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篇 My hell and heaven
第二章 重逢(2)

「嗯?雋升來新人了?之前不是一直有他們律所的顧問嗎?」
「……」余起笙似乎被提醒了什麼,目光微動。須臾后他垂眼,微笑,「這可不是什麼好話。」
「嘖嘖,長得好看就是有優勢啊……」
「不准你用她的臉笑得這麼丑!」
等出到電梯間,宋書撿起地上的包,沒給自己猶豫或者回頭的機會,快步走進了電梯里。
「我想請您幫我調查一個人,」欒巧傾把手裡的履歷複印件推到男人面前,「這是我們公司經常合作的雋升律所來的一位新顧問,我想請你幫我調查一下她的背景。」
在他手掌下幾公分的位置,按著半隻印跡還很新鮮的血色的手印。
「……」
秦樓低啞地笑了聲,只是那笑里情緒空洞得麻木。
屋裡凌亂不堪,離了窗前那點光根本無法辨物,秦樓踉蹌幾次,最後一次踩到只圓滾滾的酒瓶,狠狠地磕在沙發角上。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手底下按著的黑色真皮沙發。
Vio資本8層,人事部主樓層。
宋書眼神微晃了下,片刻后她抬眼笑笑,「余總不必這麼激動。我只是見到人事部的欒部長了。」
宋書只能關掉手電筒,忍著心底揪扯的疼,她費力地起身往外走。
「感覺不一樣啊……」開口的往茶水間外偷瞄了眼,轉回來後放低聲音,「我聽Dennis說,欒部長好像對雋升律所派來的的新人有點成見。」
宋書想著,小心地掰開那人的手指,把自己的手臂抽出。然後她輕托著把那人的手放回身旁。
她下意識地低頭,摩挲的指腹處傳來黏稠的質感,還有那絲掩藏在酒氣里的血腥。
那份文件被欒巧傾驀地捏緊。
欒巧傾又瞪了幾秒,終於忍不住眼圈一紅,她「啪」地一下把電腦顯示屏按倒——
宋書指尖微顫著從衣服口袋裡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小小的光束照向秦樓的手臂。
梯箱內猶如鏡面的金屬牆壁上,女人緩緩露出一個溫婉的笑。
中途他出去接了個電話,再回來時表情就有些複雜了。
「余總,巧巧不是那樣的人。況且,當年她是親眼看到『我』被下達死亡通知書然後火葬的,她不會懷疑我已經身死這件事情。」
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鏡頭的女人是笑著的,溫婉甚至是嫵媚,大概任何男人看見她的第一眼都會忍不住走神——和欒巧傾記憶里的姐姐完全不同,就算五官相像,但那個人無論做什麼臉上都是沒有情緒的。
看著梯門在眼前閉合,那片紫色海洋一樣的軟包背景消失,宋書慢慢吐出一口氣,攥緊手包。
「……啊,嗯,不好意思。」欒巧傾匆忙把手機收起來,回頭看向站在沙發旁的男人,目光觸及對方手裡的公文包時,她突然想起什麼,臉色一變。「難道是她上去了?」
余起笙說:「你對她還真是信任。」
「……」
與此同時。
拿起又擱下的保溫杯被欒巧傾狠狠地按在桌角。她俯身到電腦前,咬牙切齒地看著裏面的女人。
「聽起來像是走後門進來的閑職啊?難不成欒部長不爽這個了?」
女人的手印。
「秦情,你到底是誰,來Vio又想做什麼?」
「沒什麼好解釋的。」
「欒部長客氣了。」
明明說過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騙子!
只有眼神是涼的,疼的,也是堅決的。
男人停穩身,等確定對方離開了才走上前,向欒巧傾伸出手:「欒部長,你好。」
「巧巧……別哭……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一切、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好的。」
沉默良久后,對面響起聲低啞的嘶笑。
「知道,自己大概是『得罪』誰了。」
「哈哈哈,你當年一定是個很嚴格的姐姐——從這點看,你也沒變。」
沉默幾秒后,欒巧傾說:「沒錯。我懷疑有人想利用當年的一些人和事情蓄意進入Vio內部。」
外面格子間,人事部8層全員懵呆抬頭。
「這周『地獄周』,前兩年這時候她也心情不好。所以公司里才說她和秦總肯定有故事嘛。」
男人一愣,臉色微變,「欒部長是指……商業間諜?」
片刻后她回過神,朝余起笙笑了笑,「大概我還是沒完全脫去以前的痕迹,她覺得我和宋書太像了吧。Vio家業磅礴,想鑽空子的大有人在,小心些總是沒錯。」
「可人是會變的。」
「可不是嗎?」
「對,說起來,Dennhttps://www.hetubook.com.comis說那個新人雖然戴著副黑框眼鏡,但是長相是非常漂亮的那種類型。」
秦樓已經掛了電話。
宋書察覺,問:「怎麼了?」
「您是懷疑她有按照某人的長相整過容?」
「我希望能拿到這個人幼年時期的照片、或者足夠證明她是否進行過整容手術的證據。」
太巧了……真的太巧了。
半分鐘后,一個提著公文包的西裝男子走進欒巧傾的辦公室。
電腦里,定格的監控上,女人溫婉地笑著,一言不發。
到那一刻那個人都是沒有什麼表情的,除了痛苦的皺眉。她們意識恍惚的時候,欒巧傾甚至還能聽見那個人的聲音飄在耳邊。
余起笙一愣,「你今天不是只是去辦入職,怎麼還會得罪人?」
然後秦樓的身影驀地僵住。
欒巧傾低頭看著照片上的女人。
宋書也笑起來,「巧巧也不是什麼好性格。」
「……我英語四六級全是低空飛過,聊天你就別扯英文了唄。」
「敬不變。」
宋書起身的動作再次停住。
辦公室的玻璃門突然被叩響,然後推開一條縫。
欒巧傾顧不得多想,接起電話。
欒巧傾愣住。
她被送到醫院可從頭到尾只來得及再見那個人一面!
Vio資本,23層。
「哎?欒部長您說什麼?」
而這顯然是她絕對不能做的事情。
卧室里的自動化語音識別系統發出「嘀」的輕聲,離秦樓最近的聯入系統的落地燈自動打開。
欒巧傾回神,臉色已經變了。她皺眉說:「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聯繫你——出了結果第一時間告訴我。」
「好,敬不變。」
——至於是什麼不變,各人心裏便有各人的緣想了。
「欒部長,跟您約的人到了,請他直接進來嗎?」
不管是為了她的計劃,還是為了秦樓——她都絕不能讓任何人認出自己。
「欒部長?欒部長?」
——
「這個問題你不必考慮,只需要儘快給我結果。」
同樓層盡頭的部長辦公室內,欒巧傾低頭看著手裡的那份履歷,眉頭皺得有些痛苦。
她舉杯,淡淡一笑。
兩人落座后,欒巧傾開口:「我不耽誤彼此的時間——我們開門見山地談,好嗎?」
——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她料想的那種最可怕的結果,宋書揪心的同時也鬆了口氣。她皺眉觀察片刻,發現傷口已經基本上自行止血了,再處理也是清創消毒上藥和包紮。
「好,好的。」
他張了張口,嗓音嘶啞艱難地發聲。
「這次來這個不一樣。聽說是國外哪個名牌大學的高材生,來咱公司做什麼pliance officer。」
宋書神色不變,思索幾秒她淡淡一笑,「我知道了。」
「哥?」
男人將文件收進公文包。
「好的。」
「哦?那你怎麼解釋人事部的這個決定?」
「如果真那麼容易變,就沒有『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了,余總?」
「……」
「那怎麼……」余起笙話說到中途停住,思緒稍微一轉,他也無奈地笑起來,「看來,欒部長是覺著你威脅到她的地位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的氣息終於沉澱勻稱,宋書也醒過神。她小心翼翼地想要先從男人的鉗制里掙脫自己被緊握住的右手。但那人實在攥得太緊,她抽了幾次,手腕紋絲未動。
宋書莞爾,微側過頭,「因為我對她再了解不過?」
在手背延伸向腕部的位置,皮開肉綻,血糊了一片。
秦樓絲毫不在意手臂上再次如注的血流,他撐著沙發就準備起身。
那秦樓今天怎麼還會給她打電話?
「篤篤篤。」
「沒事。又夢見她了而已。」
宋書心口漲澀發疼。
余起笙神色遲疑地說:「Vio那邊給我打電話,委婉地表示希望能更換新的顧問。」
他手腕上還未結痂的傷也被刮破了,血順著滴落到地板上。
宋書驚駭地屏住呼吸。
剛好有一個和她姐姐長得那麼相像的女人、又剛好在她姐姐生日的這一天來到公司——這難道真的是一個巧合?
「哇哦,那可就有好戲了。」
「你好。」和對方虛握了下,欒巧傾示意沙發,「喬先生,請坐。」
「當然。欒部長找我是為了……?」
「嗯,因為我在那邊遇到了我的『舊人』吧。」
「不會吧?這她有什麼好不爽的,她自己不都是——咳,反正要不是秦總的面子,欒部長才多大年紀,怎麼可能在Vio里坐得上部長的位置?」
欒巧傾一愣,「怎和圖書麼可能?公司里都知道這個周不能去打擾你,不會有人敢擅自上去的。」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欒巧傾小心翼翼地問。
「但這是最真實的一次夢了,洋娃娃。」
等對方一離開,欒巧傾第一時間回到辦公桌前,拿起座機撥出信息技術部的電話序號,接通之後她開口:「我需要調取今天上午電梯運作的信息記錄——查明是否有人去往23層。」
一道身影麻木地靠在落地窗邊,落進來的月光孤寂清冷。房間里是死寂一般的安靜,半晌都無聲。
「……」
「欒部長今天是怎麼了,好像從7層檔案室那邊上來之後氣壓就一直很低?我看她都在辦公室里走好幾圈裡。」
而那一聲叫她不敢妄動的稱呼后,那人的聲音斷續而嘶啞,帶著一種醉意的呢喃:「宋書……」他伸出手臂把她圈住,頭靠上來,語氣低哀的像個無助的孩子。
黑暗裡踩到地上滾著的酒瓶,宋書踉蹌了下,撐住旁邊的沙發才穩住身。
晚餐,余起笙以「接風洗塵順便慶祝生日」的名義,接宋書到Q市一間有名的露天江景餐廳用餐。
「……開燈。」
就在這時,欒巧傾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宋書眼底晃了下,江面上一聲遊艇的汽笛劃過去,吹響了水霧和夜色。
「今天上午……」電話對面聲音疲憊低啞,「有人來過23層嗎?」
余起笙怔過後也舉杯,高腳杯在空中碰撞出質地清脆的響聲:
宋書醒神,輕抬起纖細的手腕。
「砰」的一聲悶響。
確實是宋書的生日沒錯。
幾分鐘后,拿到答案的欒巧傾臉色發青。她緊緊地盯著電梯監控錄像里的那個女人。
欒巧傾停頓了下,「我只是懷疑。」
玻璃隔音效果不佳。
她沒有掙扎,直到房間里漸漸安靜。
「以Vio如今的業務程度,這方面確實需要防範。」男人神色沉凝,低頭快速翻看后他有些不確定地問,「可是這位新員工的職務似乎遠不足夠觸及Vio核心。」
秦樓支著腿靠在沙發下,半晌后短促地笑了聲。他仰向天花板,眼神空洞又發瘋。
門被離開的助理帶合。
——
茶水間里,兩個接水的女同事並肩站在一起。
「哈哈哈是因為國內沒有這個職業的嚴格翻譯啦,有個說法和*圖*書是叫『助理合規官』,不過這職業在國內沒普及開……其他的我也就不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
「……」欒巧傾無聲地深吸了口氣,壓住聲線里的顫抖,竭力使語氣平靜,「嗯。讓他進來吧。」
欒巧傾沉默兩秒,眼神黯下,手卻無意識地攥緊了。
幾秒后,他目光驟動——
「……」
停了兩秒,酒瓶被扔到一旁。秦樓扶著身後的矮桌起身,在半醉半醒的倦意里走向儲酒室。
手機砸在地板上,發出空曠的回聲。
宋書無聲嘆氣。
她咬牙瞪著玻璃里那個眼圈泛紅的自己——可那個人騙了她。
她至今都無比清晰地記得那一天——那輛貨車撞上來的時候,身旁還沒有她高的女孩兒是怎樣撲過來、護在她身上的。
一串小貝殼手鏈在她手腕上叮噹地響了幾聲。
欒巧傾示意對方稍等,自己起身到角落拿出手機,看見來電顯示后她愣了下,幾乎下意識地轉頭確認了一遍辦公桌上的日期。
趴在她身上的人像是找到了最溫暖的地方,圈住她的手臂收得很緊。他把頭埋在她頸旁垂散的長發里,一邊碎吻她染上淡淡洗髮露清香的長發,呼吸一邊慢慢平穩下去。
「專程勞煩喬先生過來一趟,這點客氣也是應該的。」
她自己指尖離開的時候,不經意地在秦樓手腕上劃過去。
「不管你背後是誰,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而且……你們竟然還敢用她的臉,等我找出你們來,我一定要把你們全都撕碎了剁爛了餵豬!」
她該知道的,不管回國前後給自己做過多少遍心理建設,但是只要遇到秦樓,她難免無法控制情緒。
直到被一隻搭在膝蓋上的手拎著的酒瓶晃了晃,傳回寥落的空瓶聲,靠在窗前的人才終於微微抬了眼皮。
「欒部長指的背景,有什麼具體懷疑或者不確信的方向嗎?」
或許她還該慶幸, 第一次的重逢相遇在這個人並不清醒的時候——她還有時間有機會調整自己。
宋書輕狹起眼角,指尖無意識地在高腳杯的杯托上摩挲過去。
「——!」余起笙手裡的刀叉一停,驟然抬頭,「你見到秦樓了?」
房間里實在太過黑暗,沒有任何光線下,宋書完全無從判斷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清醒的、狀態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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