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是我的第幾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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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蘇白緩過神來,看著馬遠,如同大夢初醒般地問了一聲,「怎麼了?」
秋蘇白情不自禁的說到了174路車,「174」這三個數字,像是回憶化身的無比鋒利的刀刃,插|進了秋蘇白的胸口,她記得邱威威說過174路車,代表她的生日——四月十七,曾因為這個不謀而合的巧合,他們的愛情有了開端,也因為一次次命運的契機,他們的愛情沒有經受住考驗,然後她變壞了,學會了抽煙,又開始酗酒,差點因此而毀了她的清白……就因為這些,她的身世才在父母失望的嘆息中曝光。
「蘇白?」坐在秋蘇白附近馬遠以為她還沉浸在差點被強|暴的噩夢當中,擔憂地看著秋蘇白,輕輕地叫了叫她的名字。
從小到大,她沒有一刻感覺到自己不是父母的孩子,小時候,秋何娜甚至哭著說過為什麼父母對妹妹更好一些,什麼好東西都留給她,她在家呼風喚雨,只要她說得出來,父母就會滿足她。
「根據調查,這次的犯罪嫌疑人涉嫌多起未成年少女強|奸案,所以已經依法拘留,等待法庭判決,適當的時候,如果需要秋蘇白同學指證的話,還請……」警察看著秋蘇白,她渙散的目光彷彿失去了焦點。
司機憤憤地推開車窗,朝著從車前走過的秋蘇白大罵了一聲,「你沒長眼睛啊!」
馬遠抓牢她抗拒的雙手,將她的頭壓在自己的胸口,悲傷地說:「為什麼要死!為什麼不好好活著!有什麼事情比死還要讓你難過!如果你死了,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有多少人會為你難過,你知道嗎?」
司機重新啟動引擎,嘴巴里咒罵道:「找死啊!」
秋蘇白直起身來,與他拉開一段距離,慌張地說:「謝謝你了……我沒事,你……回去吧,小區門口的174路車……」
警察開導秋蘇白,說:「雖然這不是一場愉快的經歷,但是也算是上m.hetubook.com.com了深刻的一堂課。女孩子的話,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蘇白!小心!」一雙強有力的手抱住秋蘇白顫抖的身體,退到了路邊,秋蘇白倒在他的懷裡,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好美哦!」馮楠挽著邱威威的手,陶醉地將頭靠在他寬寬的肩膀上,欣賞著天空的紅霞,邱威威面無表情地抓著公共汽車的靠近後車門的扶手,對馮楠不理不睬。
馬遠和秋蘇白在小區里慢慢地行走著,經過一家小超市的時候,秋蘇白停下來,說:「你帶錢了嗎?」
越是找不到自己不是父母疼愛的孩子的蛛絲馬跡,秋蘇白的心才覺得更加的迷茫。她的眼前不是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而是從小到大,父母對待她點點滴滴的好。
馬遠聽不明白秋蘇白的話,坐在她身邊傾聽著。
他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也確實希望有人能和秋蘇白說說話,心想若是與人有了交流,說不定秋蘇白這段時間的心結就會慢慢被解開。於是,便應許了。
邱威威有氣無力地推開她的手,像失了魂的行屍走肉按著來時的路往回走,額頭的汗水如同他心中的血,一滴一滴往下流。
秋蘇白悶聲不語,馬遠繼續說:「雖然發生那種事情很可怕,但既然已經發生了,就要振作起來,不要總是悶悶不樂,明天開始……回去上學吧,快要期末考試了。」
秋蘇白點了點頭,無力的目光環視著坐在客廳里的所有人,說了一聲:「謝謝……你們。」
馬遠搖搖頭,尷尬地笑著說:「蘇白,你跟我想象得真不一樣。」
「不上車,你神經病啊!」計程車司機狠狠地說,秋蘇白面無表情地沿著馬路行走,連自己所處的路口也不知道,她用力蒙住自己的嘴巴,想就這樣堵住源源不斷地悲傷,但忍了太久的眼淚早就克制不住地濕了她的面龐。
和*圖*書蘇白!」
「你想象的是什麼樣子?」秋蘇白停在一棵樹下,指著一旁的長椅,說:「坐會兒吧!」
邱威威不經意地掃了她一眼,目光迅速被他視線範圍內——在馬路上橫衝直撞的秋蘇白單薄的背影。
但事實上,秋蘇白所跑的方向並不是她家所在的方位,她一路跑,跑出了小區,穿過人行橫道,她白皙的臉上凝練出細微的汗水,她不知道自己的腦子在想些什麼,停住腳步,喘息不止地半彎下腰,雙手杵著雙膝,仰頭望著視線前方的公寓樓。
連續一周沒去學校上學,呆在家裡的秋蘇白,保持著她的冷漠態度,一直到馬遠和負責他們那件案子的警察找上門來,總在房間里的秋蘇白才出現在大家面前,她比之前更瘦了,默默地坐在那裡,不說一句話,才只是幾天的功夫,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邱威威趴在封閉玻璃窗上,看著秋蘇白走到另一條車道之後,突然間停住了腳步,她眯起眼睛看著從遠處拐角開過來的一輛裝載貨車。
「那你在門口等我一下。」
馮楠不高興地癟癟嘴。
邱威威感覺到自己全身的筋絡都緊縮在一起,那個在夢中不斷縈繞的名字在喉間呼之欲出。
秋蘇白眨了眨哭紅的眼睛,抬頭凝視著馬遠,說:「好好活著……我可以嗎……我真的可以當自己是他們的孩子,去相信自己不是沒有人要……被拋棄的孩子嗎?」
可是,邱威威很快推開她,說:「站好點。」
不遠處,邱威威氣喘吁吁地從車站跑過來,可看到了馬遠與秋蘇白相擁著的畫面,他的腳步再也抬不起來。追上邱威威的馮楠也看到了這一幕,她減慢了腳步,走到邱威威的身後,猛地抱住他,說:「忘記她吧!她不值得你那麼喜歡她……我們,好好交往吧!我們會幸福的,請你相信,一定要相信!」
馬遠吃驚地看著秋蘇白,雖然之前m.hetubook.com.com兩個人並沒有什麼交集,可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些話。
秋蘇白抬起頭,朝著蔚藍的天空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如同囈語一般,一個人緩緩地說:「你能了解在一個家裡生活了十幾年,你被大家寵著,愛著,突然間有一天,你發現其實你和這個家一點關係都沒有……這種感覺有多可笑嗎?」
「停車!快停車!」邱威威朝著駕駛座對司機喊,可是,司機不理不睬,周圍的乘客提醒道:「還沒到站呢,再等等吧,到前面路口就停了。」
說罷,秋蘇白轉身走進超市,沒過多久就出來了,她利索地拆開煙盒,抽出一支煙點亮了,將煙叼在嘴上,深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煙圈,走了幾步,她問馬遠,「你要嗎?」
馬遠想叫住她,可是,秋蘇白已經跑走了,剩下一個瘦弱的背影,在矮小的別墅群之間漸漸遠去,他欲言又止地收回了自己伸向遠方的手,「蘇白!」
馬遠想了想,看著秋蘇白,然後問她的父母,說:「叔叔阿姨,我能找蘇白談談嗎?」
秋蘇白踩滅了沒有抽完的香煙,自顧自地繼續說,「沒有人會懂的……現在我對自己的事情一無所知的感覺是多麼迷茫,我不知道我的親生父母在哪裡,也不知道他們是不要我了,還是他們已經不再世上了……我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小孩,也許正因為在別人眼中太過於可憐,才被帶回家收養……」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殘忍了!」秋蘇白整個人簌簌發抖著,馬遠溫柔地凝視著她強忍住淚的臉龐,抑制不住的惻隱之心,向秋蘇白敞開了懷抱,他將她的臉輕輕地壓在自己的肩膀上,視線不好意思地沒有看她,而是直視著前方,他說:「想哭,就哭吧!」
秋蘇白被馬遠的話弄哭了,她的臉埋在他的懷裡,悲傷地哭泣著。
於是,兩個人在長椅上坐下,馬遠繼續剛剛的話題,說:「hetubook.com.com蘇白,你不像是這種會抽煙,會喝酒的女孩子,這些看起來都不適合你。」
外人聽到這些話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奇怪,但是秋蘇白的家人能夠明白她這麼說,並不是單純的在感激警察和馬遠,她似乎在感激父母對她多年來的養育之恩。
七樓,是邱威威住的樓層。
秋蘇白的眼角閃動著晶瑩的淚光,苦笑著說:「比起這種傷痛……愛情算什麼……身體受到了侮辱又算什麼……」
馬遠從口袋裡掏出十塊錢遞給秋蘇白,說:「給。」
「所以不能死!你要好好的活著!既然你的父母對你那麼好,那你何必去在意自己未知的過去呢,就當自己原本就是他們的孩子,好好的活著,過好現在和未來,過去時無法證實一切!」
「呵呵,好,那我也該走了。」警察說道,拿起公文包,站了起來,問馬遠要不要一起走。
秋蘇白越想越難過,這段時間在腦海中已經封閉的各種記憶碎片,瞬間連結在了一起。她想逃避,只想避開這樣不堪的自己。
秋蘇白的父親為了不破壞氣氛,趕緊說:「您放心,蘇白會配合工作的。」
她不再沉浸在失戀的痛苦中了,而是對於自己埋藏了將近十六年的身世——這比愛情更讓她無法承受的東西。
一秒,兩秒……時間彷彿被按上了減速器,在時光隧道里緩慢的播放著:秋蘇白在心裏默數著時間,聽著貨車司機緊按著喇叭,刺耳的鳴響在她的耳朵里嗡嗡作響,哭乾的淚水劃過滿是淚痕的臉,秋蘇白緩緩地閉上眼睛。
天空中被雲霞染紅的天邊,太陽向著西邊的地平線悄悄地靠近。
突然間,司機猛剎住了車。車廂里的人被這沒有預兆的剎車,嚇得猛拍了幾下胸膛,責怪司機是怎麼開車的。只有馮楠在這驚嚇緩過來之後,埋在邱威威的懷裡偷笑,她在心裏感謝這司機及時的剎車,讓她和邱威威的距離一下子拉進了。
秋蘇白www.hetubook.com•com停住腳步,她如紙般干白的嘴唇,一張一合,馬路的喧雜覆蓋了她的聲音。她注視著從眼前開過的一輛輛汽車,像是在等待什麼,又像是要選擇什麼。
在心最傷的時候,秋蘇白的腦子裡忍不住想要依靠的人還是邱威威。
秋蘇白深吸了一口煙,邊說,嘴巴裡邊吐出煙氣,她說:「馬遠,謝謝你救了我……但這不代表你可以對我身上發生的事情妄加評論!」
可她卻再也沒有勇氣走進公寓的大門,她失落地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被推車的小販不小心的撞出了人行道,奇怪的動作被一個計程車司機誤解成了在叫車,在她的前面停下來,卻不見秋蘇白有反應。
這麼多天,她一直躲在家裡不敢去面對現實,可真相就像是埋伏在心裏的定時炸彈,不是不去觸碰,就會自動被清除,強忍住的悲傷就在這一刻引爆。
秋蘇白無視那些憤怒的聲音,繼續往前走。
「十塊錢,十塊錢就夠了。」秋蘇白弱弱地說。
可是……為什麼不會感到疼。秋蘇白心想著,小心地睜開眼睛,看到了同時與她睜開眼睛的馬遠,兩個人的目光溫情深切相融,秋蘇白掙開馬遠的懷抱,說:「你為什麼要救我!」
秋蘇白黯淡的眼神中滲透出一絲絲無奈,儘管此刻心脆弱得可能一折就斷,她還是努力沒讓自己哭得那麼狼狽,經歷過背叛、差點被人強|暴……這些可怕的事情之後,秋蘇白反而變得堅強起來,可她沒想過自己成長起來的堅強,需要應對的第一道實驗關卡,就是這呼之欲出的身世秘密。
馬遠點點頭,說:「你需要多少?」
車廂里的乘客不約而同地往車窗外望了一眼,秋蘇白正從逆向車道朝著另一個車道走去,剛好被馮楠看到了,她靠近車窗看到亂穿馬路的秋蘇白,喃喃地說了句:「她腦子有病啊,哪有這樣過馬路的。」
馬遠點了點頭,給了秋蘇白一個堅定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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