全身上下到底哪一根骨頭最硬,好么?」
少年似乎被她的打趣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個厚底玻璃杯,瞬間在那圓圓的棍頭下碎成了片。
「挺簡潔的,尤其是右上角那片無色的暗紋,這個設計我喜歡。」
「算了,我知道了,因為我丑。」調酒師嘆氣,「這些目光短淺的女人們啊,哥當年也是帥過的,現在經過了歲月的積淀、更有魅力了才對,她們怎麼就不來喜歡喜歡我呢?」
那幾秒的工夫里,商嫻只注意到,拎起帽檐的那隻手骨節修長、白皙漂亮,而帽檐下少年的那雙眼睛像只貓一樣,透著黑漆漆的亮。
商嫻循著服務生給的地址,一路去到職高的後街。
商嫻走下高腳凳,抬眼,眼底笑意漫上來。
少年聲音裡帶著點特有的倔強。
對面是個有點懶洋洋的女聲,似乎已經準備安寢——
他把手裡擦拭的杯子和杯布都放下。
商嫻轉頭望過去。
「我奶奶說過,這麼熙熙攘攘的世上,能停下來感觸和感知美的人,心靈也一定是很美的。」
像是……
是最具感染力的那種——以致讓商嫻恍惚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在加利福尼亞的陽光里,而不是在這緩緩流淌的夜色和「極光」下。
「嗯?」
這一年她活的恣意瀟洒,風生水起。只是萬萬沒想到,在這gap year只剩下最後倆月的時候——
「我知道你不是。」
商嫻終於不再逗他,退回身來。
「你跟我奶奶是一樣的美人,她現在不在我身邊,我就當你是她了。如果你支持我,那她也一定會支持我的。」
露出最厚的玻璃杯底。
「……」
商嫻收回視線。
少年擦杯子的手微微一頓。
商嫻嘆氣,把空掉的杯子往前一推,「那你奶奶有沒有教過你,自己的人生只能由自己決定,因為別人沒辦法為你的人生負責和買單?」
「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而且我們酒吧,也不讓未成年進入啊。」
「不……我們不敢了……」
商嫻:「……」
恰是周末,後街里不乏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女們,穿著稀奇古怪的衣服,染著五顏六色的頭髮,化著妖魔鬼怪的濃妝……
眼睛也是這樣亮晶晶的,讓人看見了就會心情很好,甚至想抱進懷裡蹭一蹭。
蘇荷:「你們國外回來的小姑娘,約個炮都這麼光明正大、明碼標價的么?」
她回頭看向吧台後的少年,「給我個空杯。」
「當然了,來酒吧里的哪個女人會不喜歡你啊。」
她回眸。少年的眼裡映著光,比他頭頂那片極光都漂亮、乾淨、引人深陷。
和圖書年眼一亮。
蘇荷:「……」
商嫻輕笑,「哦?我自己怎麼都不知道?」
半晌后,調酒師表情複雜地晃了晃名片,「我就說吧——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小老闆。」
她晃晃指尖,
商嫻勾唇一笑。
「……」
回眸間,只見商嫻的手從包里拿出,同時一截摺疊短棍被她握進手心,在空氣里「啪」地一聲,甩出清脆利落的聲音。
「……」
她手裡摺疊棍也往回一抽,不等看清,已經收回成短短的又無害的一支筆似的模樣。
好在最後一點人性拉住了她,她把那口哨聲忍了回去,對著睡意慢慢散了的少年露出一個笑。
本來想教育人的商嫻琢磨了幾遍這句話,還真點了點頭,感覺自己被教育了。
卻見吧台里,少年第一次露出有點冷的神情。
商嫻把杯子一扣。
少年正皺著眉,似乎想做什麼,但聞言還是停了動作。
只是不能手拿出來,旁邊一道身影突然晃到了兩人旁邊。
「排斥什麼?」
正遇上調酒師回來,見薄屹還站在原地,心不在焉地擦著酒杯,他上前接過去——
從記憶里翻出隱約的印象,商嫻無力地趴進了沙發里——
兩秒后,他反應過來,驚悚地扭頭看向旁邊的少年——
——
「你們酒吧這燈光設計很一流,請什麼人做的你知道嗎?」
薄屹沒精打采地瞥了一眼,嘟囔了聲,「小費。」
「不喜歡你,會給你這麼多小費么?不過我看看,這女人不會還給你留電話號碼和時間了吧?——我在電視上常看見這一套的,小老闆,你年紀還小,可不能被這些女人騙了。」
「找死吧你!」
「吱吱吱……知道了。」
給那服務生遞了小費,在對方離開前,商嫻突然想起了什麼,把人喊住了。
「知、道、嗎?」
商嫻莞爾失笑。
幾個女生看見那一地碎玻璃,嚇得眼神都抖,幾人對視了幾眼,慌忙趁商嫻沒再發火,狼狽地跑出去了。
「你們這附近,有沒有清吧之類的場所?」
——
說完,商嫻沖他笑著轉身,要往外走。
「……」
回過神,她輕笑。
在給人帶來愉悅感方面,這世界上絕對沒有一件事,能比得過讓一個二十歲以上的女性聽到別人以為自己未成年的這種話了。
在迷離柔緩的「極光」下,女人的眼睫慢慢眨了眨,像是一把小刷子輕輕蹭過人心尖似的,撓得人四肢百骸都發癢,卻沒半點解藥來緩和。
兩人之間安靜了幾秒,少年好奇地問:「你不排斥么?」
連眼底漆黑的亮也在這一秒里黯淡了下,但很快這點陰翳便淡去不見。
「……」
「不認識。」少年搖頭,「不過可以認識一下。」
等服務生離開,商嫻吃了幾口晚餐,便去了浴室沖澡。
這一番鬼才邏輯給她繞下來,好像還真的很有道理的樣子?
「……」
像是聞見了骨頭香氣的狗子,他轉回頭看向調酒師,「她會有一點點喜歡我嗎?」
「你可真慫啊,嫻哥,這不像你風格。」
商嫻磨牙威脅。
他回憶了一下商嫻的話,展露了個少年感十足的笑,「這是我們老闆自己設計的——好看嗎?」
商嫻在旁邊看到現在,終於嘆了聲。
商嫻和那雙亮得像是會說話的眼睛對視,停了兩秒,她才確定他確實是在說她。
把摺疊棍放回手包里,商嫻轉而取出一疊現金,擱到碎掉的杯子旁。
「啪!」
商嫻嘆了口氣。
「這麼說,你是支持我的?」
看得商嫻晃了晃神。
開始代課的前一天,商嫻才坐飛機從外地趕了回來。
「咳,酒吧。」
此時她正走到吧台前,餘光瞥見吧台後面趴著道身影,大約是個調酒師。商嫻伸手叩了叩檯面,沒和*圖*書回頭地問:
「跟那些女人一樣,她也只是想睡你。」
但「正常人」現在有點擔心,那個所謂的清吧是不是真像她想要的那樣清凈了。
商嫻笑了。
靠到吧台上的是個妝很濃、以至於幾乎分辨不出年齡來的女人。
「……」
心說這小孩兒長了這麼好的一副皮相,可惜好像不太懂女孩兒的心思,也不會和女孩兒相處。
商嫻:「我好像……把那個樣本丟了。」
懷著但願不踩雷的心情,商嫻走進那家名為aurora的酒吧里。
「……」
「我家老頭子那古板勁兒,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帥哥才剛成年,比我小三歲呢。」
商嫻:「??」
少年眼睛更亮了。
她衝著少年一抬手腕。
少年猶豫了下,笑道:「現在還在讀,不過應該待不了太久了。我不喜歡讀書。」
商嫻被他果決的回答弄得一怔,隨即莞爾笑道:「既然有很堅定的方向,我猜他們勸阻你也沒用了。」
此時這幾個明顯年紀不大的女生嚇得臉色都變了:
「你朋友?」
「……」
不知是少年臉頰上飛過紅暈,還是這頂棚燈光映的,商嫻只見那少年似乎噎了兩秒,才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奶奶說,漂亮的女人最好不要一個人在外面喝酒,容易出事。」
洗掉一身的疲憊和不清醒后,商嫻把長發吹得半干,隨手從衣櫃里拎出一套薄款運動衣,穿上出了門。
靠上吧台的女人幾乎是幾秒內就漲紅了臉,表情難看。
少年臉色更冷。
「垃圾別亂扔。」
幾分鐘后,她拿著接通的手機,穿著浴袍把自己扔進柔軟的沙發里。
商嫻恢復微笑。
「……」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清晰的下頜線流暢地延伸到少年白皙修長的脖頸,綳得凌厲微緊,連喉結都多了兩分這個年齡里獨有的、滿帶著青春荷爾蒙的性感。
正相持不下的兩人一愣。
商嫻素來是個心狠手辣的。依著平常風格,「是啊」這兩個字能被她沒心沒肺的語調攢出花兒來。
【1**********】
「我信了。真的。」
少年笑得燦爛,嘴角還露出一顆小虎牙。
「你幹什麼啊!怎麼打人呢?」
「想打架是不是?!」
少年放下手裡這隻擦好的杯子,笑著抬起眼,又露出那顆小虎牙。
商嫻毫無猶豫,她回眼眷戀地看向頂棚,又轉回身。
「我看出來了,你們老闆是不是只看上你的長相,放你在這兒當吉祥物呢?」
「喜歡就好,那我就跟那邊說,給你敲定這一版了。」
商嫻:「……」
「知道我不是什麼?」
「……」
「……」
范萌是師範畢業,畢業實習開始就在當地的一所職高里當英語老師。這次闌尾炎病發突然,根本沒來得及約好同校的代課老師——情急之下,抓了商嫻這根國外留學多年的救命稻草,央求著去給她頂一個月的課。
少年似乎被勾起了十足的好奇心,直身往前湊了湊,黑色的棒球帽檐差點撞著商嫻的額頭。
「你奶奶一定是個聰明又美的女人。」
手裡的小摺疊棍不輕不重地往外一甩。
她可不想連一個剛成年的小男生打工的錢都不放過。
女人笑容陡然一沉,聲音也壓下去了。
拿了小費的服務生把具體地址說給了商嫻聽。
……一定是因為這小孩兒太像她家裡那隻狗子了。
他轉身回到吧台里。
「知道你不是真的這樣想,還知道你心一定很軟。」
商嫻對著翻空的手包面無表情了幾秒。
走在他們中間,商嫻一身薄款黑色運動衣,乾淨利落地扎著半濕半乾的馬尾,難得覺得自己像個正常人。
說完話時,他抬頭偷望了一眼商嫻的反應。
「一樣的。」
和-圖-書嫻被這幾個女生逗笑了。
一路舟車勞頓,回到酒店商嫻就倒頭睡下,一覺睡到房間里光線昏沉。
商嫻更加在心底嫌棄了這個只有審美和能力的酒吧老闆后,她的手從手包里拿出來——
他就是說著玩玩,也翻著玩笑的,結果剛要收手,就猛地一愣。
「有。」
商嫻笑得愉悅,在心裏唾棄了下自己連這麼點的小男生都沒放過後,便伸手拉開了手包的拉鏈,準備去拿現金。
少年有點失魂落魄地在原地站了很久,到底還是沒有追上去。
……聽聽,這順桿爬的水平遠超過她家狗子了。
上面只有一個名字和一串電話號碼。
「……」
幾秒后,一張白色的卡片被他拎出來。
但卻好像,在不笑的時候,一個冷淡寡然的眼神都能擊透人心。
幾個還在叫囂的女人陡然一默。
「……」
「……」
出乎意料。
「我不是你的長輩,也不是你的朋友——當然不會關心你,也不會告訴你讀書是好或者不好的。」
被推開的少年正回帽子,臉上浮起一點懊惱的表情。
而吧台後面的少年已經在她的沉默下重燃了眼裡的光,笑容也更燦爛了幾分,幾乎都要亮得晃眼了。
她看得出來,無論出身如何,少年的家教是十分好的。
「……小乖孫?」
「你們老闆很厲害。不過,再厲害,雇傭童工也還是犯法的。」
商嫻垂眼笑了笑。
被拆穿的少年臉一紅,結巴了下,「我沒、沒偷看。」
下一秒,那個女人一聲尖叫縮回了手,捂著手腕蹲到了地上。
出口的話卻逗得商嫻想笑。
不同於多數酒吧里讓人目眩眼花的燈光效果,這間清吧內光線格外柔和——而更令商嫻驚喜的是,它還真如它的名字aurora一樣,帶上了儘可能接近極光的變幻效果。
范萌慘白著一張小臉,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跟商嫻保證。
商嫻回頭,卻正撞見個戴著黑色棒球帽的少年,拎起帽檐,揉著睡意惺忪的眼看向她。
調酒師:「???」
「嗯?怎麼不說話了?」
「我不管,你今天必須跟我們喝一杯,不然別怪我們去找店長投訴你!」
對面轉移話題,「對了,你不是要做名片么,給你寄過去的那個新設計看到了?」
到此刻商嫻才發現,在自己帶一點內增高的運動鞋基礎上,面前這個被她懷疑未成年的少年,竟然足足比她高了十幾公分的模樣。
「嗯。我在這裏……兼職。」
商嫻擱下杯子,決定好好教教這小孩兒做人的道理。
「我不是小鬼。」
所以她絕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像現在這樣,屏了三秒,愣是一個「是」字的前音都沒出口。
少年聲音微冷,「請你對我的客人放尊重點。」
而此時少年已經收斂神色,垂下眼去擦杯子。
商嫻垂眼,似笑非笑地問:「那這是什麼?」
少年笑著一指頂棚的極光板。
五官輪廓俊俏得讓商嫻想吹一聲口哨。
「嘩啦——」
「既然都是客人,為什麼我們讓你過去喝一杯就不行——她就能跟你坐在這兒有說有笑的!?」
商嫻喑著嗓音低笑,「你們這兒不但雇傭疑似童工,還賣假酒啊?」
晃回酒店裡,商嫻重新沖了澡。
「就遇見了個小帥哥,你還要擾我清夢……嫻哥,你是出國鬧得太久沒見過本土帥哥了是不是?」
「她不一樣的。」
「我好像……剛好把它夾在小費里,給了那個小帥哥。」
「所以你剛剛,是想偷看我有什麼反應?」
說這句話時,少年終於站直身。
商嫻回過神,莞爾笑著拿起杯子。
身後沉默。
這一次商嫻看得很清楚,不是燈光問題,就是少年白凈的麵皮染了紅,只不過他仍沖自己笑著。
和圖書商嫻面帶微笑地收了摺疊棍,眼皮一耷拉,望向哭到一半嚇停了聲的那個女生。
「……你好。」少年的聲音乾淨得出乎意料,很容易讓人想起那些昂貴而質地音色都華美的樂器,只帶一點剛睡醒的啞。
——這就是她沒有料到的了。
商嫻被那雙漆黑的眼裡襯著的光影晃了晃,幾秒后才回神。
商嫻又嘗了一口冰紅茶,想起幾百裡外的家裡那隻毛皮油亮的狗子。
商嫻心裏寬慰自己。
「薄屹!」
少年或許覺著這個動作很隱蔽,然而商嫻餘光早就瞥見了,但她只笑笑,什麼也沒說。
「……」
薄屹臉色發僵——他一有時間就「幫」調酒師代班,所以這種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他不是沒收到過。
他剛要再說什麼,目光突然落到那一疊粉紅的鈔票上。
他遲疑了下,將一隻杯子遞給商嫻。
商嫻挑了挑眉,轉向薄屹。
「當然。」
幾秒后,那雙貓一樣的眼睛在眼角輕輕矜起,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少年眨了眨眼,「沒有。」
「不過,」商嫻想了想,還是難得多話了,「你想過如果不讀書,那以後要做什麼嗎?」
「剩下的是小費。」
「這個不一樣,特別乾淨。」
薄屹輕哼了聲,微繃著俊臉沒表情地把卡片揉進褲袋裡。
「知道了,謝謝。」
「……」
「唔,在哪兒遇見的?」
「會調酒么?」
「……」少年手裡動作沒停,只順勢指了指頂棚還緩緩流淌變幻著的「極光」,「因為你會欣賞美啊。」
商嫻22歲那年,從國外一所頂尖大學的商學院畢業歸國,仗著有錢有才又有閑,給自己留了一年時間,過她的畢業gap year(空檔年)。
「冰紅茶。」
「……」
「那現在我教給你了。」
「小老闆,我們店裡已經負盈利運營、需要你去賣身維持了嗎??……不應該,我看最近生意很好啊!」
跟把一隻小狗崽扔進一群母狼里,有什麼區別?
「……」
她抬眼看向少年,眸裡帶上點歉意。
「好,你不是。」
——
怎麼看怎麼像落荒而逃。
說完,他扔下杯布,轉身走了。
「冰紅茶的單,我自己買吧。」
「當然。」
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鴉雀無聲。
商嫻:「還在讀書么?」
少年似乎被她方才的兇悍嚇著了,怔了怔才回神,「這個杯子的單價值不上這麼多錢。」
商嫻:「……」
商嫻想了兩秒,「就在那所職高旁?」
把地上哭得妝都花了的女人扶起來,見她手腕上已經快速紅腫的位置,幾個人驚恐又憤怒地瞪著商嫻——
「沒事吧,嫻哥?」
「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搶男人、還想打架?」
她笑著坐上高腳凳,側撐住額頭,支在檯面上。
直到身後少年焦急的聲音追上來——
少年似乎愣了一下。
起因是她答應了一場為期一個月的職高代課。
「卧槽?這是什麼?」
商嫻一怔,莞爾失笑。
「不難為你了,給我倒一杯威士忌吧。」
商嫻笑著輕眯起眼,帶點遺憾。
以至於他很難說出什麼過分的話,或者對一個女性有什麼涉及暴力的反應。
「……」
少年已經低下頭去整理擦拭手邊的杯子了。
在商嫻目光落到那同樣極具青春活力的漂亮的小臂線條上時,她聽見少年笑著說:
「……」
「按年齡,你只能叫我姐姐,知道么?」
少年的眼睛一亮。
「沒。」
調酒師說著,伸手去翻那疊錢。
她看了看玻璃杯里那澄澈透亮的液體,柔和的光被晃碎了影兒,金粉一樣灑在裏面。
「蘇荷。」
商嫻尷尬地抬手遮了遮眼,順勢揉了下眉心。
不施半點妝容的臉蛋上,只一顰間便多了點莫名撩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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