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撲朔迷離

向婉玉卻聽不懂她的暗示,自顧自道:「還有一個,我覺得也不可小覷,就是皇后的外甥女薛佳。」
宮宴很快結束,諸位佳麗回到了明華宮,各自安歇就寢。
可是,沈醉石這般品貌,放手如何甘心?
宣文帝生母早逝,先帝沒有再立新后,由當時的向貴妃管理後宮事宜,後來先帝駕崩,宣文帝登基之後,獨孤後手腕強硬霸道,向太妃便只能在重陽宮裡安心養老了。
而她一來年少活潑性情開朗,二來又是在姨母的地盤上,自然也比別人更放得開。所以,一群少女中,她最是活躍。
她才從湖州來,其實算是京城貴族圈裡的外來戶,但因為是獨孤后的外甥女,其他的女子多多少少存了巴結之心,於是她便被捧成了眾人的中心。
薛佳忍不住拍手樂道:「太好了,終於也有人不會。」
「都好。」太子殿下第二次開口,只比第一次多說了一個字,卻比第一次更加的懶散勉強。
殿內熱鬧起來,就在這個時候,靜坐在上的慕沉泓,突然掩唇打了一個哈欠,然後懶洋洋對獨孤后道:「母后,兒子有些乏了,想先回宮去了。」
宮錦瀾下朝之後,將將走出宣武門,大學士蔣同貞追了上來。
宮夫人立刻喜笑顏開,「是不是替沈狀元提親?」
顯然皇后是想借行酒令,考考諸位姑娘的學識和應變。
薛佳也不推託,大大方方地喝了一杯,對著右側偏頭一笑:「許姐姐,該你了。」
宮卿沒有回應,因為依她看來,向婉玉這次也被選入宮中,獨孤后倒不是要考察她是否合適做太子妃,而是考察她是否能勝任定遠侯府的女主人。
被選進來的女子,宮卿大多數都認識,皆是朝中權貴之女,自然,也有她的表姐向婉玉。
「好。」這位太子殿下終於說了一個字,聲音清朗好聽,卻懶洋洋的好似沒什麼興緻。
接下來是喬萬方,她吟道:「一縷春意染碧叢,萬千芳菲謝東風。」
向婉玉攬鏡自照,本有八分自信,如今一看諸位佳人,頓時降為五分,幸好,身邊有一位基本上算是素顏朝天的宮卿作為陪襯,或許能襯得自己明艷動人。殊不知,宮卿的素顏卻恰恰襯得她的濃妝俗不可耐。
宮卿笑嘻嘻地一挑柳眉,「嗯,這個我很擅長啊。」
獨孤后笑著頷首:「好,喜慶大氣。」
年少時一次改變命運的相遇,他從未想過六年之後會突然重逢。
得了這句話,向婉玉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陪著向太妃又聊了一會兒,便和宮卿一起告辭了。
他估計沈醉石若是上門提親,必定是請這位恩師前來做媒。所以,宮錦瀾覺得,這樁婚事,看來已是水到渠成,板上釘釘了。
這個險些成為她小姑子的女孩兒,雖然並不是最美貌的一個,卻是最搶眼的一個。嬌俏可人,身份特殊。
宮卿發現,這二十幾姑娘個個都相貌出眾,或清麗可人或艷光照人,或溫婉柔美或大氣端莊,各有姿色,美不勝收,其中又以吏部尚書之女許錦歌和衛國公之女喬萬方最為出色。
「為何?她明明又蠢又笨,連個酒令都想不出來。」說這話時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也是靠宮卿才得了一個酒令。
宮卿繼續笑:「好啊好啊。」
好不容易碰見這樣一個可心的,又和自家女兒有緣分,有淵源。
宮夫人笑眯眯問:「夫君怎麼了?」
二十四位妙齡少女,多是二八芳齡,豆蔻年華,芙蓉如面柳如眉,環肥燕瘦各有春秋,頓時殿內春意盎然,花團錦簇,讓人眼花繚亂。
宮夫人一怔,「什麼意思?」
「你這孩子。」獨孤后嗔了阿九一句,眼睛從二十幾位姑娘身上一一掃過,最終落在宮卿身上。
「大家都坐吧,不必拘禮。」皇后坐了上首,太子慕沉泓和阿九公主分別坐在她的兩側。
向婉玉又道:「你來幫我修飾妝容好么,平素都是丫鬟們為我打理,我自己都弄不好呢。」
可是向婉玉卻不這麼想,她一心只想抓住這個機會做最後一搏。她握住了宮卿的手,切切地望著她,「希望妹妹能助我一臂之力。」
阿九忍不住譏笑:「阿佳好不知羞。」
只可惜,她心裏巴巴地想要把這兩個人的心思換個個兒。
在座唯有薛佳,神色比較自然。因為表妹看表哥屬於名正言順,所以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去看慕沉泓。
瓊林宴那一夜的小橋之上,他便是這樣的一泓目光。於是,本來心中平靜無波的她,心裏噗的一下,如同被投進了一顆小石子。
「本次殿試還有一位考生劉熠www.hetubook.com.com異常出色,策論書法皆讓人驚艷。探花定下之後,聖上在他和沈醉石之間斟酌狀元榜眼名次。這時九公主從簾后出來,對聖上附耳說了幾句,劉熠便被定為榜眼,沈醉石被取為狀元。」
重陽宮裡,向太妃早得了消息,算到她們必定要來,便在廊下曬著太陽,等著兩個丫頭。
「宮尚書,老夫有一事,想和尚書商議。」
宮錦瀾越發欣喜,只聽蔣同貞道:「他想請我替他求親。此事本是一樁美事,老夫自然願意,只是,有件事,我想了想,還是告訴宮尚書比較好。」
原來她是趙國夫人的女兒,獨孤鐸的妹妹薛佳。
向婉玉見宮卿答應幫她,立刻笑道:「她們雖然都有背景,但我們比別人有更有利的條件。明天我們就去看望姑奶奶。」
宮錦瀾搖了搖頭,「他說,沈醉石此次奪魁,九公主功不可沒。」
宮錦瀾心裏暗暗一喜。這位大儒素來清高孤傲,和同僚們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今日突然叫住自己,必定與他的得意門生沈醉石有關。
「到底什麼意思?」宮夫人對夫君在自家人面前也搞權術素來是深惡痛絕,她討厭一切考智商的命題。
宮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裝作羞愧的樣子,低頭坐下。
宮夫人悻悻地閉了嘴。
向太妃卻是嘆了口氣,「這世上的事,總是叫人不如意的,偏偏有心的沒那個福氣,有福氣的那個,卻又無心。」頓了頓,她又道:「你這些日子多留意東宮的消息。」
提及當年,尚書大人略有點尷尬,頓了頓道:「當年的安宜公主和如今的九公主,如何能比?」
蔣同貞將宮錦瀾請到宣武門東側的一處僻靜之處,這才開口。
眾人皆回過頭來,齊嶄嶄地看著宮卿。
可是這位太子殿下,自從進了殿內卻無半點聲息。若不是方才從宮卿眼皮下走過去一雙紫面白底團龍靴,她真以為這位太子殿下此刻不在殿內。
作為一枚資深政客,宮錦瀾說話帶著官場作風,向來只說一半,剩下的要人去自己領會。但宮夫人露出了一個沒聽懂的表情。
中了狀元之後,這幾日請他吃飯的人絡繹不絕,醉翁之意不在酒,類似於宮錦瀾的話,甚至更加直白直接的話,他聽過無數。但這一次,他卻不敢輕易確定。
瞬間,滿座芳心盡碎。
「玉體欠安」的宮卿托著香腮暗暗祈禱,上天保佑,可別叫那薛二知道我病了。
宮卿如實以告:「都很美麗,尤其是許錦歌和喬萬方。」她沒有提向婉玉的名字,其實想隱晦地暗示她,佳人如雲,強敵環視,表姐您何必非要擠進來爭呢?
接下來,便是宮卿了。
趙國夫人的丈夫薛閔的封地在湖州,獨孤鐸承襲爵位之後,和母親到了京城,薛閔和長子幼|女依舊住在湖州。趙國夫人前幾日才將薛佳接來,為了速速融入京城的貴族小姐圈子,便把她也放入了這群小姐其中。
官夫人被這一場空歡喜弄得鬱鬱寡歡,眼看再過半月就是花朝節,萬般無奈之下,只好鋌而走險地讓宮卿再次裝病。
剩下的十幾位佳麗中,又有幾位受罰,至於是真的對不出來,還是韜光隱晦,或是為了討好薛佳,就不得而知了。
宮夫人一聽跳起來發了飆:「明明是我們先看上他的,再說卿兒對他有救命之恩,做什麼可都要講個先來後到,公主又如何?當年安宜公主也看上你了,我不也照樣把你搶到手。」
她淡淡一笑:「丫頭你放心,安國公府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會替你們操著心的。」
宮卿也覺得她很特別,但直覺這個女孩兒不會成為太子妃。因為獨孤后若是有意將自家外甥女立為太子妃,也就沒有必要放出風來明年大選。
她只能尷尬的窘笑,「都是繆傳,薛小姐別當真。」
一陣環佩叮噹,皇后帶著太子公主步入殿中,隨侍的宮女內侍兩列而入。
「是啊,京城第一美人說的就是宮尚書的千金。」大理寺卿的女兒章含珂,酸溜溜地笑著。
或許此刻他正忙著相看諸位美人,這殿內的二十四位美女,挨個看一遍,還真是需要一會兒功夫。所以她估計,太子殿下,這會兒正忙。
向太妃樂呵呵拿出戒指,對著陽光看那貓眼。「這可是個好東西,送我這個老婆子豈不可惜了,這枯樹老皮的手,帶什麼也不好看。」
宮卿只好安慰她:「母親不必擔憂,皇后選太子妃,自然不會選個空有其表的花瓶,所以,女兒只要好好地去當一隻空心花瓶,就沒事hetubook.com.com。」
於是,各位佳麗便順著座位一一起身自我介紹。
此話一出,殿內的姑娘們臉紅了一大半,正如阿九所說,許多朝臣都心裏私藏著這個念頭,早該定親的女兒們,如今都還單著身。
他反覆將宮錦瀾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在腦海里仔細的推敲,思量,分析。最終,他確信自己並沒有自作多情。宮錦瀾的確是有招他為婿的意思,宮卿在宴上作陪就是最好的證明。如若不然,他根本不會讓嬌養深閨的女兒來見自己這個外客,而且還是個年輕的男人。
「哎呦,牙疼。」宮夫人捂住腮幫子,甚是後悔沒有及早給女兒定下親事。
而今夜的宮宴因為有了「郎艷獨絕,世無其二」的太子殿下,而格外的氣氛微妙。一股類似初春萬物萌生的曖昧氣息,悄無聲息地在沉香里裊裊而生。
宮卿笑:「他也是人啊。」
被宣進宮的這些女孩兒都是京中權貴之女,平素在京城裡大多互相熟識,又都年紀相仿,很快就玩在一起,嬉笑成團。其中,以薛佳的笑聲最大。
當年的明宜公主,生母地位低微,雖是宣文帝的妹妹,論母家權勢,和宮夫人的娘家安國公府差得遠了。可是九公主不同,那是帝后的心尖寶貝,跺一跺腳,京城都要晃一晃。
獨孤后先賜了眾人一杯暖場酒之後,含笑道:「大家可別拘束,光喝酒也沒什麼意思,不如行個酒令如何?」
向婉玉酸溜溜道:「可是你又說她不會當選太子妃。」
坐她身畔的許錦歌起身道:「萬紫千紅如綉錦,普天同慶一家春。」她生的珠圓玉潤,一把嗓子也是嬌脆動聽。
獨孤後身邊坐著阿九公主。一雙鳳目冷艷凌厲,一抿薄唇孤傲涼薄。雖然年少,卻氣場強大,有著與生俱來的一股子孤高清傲的氣質,和她天之驕女的身份倒是極為相襯。
正在吹塤的章含珂,樂音一頓,和她合奏的許錦歌也彈錯了一個音。
宮卿頓時有種被暴雨梨花針罩住之後,又兜頭蓋臉地淋了一身酸醋的感覺。
此話一出,頓時在場的大多數姑娘,臉上的笑意都僵硬枯萎成了一朵乾花。
豆蔻年華的少女們,或端莊,或明艷,或嬌柔,真正是各有千秋,美不勝收。如雲秀髮,分別梳了時下最為流行的飛仙髻,靈蛇髻、反挽髻、樂游髻、愁來髻、百合髻。
宮夫人氣得快要吐血,可是這口血還得咽回肚子里。
「沈醉石才華橫溢,有目共睹,取為狀元也是理所應當。那劉熠雖然才學和他不相上下,相貌卻遠不如他。」
他簡直不敢相信。整整一日,都痴痴地出神。
宮卿作的這兩句,暗含向婉玉無意競選東宮妃位的意思,正合獨孤后的心意。她召向婉玉進宮,本就是看看她是否合適做侯府女主人。
宮卿瞬間有一種被暴雨梨花針包圍的感覺。
獨孤后頷首笑道:「無意爭春,甚好。」
她膝下無子,宮卿小時候不時跟著母親進宮來看望這位姑姥姥。後來宮卿漸漸長大,宮夫人便刻意不再讓女兒進宮,以免碰見皇后或者太子,被惦記上了。
宮夫人瞪大眼睛:「裝傻充愣啊?」
許錦歌肌膚勝雪,身材稍稍豐腴,有玉環之風。而喬萬方,清麗嫻雅,舉止脫俗,眉宇間更有一股女子身上少見的英氣。兩人恰好坐在一起,猶如一幅工筆牡丹與寫意蘭花,雍容與清雅相映生輝。
薛佳半點也不覺得自己正在攪動一缸酸醋,繼續直勾勾地看著宮卿,口中還不停地說著:「怎麼能長的這麼好看呢。哎呀,我若是男子,定要娶你為妻。」
宮卿微微側目,見她臉色透出緊張之色,便明白過來。
確信無疑之後,沈醉石立刻起身,去找恩師大學士蔣同貞。他自幼喪父,蔣同貞是他的恩師,對他有提攜之恩,自己的親事請他老人家出面做媒,才更顯得隆重而有誠意。
宮卿也很失望,原本以為柳暗花明,誰知卻又峰迴路轉。她不由生出一股世事無常造化弄人的感慨,而且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恐怕自己的婚事會有許多的曲折。
宮卿和向婉玉一到,便齊齊上前給老人家見禮。
宮卿屬於躺著也中槍的一種,她可真的不是因為等著明年參選太子妃才遲遲沒有定親的。
獨孤后笑著看了一眼薛佳:「那就從阿佳開始吧。」
宮錦瀾點頭:「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雅樂響起,宮宴正式開始。宮女們手捧羹湯菜肴魚貫而入,井然有序地擺上各種佳肴美食。清醴盈金觴,肴饌縱橫陳。水陸之珍,https://www.hetubook.com.com應有盡有。在高燭明光的照耀之下,整個宮殿金玉滿堂,珠光寶氣,散發著一種讓人眼花繚亂的奢靡氣息。
宮卿真恨不得將這個薛二暴打一頓。
「昨日,沈醉石帶著厚禮登門,求我一件事。」
只可惜是那人的女兒……一想到那個人,獨孤后心裏翻湧上來一股子難以名狀的感覺,轉而將目光投向了其他姑娘。
奈何,銅牆鐵壁都擋不住定遠侯那一顆萌動的春心,時時刻刻密切關注宮小姐動靜的薛二侯爺,立刻請了鬼見愁薛林甫上門給心上人看病。
宮卿只好點頭答應,將來宮中的雲譎波詭未必讓向婉玉幸福安康,可惜她卻不知前路荊棘,定要孤注一擲,如此孤勇任性,也實在是勇氣可嘉啊。
可惜薛佳臉上到沒有吃醋的表情,她笑嘻嘻地走到宮卿跟前,直愣愣地看著她道:「當真是名不虛傳呢,昨日在椒房殿,我就瞧著你最漂亮,最搶眼。」
「姨母存心要我出醜么,明知道人家不會作詩啊。」薛佳站起來,撒嬌嘟唇的模樣異樣的可愛嬌俏,和滿座正襟危坐的端莊佳麗相比,她的活潑隨性顯得別有一番味道。
阿九扭頭去問慕沉泓,「皇兄以為如何?」
顯然,宮卿未經同意就被迫成為了她的聯盟軍。
向太妃眉眼皆是歡喜的笑意,話雖這麼說著,卻是忍不住套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女人對珠寶的愛,是不隨著年歲的增長而流逝的。
進宮當日,被選上的二十四名姑娘被內侍領著,一起去椒房殿拜見皇后獨孤翎。
向婉玉很難得的生了一抹愧疚,心想若不是剛才那一句送了自己,她也不會丟人。
「對著美人也會困?」
安夫人把一切安置妥當,笑眯眯地看著諸位佳麗,道:「晚上皇後設宴蓮華台,給諸位小姐接風。太子殿下也會出席。」
少女們介紹完畢,獨孤后便笑著對九公主的乳母安夫人道:「就安排她們住在明華宮吧,離御花園最近,等花朝節賞紅的時候也方便。」
太子殿下四個字,在姑娘們心裏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行佳人到了蓮華台,按照桌上的名位依次落座。過了片刻,只聽內侍唱傳皇后太子駕到的聲音,於是眾人便又起身離座恭迎皇后,太子。
「兩人才學不相上下的時候,相貌俊美的沈醉石被點為駙馬,有可能是九公主看上了他。蔣同貞前來告訴我這些,自然是不希望我們毀了他得意門生的前程。所以,這件事,我們只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這滿座少女,有大半春心皆付諸於他。想看他,卻又不敢抬頭,端著一副淑女模樣,目不斜視,頷首低眉,宮卿看著都替她們辛苦。
情急之下,她在桌子底下擰了一下宮卿的手背。
阿九也掩著唇打了個哈欠,又不是滿座綠衣少年郎,她對女人沒興趣。今天來,完全就是看熱鬧。結果,引起熱鬧的人退場了,於是這熱鬧也就沒了看頭。
宮卿笑著點頭:「姐姐說的極是。」
頓時,滿座寂靜。
向婉玉口中的這位姑奶奶,就是宮夫人的姑母向太妃。
表姐向婉玉雖然也美貌,卻美的沒有什麼特色,夾在一堆麗人之中,泯然眾人矣。
回到家中,見到夫人滿臉喜色,宮錦瀾便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這時,酒令剛好行到向婉玉這裏。
在座少女皆是權貴之女,含金銜玉而生,但縱是見慣錦衣玉食,見此景象也無法做到波瀾不驚,這種驕奢豪華的潑天富貴,最是能勾起人心裏的慾望和蠢蠢欲動的野心。
她悄然將向婉玉的手拉過來,在她手心裏寫了兩行字。
翌日一早,天氣晴好,陽光明媚,宮卿便和向婉玉一起去了向太妃所在的重陽宮。
收到兩份不一樣的禮物,她老人家在後宮混跡了大半輩子,自然知道這兩個女娃娃,一個是有所求,一個無所求了。
向太妃身邊的管事姑姑寧心便笑著道:「太妃好福氣,兩位小姐一個比一個嬌艷,跟兩朵鮮花似的。」
「姐姐,一缸魚都沉在水底,突然有一條小魚躍出水面,會不會吸引你的目光?」
還好,向太妃除了珠寶,也喜歡美食。
這是一抹千嬌百媚亦壓不住的絕色。
所以,如何吸引他的目光,引起他的關注,就是這餘下來的時光,她所要做的功課。
兵部侍郎的幼|女郭琳酸笑著附和,「是啊,天仙一般的妙人兒呢。」
「妹妹覺得這一次進宮的女子,誰最出色?」
宮卿和向婉玉回到明華宮,遠遠地就聽見大殿里一片鶯聲燕語。
向婉玉和圖書覺得有道理,又問:「你說太子殿下為何中途離場?」
她道:「皇後娘娘雖然護著自己娘家,但畢竟只有一個兒子,這太子妃將來要母儀天下,管理後宮,她肯定不會任人唯親,必定要選個有能耐的有魄力的,但身世又不能太雄厚的,以免將來有外戚干政之禍。總之,這個人選應該不會是薛佳,因為她年幼天真,看上去毫無心機,沒有威懾後宮的那個魄力。」
她起身對著皇後上席福了一福,眼波微抬,正巧對上慕沉泓的目光,他微微眯著眼,越發顯得那一雙眸子深不可測。
更讓人尷尬的是,這事還被韓氏知道了,藉著上門看望宮卿的機會,對宮夫人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暗示宮夫人是在和她搶女婿。
宮夫人氣得暗自吐血,心說這種二貨女婿,白送我都不要啊!
向太妃心裏更疼愛宮卿,面上卻反而對向婉玉更加親熱,拉著她的手問長問短。
宮卿並不是第一次進宮,也不是第一次見到獨孤后,但這一次,心裏感受卻大不相同。因為這一次進宮極可能會改變她的命運,所以一定要謹言慎行,處處小心。
阿九附耳在獨孤后耳邊,幸災樂禍的笑:「你看她,居然連這麼簡單的酒令都對不上來。看來真是隨了她母親,不學無術,徒有其表。」
接著又有幾人酸溜溜的附和,愈加將宮卿的美名大肆宣揚,只希望能引起薛佳的嫉恨,借刀殺人。
宮卿想了想:「薛佳。」
宮夫人道:「是公主讓聖上點了沈醉石為狀元?」
向太妃心裏最不喜歡的就是她這一點。明明是自家人,有話直說便是,還來繞圈子玩心眼。在她面前自作聰明還不是班門弄斧,後宮大半輩子了,見得最多的就是這個。
喬萬方嫣然一笑:「是用蜻蜓翅膀,染了翠色。」
「大學士請直說無妨。」
獨孤后笑道:「你不會,那就罰酒一杯。」
薛佳笑著拍手:「真是好主意,下回我也試試。」
她根本不信狀元出身的宮錦瀾會教出一個不會作詩的女兒,她對不上來,估計是為了給薛佳顏面,即不動聲色地藏了拙又討了巧,當真是冰雪聰明。
很快,召宮卿入宮過節的旨意下到宮府,宮夫人愁得臉上都快要下雨。
「小樓一夜春風來,浩宇……」她故意卡殼,停了片刻,裝作不好意思道:「下句沒想出來,臣女甘願受罰。」
宮卿更加的窘。薛家人都是這樣的風格么?這看人直勾勾的眼神,半點也不含蓄的作風,還真和她哥哥薛二很像。
於是,接下來,便是一輪才藝表演。
向婉玉暗暗心焦,她平素也讀書習字,但詩詞歌賦實在不是她的強項,特別是這種考驗機變能力的現場作對。所以元宵那夜,母親韓氏才讓宮卿代她前去猜燈謎。
獨孤后哼了一聲,「你懂什麼。」
阿九道:「好啊,既然大家入宮就是為了花朝節,那就以花朝節為題,不過句中須得帶個春字。」
宮卿答道:「好,母親讓我帶了些瑞豐園的糕點,正是要拿給她老人家的。」
向婉玉恍然,的確如此,今夜所有的佳麗都端著,沒人敢放開了笑,沒人敢大聲說話,更別提扭著身子撒嬌。所以縱然個個花容月貌,卻都看著老氣橫秋,唯有薛佳,如同一枝綠綠的新柳,搖曳生姿。
眾人皆心生好奇,卻不好意思去問,唯有薛佳直接,拉住喬萬方的手笑問:「姐姐眉間的花鈿是什麼做的?怎麼這麼別緻生動?」
阿九掃視著諸位佳麗,唇角一勾:「母后,怎麼沒定親的姑娘這麼多,莫非是都等著明年皇兄選妃么?」
「我不想嫁給獨孤鐸,他空有一個侯爺的爵位,沒什麼前途,也沒什麼能耐。既然我也被選入宮中,就有機會是不是?」
宮卿再次感嘆。這位太子殿下可真是一位煞風景,碎芳心的高手啊。
獨孤后也笑著贊了聲好。
和向婉玉的禮物一對比,宮卿就覺得自己拿著一盒糕點來看姑姥姥,真是有點,太不見外了。
慕沉泓一走,連獨孤后都有點意興闌珊,本來叫他來,就是想讓他過過目,誰知道他居然看得犯了困……節目有那麼難看么,樂曲有那麼難聽么?
「她不會是太子妃,但很討人喜歡。我若是個男人,想必會多看幾眼。」
向婉玉默然不語,心裏卻很贊同,大家的容貌都差不到那兒,性格就顯得比較重要,若能合了眼緣,又性情討喜,這才會讓慕沉泓刮目相看,格外上心。
向婉玉最怕就是宮卿搶了她的風頭,所以她借口讓她幫忙修飾妝容,好讓宮卿沒有時間來裝扮自己。
和-圖-書向太妃笑眯眯地拉著兩人的手,先仔細看了看。
「姑奶奶,您看看喜不喜歡?」自打存了入主東宮的心思,她對這位姑奶奶更是十二分地討好逢迎,這次進宮,花了一大筆私房錢買了一顆頂好的貓眼石嵌成一枚戒指,作為禮物。
薛佳卻毫不介意,吐了吐丁香小舌,嬌俏可愛,毫無羞愧之色。
第一輪考試結束,阿九問道:「皇兄覺得誰做的詩句最好?」
惜字如金到這個份上,真是不容易。總之,這位未來的皇帝,和親民友善的宣文帝,風格決然不同。
「大學士請講。」
廊下宮燈亮如白晝,諸位佳人紛紛從屋內出來,盛裝華服,艷光四射。廊下一時間衣香鬢影,香風細細,頓時讓嬌花失色,星月無光。
對於沈醉石來說,宮府一行如同一場夢,一切都有些不真實。
平素嚴肅端莊的獨孤后今日刻意顯得溫和可親些,唇角掛笑,親切地賜座。
安夫人一走,明華宮頓時安靜下來,姑娘們無心談笑,紛紛回房,開始準備晚宴的衣著妝容。
向婉玉毫無睡意,拉著宮卿分析今晚的情況。
向婉玉故意嬌滴滴地問:「姑奶奶,您說奇怪不奇怪,這離花朝節還有半個月呢,皇后就把我們招進宮裡來了。往年可有過這樣的先例?」
面上花鈿更是別出心裁,不像宮卿只在眉間點了最為常見的梅花。她們眉間花鈿個個不同,許錦歌在眉間貼的是一條紅色小魚,襯著她肌膚越發瑩白皎潔。而喬萬方的花鈿更是新奇,狀如柳葉,薄如蟬翼,卻瞧不出什麼東西所製成,蓮步輕移時,那兩片碧如翡翠的花鈿在眉間輕顫,襯得一雙美目靈動鮮活。
聽完蔣同貞的話,宮錦瀾如同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澆得透心涼。
她站起身吟道:「自在桃李不爭春,賞紅只為賀花神。」
離花朝節還有半月,被選上的女子們便提前進了宮,自然,這半個月就是考察期。
上天居然對他厚愛至此,接二連三的好運氣砸的他有些頭懵。金榜題名時,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人生四喜似乎有佔全的趨勢。
「那你覺得,今夜誰的表現最讓人動心?」
宮錦瀾略一猶豫,道:「今日我遇見了大學士蔣同貞。」
在座的還有一位小姑娘比較引人注目,倒不是因為容貌出色,而是因為她的一雙眼睛十分活潑生動。其他女子都規規矩矩地坐著,比較拘謹膽怯,不敢隨意張望,她卻瞪著一雙圓眼睛四處打量著同來的少女。
寧心笑答:「太妃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
宮卿忍不住吐糟,這位殿下可真是太不解風情了,太不憐香惜玉了,大家拼了命的打扮,費盡心機地表現,可不都是為了給您看么?您好歹也說句好聽的,暖一暖姑娘們的心啊。
彈琴的許錦歌,吹簫的喬萬方,吹塤的章含珂,都是有備而來。
眼看著就要冷場,獨孤后又道:「聽說許小姐彈琴彈得好,不妨彈奏一曲,讓大家欣賞。」
宮卿進來時,她正拍著手在笑,一見宮卿,她便止住笑,伸出一根指頭,指著宮卿,問身邊人,「宮姐姐就是京城第一美人?」
「兒臣告退。」太子殿下施施然從上座起身,瀟洒地步下丹陛,負手從佳麗面前走過,頭也不回,如同一位薄情寡義的負心郎,就這麼翩然離去。
向婉玉和宮卿同住一室,關上門,她便「好心」地提點宮卿:「妹妹若是無心入宮,衣著最好素淡些。」
其實宮卿本也就沒打算修飾自己,給向婉玉精心打扮之後,也就到了晚宴的時間,她換了一件米色衣裙,在眉間貼了一片梅花,便和向婉玉一起出了門。
一個是侄孫女,一個侄外孫女,按理是向婉玉跟她更親,可是她私心裏卻更喜歡宮卿,幾個月不見,這小丫頭越發出落的明艷照人,一顰一笑無不醉人心魄,舉止風流嫻雅,動靜皆是一副風景。這般絕色,唯有母儀天下才不算辜負了上天的厚愛。可惜這個孩子卻和她娘一樣,是個不求上進的,白白張了一副花容月貌的絕色容顏,卻對進宮避之不及。
向婉玉彙報了家中的情況之後,笑吟吟地拿出一個小錦盒。
「困了啊。」
於是,少女們便跪安出殿,由安夫人領著去了明華宮,各自分配了住處,兩人合住一室,宮卿和向婉玉被分在一間房內。
等她站起身來介紹自己,宮卿才知道為何她這般放肆大胆了。
這種波瀾不驚滴水不漏且明顯屬於敷衍了事的態度,讓在座的佳人們,心情很是失落。
「大家不必拘束,都介紹介紹自己,大家互相認識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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