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一個吻
第三章 二債主

司恬有些絕望了,腿開始軟。
他有點好笑,看著她鄭重的神色,也鄭重地點點頭,好象三兩銀子,是好大一筆數目。
齊揚吐吐舌頭:「大師兄,你一見我就知道問功課,比師父還凶。」
她臉紅了。若是以前,她一定不會這樣想,也一定想不到這一點。因為以前,她從沒為錢操心過,三兩銀子不過就是一件春衫。她從不知道錢可以讓人的心生出許多可怕的念頭,可以讓人之間產生許多的隔閡和猜忌。經歷了許多,她也變的有點多慮了。七勢門財大氣粗,的確不會擔心她拿了三兩銀子就跑路。
她無法拒絕,接下了荷包。
她紅雲翩躚的俏麗臉頰,如明燭映照下的春睡芙蓉,他很滿意自己一句話就有這樣的成果,把她的手抓過來,慎重地放上三兩銀子。
商雨冷著的臉立刻浮起了笑,對他招招手:「過來。」
她咽下嗓子間的哽咽,微笑道:「我叫司恬,是今天剛來的。」
她對紫色很偏愛。因為母親說她膚色白皙明亮,穿紫色很漂亮,所以給她做了許多深紫、淺紫、粉紫的衣服。她穿上的時候,林一楓的目光總是格外的晶亮,似乎寫著讚賞二字。林一楓,她搖搖頭,不再去想那個名字。
那人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面容清雅,神色鎮定閑適,卻有種貴不可言的氣勢www•hetubook•com.com,是那種只有富貴榮華才能浸淫而出的風華氣度。
她勉強擠出一朵笑:「師兄,我會還你的。」態度非常真誠,恨不得想寫個借據放他手心裏,以表示自己還錢的決心和誠意。
他「哦」了一聲,從袖子里掏出一個荷包,說道:「我這裡有三兩銀子,姑娘先拿著用吧。」
他一身玄衣,淡泊清冷,突然展顏一笑,竟是說不出的和煦動人,似春暖花開,冰雪消融。
他笑了笑:「姑娘,你從七勢門出來,想必是邵門主的弟子吧?我和邵門主私交甚好,這銀子算我借你的,回頭你將銀子還給他就是。」
她已經顧不得客氣,雖然很不好意思,卻很動心他的提議。
他遞過了一隻金色的荷包,荷包下的手指修長白皙,象是從沒做過活,就象半年前她的手指一樣,乾淨而秀氣,如上好的凈白瓷、溫潤的羊脂玉。
她一轉身就急匆匆跑下台階。跑了幾級,她又覺得不對,趕緊轉身問道:「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呵呵一笑:「我叫齊揚。奇怪,師父不是已經選了一個朱雀么,怎麼又選了一個?」
她略一扭頭,只見商雨抱著胳膊懶洋洋地偎在門上,眯著眼看著齊揚。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邵培的淺笑讓她很不好意思,她道了謝hetubook.com.com,一轉身就望外走。
紫衣的年輕人從她身邊經過,清淡的氣息象一縷晨風。
「我叫,裴雲曠。」他站在一級石階上,黑髮如墨,星目生輝。山風輕拂他的衣角,他長身玉立,清逸不群。身後群山如青雲,虛構一副山水丹青,他在畫中,如飛龍騰空時的一筆點睛。
齊揚走了過去,又回頭對她笑了笑。
「我隨身也沒多帶銀子,這裏還有一塊玉佩,姑娘若是急著用錢,可去典當,來日一併還我就是。」他又遞過來一塊玉佩,一看就是上好的翡翠。司恬嚇了一跳,忙道:「多謝公子,三兩銀子足夠了,足夠了。」
司恬驚住了,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嗓子突然很哽。他的眼睛,那麼象小岸。
他好奇地看著她,一雙眼睛瞪的又亮又大,帶著驚訝和驚艷。
她心裏一動,忙問:「請問公子,可見到一個荷包?淺紫色的,綉著荷花。」
他頓了頓,說道:「姑娘,這石階上上下下跑著很累。你丟了多少錢?」
她手裡握著三兩銀子,心裏已經急不可待。一轉身出了青龍院,又折回到邵培的書房。
還好,他還在。只是,已經不再看書,負手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麼。
跑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發現前面有個年輕人。
她噘了噘嘴,轉了身從青龍院出來,在院https://m.hetubook.com.com門處險些撞上一個人,一個少年。
他依舊沒有回頭,淡然答了聲「好」。
她點頭。
她眼巴巴地瞅著他,盼望著他給她一個希望。幾顆汗珠掛在她光潔的額上,象清晨的草葉上,一夜凝霜而成的露珠。她的眼眸亮的驚人,水色瑩瑩。
他微一蹙眉:「荷包?沒看見。」
她情不自禁多看了他兩眼,因為他身上的紫色長衫。
她連忙擺手:「多謝公子,我不能要。」
他又問了一句:「是丟了錢么?」
她急的要瘋掉,在全身摸了一遍,仍舊沒有。
小軒窗前竹葉婆娑,幾桿瘦竹探進來細嫩的葉子,拂在他的肩頭,他身材高挑,亦如墨竹般修雅。
她趕緊小心翼翼地收好荷包,回頭看了看石階。遠遠只見一個紫色的影子,象是山間的一抹紫煙。
「你不會說話?」少年笑嘻嘻地在她面前擺擺手,很頑皮。
跨出山門,來時的石階從上往下看去,驚心動魄。她顧不得害怕,提起裙子就往下跑。腿很酸,剛下了百十階的時候她就累的氣喘吁吁。可是一想到寄養在楊嬸家的母親和那一吐就是一盆的血,她無法停步。
最後一級台階下等候著一輛轎子和四個男子。司恬看了一眼,發現轎子很華麗,應該是等候那紫衣男子的吧。
她對他客氣而感激地笑了笑,又趕緊跑了下和*圖*書去。這一次,她不敢將荷包放在懷裡,放在腰裡,緊緊地抓在手心中。
他微微頷首:「真的,我還會騙你一個小丫頭么?」
他應該一早就聽出她的腳步,還沒等她走近,頭也不回就問道:「什麼事?」
她匆匆越過他,徑直往下跑。
跑到已經遙遙可見山腳的時候,她長舒一口氣,翹起了唇角。山腳下的山路拐角有個包子攤,她一定要買幾個包子,好餓。那三文錢她終於敢花了。想到這裏,她摸了摸腰裡的荷包。
「你是誰?新來的?」
司恬的臉色,立刻如胭脂輕抹。
從那人身邊經過的時候,她聞見了一縷清淡的氣息,很好聞,不是香料也不是脂粉氣,倒象是某種植物的天然馨香。
邵培轉過身,看著她,居然笑了起來。
可是,他卻無所謂地「恩」了一聲,扭頭就進了屋子,好象這三兩銀子已是有去無回。
她幾乎要哭出來。立刻起身朝來路看去。觸目可及的台階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她提起裙子往上跑,心裏狂亂而慌張。
她情不自禁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荷包。細看嚇了一跳,荷包上用金線織就了二龍戲珠。那龍之鱗片全用金線填滿,又多又密,迎著日光熠熠生輝。二龍之間綴著一顆圓潤的珍珠。光這個荷包,至少要值五兩銀子!
司恬正欲說話,身後傳來商雨的聲音:「師父的事是你能https://m.hetubook.com.com操心的么,你的七星飛雨針練的怎樣了?」
一路往上跑,一邊跑一邊看,可是找了半晌依舊一無所獲。額頭上的汗開始往下掉,她顧不上擦去,一邊出汗一邊發冷。
他淺笑道:「丫頭,七勢門還怕你拐帶三兩銀子逃跑么?」
「多謝公子。」
司恬沒想到他居然如此好說話,連問都不問就一口答應,倒讓她一愣。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補上一句:「我不會跑掉,我大概一個時辰就回來。」
她忙緊上幾步,小聲道:「師父,我想下山一趟,馬上就回來。」
他剛才就站在邵培的書房門外,一定聽見自己來七勢門的理由了,而且自己一來就找他借錢,實在很難不讓人把她當成財迷。她想氣,想惱,卻無可奈何地承認他說的沒錯。是的,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錢。既然做出這樣的事又怎能不讓人這麼想?想到這裏,些微的氣惱瞬間煙消雲散。算了,誤會就誤會吧。她也不去反駁,低頭羞赧的看著他的腳尖。
「三兩銀子。」
司恬喜道:「真的么?」
心狂跳起來!荷包居然不見了,荷包里是她剛放進的三兩銀子和捨不得花掉的三文錢。
這副畫卷讓她愣了一瞬,她感激地對他笑著,跑下了幾級台階又覺得不對,又轉身迎著他,認真地說道:「我叫司恬,司馬的司,恬靜的恬,我一定會還公子的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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