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虔連抽好幾口,而後起身,走到不遠處的垃圾桶那,將煙撳滅,扔進垃圾桶里,聲音略微有些啞,道:「走吧。」
小一款是扭紋鑲鑽戒指,細碎的鑽石密密麻麻隨著扭紋鑲了半圈。
顧景明道:「我們公司從不同時給一個公司倆項目, 你們手裡如今有《我去往》,《名利場》就先不讓你們上了。不過沒關係, 《我去往》成績這麼好, 咱們肯定還有合作機會。」
葉陽走進綠化帶,順著彎曲的甬道出去。
她出去的那條甬道邊上有長凳,她遠遠瞧見長凳上有人坐著,似乎正在抽煙。
葉陽有些詫異,站起來跟上去,問:「去哪?」
尋常他送貴一點的東西,她都會覺得是負擔,只有這枚戒指,她沒覺得是負擔。
因為怕她有負擔,所以把擺在珠寶店裡的東西說成地攤貨。
人抬眼看了她一下,低頭繼續抽自己的煙。
她將戒指上的紅線拆了,這下帶起來就合適了。
葉陽從店裡出來,看到底層商鋪基本都關門了,只有幾個二十四小時全天營業的便利店還亮著燈。
他掛了電話。
張虔霍地轉過身來。
王彥沒被說服。
葉陽頓了一下,道:「你一定要這麼說話嗎,這麼說話,很舒服,是嗎?」
不過好奇心終究戰勝了害怕的心理,她走回去,試著叫了一句:「張虔?」
戒指畢竟有特殊意義,貴重一點也無妨。
葉陽索性破罐破摔了:「我時常想,三十歲的你,到底是什麼樣子。」
手機兩端是巨大的沉默。
他的步子頓住了。
這麼一想,就覺得好像也不是那麼孤獨了。
次日,葉陽下班后,打車到時代附近的Kelsey coffee去。
他走了,並未拿走那枚戒指。
時隔九年,葉陽將戒指重新帶到手上,發現有些緊。
葉陽的步子扎在了那裡。
王彥恍然大悟了。
葉陽又給他發了條微信,道:「明天晚上我在你們公司附近的Kelsey等你。」
張虔沒回頭,只道:「成年人不講究公私分明,而講究你情我願,你不願意,可以不用來。既然來了,就應該痛快點。」
「張虔。」葉陽脫口喊出了他的名字。
「我還是覺得跟你有關。」王彥沉吟了一會兒,「要不,你約他出來吃個飯,問問?如果真沒有迴旋餘地那就算了。如果有,還是爭取一下比較好,畢竟方案都做好了。」
盒子裡邊是一些舊物,學生證,飯卡、大頭貼、校徽等等。
葉陽察覺到自己失言了,緩了一下,平心靜氣道:「大家都是成年人,還是公私分明點吧。」
她在室友們的艷羡目光中倒是也產生了一點甜蜜。
後來有次逛街時,看到珠寶店,就進去鑒定了一下,才發現是真的。
還有一個小福袋。
葉陽頓了一下,道:「性格不合。」
葉陽攥住了手心。
葉陽垂眼看著他桌上的翡翠山水擺件,平靜如水的一個人,她道:「多謝王總提點。」
綠化帶外邊的馬路上有急馳而過的車,聲音呼嘯像一陣短促的風。
葉陽道:「所以我覺得應該跟我沒關係。」
草木帶著露水的味道,叫人沁人心脾。
她將福袋扯開,從裡邊摸出兩枚戒指。
他不委屈,她都替戒指覺得委屈。
葉陽沒吭聲。
那是葉陽第一次意識到其實大家都一樣。
王彥道:「我知道你最近忙,但《名利場》九月中就要比稿,你可得抓緊點。」
葉陽晚上回到家裡,翻箱倒櫃的找出一個鐵盒子。
吃了巧克力,還覺得盒子好看,扔了太可惜,就留下來裝小物品。
她那時才開始留心。
葉陽卻逐漸確定了,的確是m.hetubook.com.com張虔,一顆心落了下去。
十八顆巧克力,她和室友們分著吃。
葉陽平靜道:「大學時談過。」
張虔送給她的。
相比女款的鑲鑽戒指,男款的銀圈就簡單樸素多了。
他起步又走。
「那TM到底是怎麼回事!」王彥被這事弄得有些暴躁, 「凡事都有原因,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就不讓去比了!」
王彥把葉陽叫到辦公室,壓著火氣,問:「你是不是得罪張虔了?」
在深夜的街頭,一個女孩子蹲在路燈下抽煙,走近了發現,她妝容艷麗,夾煙的手指,指甲蓋紅得發亮。
綠化帶外邊是鳴沙橋。橋下有公交站,這麼晚了,叫車不安全,她打算直接攔計程車。
王彥見她如此痛快,由然生出了一種欣慰之感,像朽木突然開竅了。他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圈子就這麼大,抬頭不見低頭見,尤其他還是甲方,這段關係要是維護好了,對你以後的發展有好處。」
這人真好。
王彥沒聽明白,眉頭蹙起:「什麼叫以前認識?」
葉陽搖頭:「我私下沒跟他見過, 也沒聊過, 怎麼可能得罪他?」
張虔蹙眉問:「怎麼,你來找我不是為《名利場》?」
良久,手機那端那邊傳來極輕的一聲笑,帶點略微的嘲諷:「葉陽,到現在,你還把我當成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是嗎?」
《我去往》已經上完了,而《名利場》才開始拍, 要上映估計得是明年年中的事情了,怎麼會有衝突?更何況,不能同時給一個公司倆項目, 張虔事先難道不知道嗎?肯定有其他原因。
王彥道:「如果是咱們實力不行,那我認,可如果是因為私人原因丟了《名利場》這樣的項目,那未免有些可惜。」
王彥問時代那邊跟他對接《名利場》的負責和*圖*書人是怎麼回事。
葉陽微微有些被嚇到,她抿了一下嘴唇, 立刻覺得有件事不能再瞞了,現在必須得說出來了, 就道:「王總, 我跟張虔以前認識。」
怪不得,怪不得!他就說張虔和葉陽之間怪怪地。說認識,他們沒交集,說不認識,倆人之間那種氣氛著實很奇特。
她在長椅的另一端坐下。
王彥從轉椅中站起來,來回踱步,聲音隱隱有些激動了,因為他覺得找到事情的關鍵了,《名利場》還有希望,他道:「我就說他對你挺關注的,原來是這麼回事。」又問,「為什麼分手?」
上學那會兒,她雖在咖啡店兼職,卻並不怎麼喝咖啡,尤其對加了兩袋糖,依然苦得要命的美式敬而遠之。不過張虔很喜歡這個,她想了解他,也嘗試著喝了幾次。每次喝時,都會暗暗琢磨張虔在喝這苦東西時到底在想什麼。只是那東西實在太苦,愛情的力量再偉大,也沒能讓她學會品嘗美式的苦。還是後來畢了業,工作后,偶然間又喝了一次,才發現沒有想象中那麼苦,竟然也漸漸地喝了起來。
這深更半夜,萬一帶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那就不安全了。
葉陽走過抽煙的那人後,覺得有點不對勁,想停下來確認,又怕認錯,因為抽煙的是個男人。
「只是性格不合?」王彥將信將疑。
葉陽抿了抿唇角,低聲道:「有時間嗎,咱們一塊吃個飯吧。」
他抬手用指背輕觸她的臉頰,她有個稍微躲的動作,他也就放下了,聲音仍舊平靜:「葉陽,直到現在,你也不知道,你經由自己的手,失去的到底是什麼。不後悔?但願你是真的不後悔,而不是知道後悔沒有用,才假裝不後悔。」
王彥再問,對方就打太極。
她又拿起另外一枚戒指。
葉陽繼續道:「不過時間不長,就半年而已, 分了之後,
和-圖-書再沒見過,今年三月去時代比稿,才知道他在那裡。《我去往》的項目期,除了那次改方案,私下沒有任何聯繫。之前沒說,不是故意隱瞞,而是怕咱們公司跟著招閑話。本來靠實力拿來的項目,到時候被人說是走關係。於他,於我們公司的名譽都無益。」
張虔又停了下來。
葉陽把著那兩枚戒指,想了許久,拿起手機,給張虔打電話。
張虔說是從地攤上買的,她就信了。
她暗暗嘆息,白日里大家你來我往,看著個個花團錦簇,一到晚上,全現了原形,個個孤獨的要命。
他乾淨利落地結束了對話。
張虔道:「如果不是為這個,那就回去吧,其他的,我們沒必要談。」
第二次打是九點,還是沒人接。
葉陽道:「想象中,三十歲的你,會接連不斷的交女朋友,什麼空姐、模特、女秘書、實習生。她們或愛你的外表,或愛你的教養,或愛你的家世,或愛你的事業,就是沒人愛你的內心,因為你也不愛她們。你會在不同的女人身邊醒來,醒來后依然覺得空虛,你會再找更多的女人來填滿空虛,周而復始。直到有一天,你累了,你會找個家世相當的女人來結婚。你不愛你的妻子,你的妻子也不愛你,不過是搭夥過日子。婚後偶爾出去獵艷,但分寸會拿捏的很好,你的妻子無話可說也不想說。你就這麼庸庸不堪地過了好多年,等到年老時,看著自己鮮活的小孫子,回想人生,發現它與你最初的設想竟然背道而馳,絲毫沒有任何可取之處,你由然覺得自己白活了這一場。」
這個點,店裡人還挺多。
那原本是一個巧克力的盒子。
葉陽點點頭:「只是性格不合。」
葉陽與他擦肩而過。
郭勝楠和林天一得知這消息后,在公司罵了一整天娘。
他忽然道:「本來都是為了你。」
張虔道:「和圖書你還有時間。」
葉陽從兜里摸出那枚戒指,走到他眼前,放在邊上垃圾桶的頂上,道:「剛重逢的時候,看到你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還有點失望,現在忽然發現夢想成真了,真痛快。」
王彥的語氣緩了下去,試探道:「你提的分手?」
葉陽沒吭聲。
他轉身來看她,道:「難道你想在這做?」
葉陽道:「我今晚就約他。」
第三次打是十點,有人接了,卻沒人說話。
第一次打是八點多,沒人接。
葉陽點了一杯美式,要了一塊抹茶蛋糕,端著去找座位時,正好窗邊的一對男女起身離開,她就坐了過去。
他看著遠處,甬道在三步之外彎了一下,兩側扶蘇花木掩住盡頭馬路上的風景,只從枝葉的間隙看見一點霓虹。他眼底卻漆黑一片,聲音也平靜,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二十來歲的時候,看到我女朋友那麼辛苦和忙碌,常會反思自己的人生是否太過安逸和順遂。產生了想為某人奮鬥的想法,第一次迫切的想要成功。希望自己擁有一切,讓她能堅持自己所堅持的,不必向生活低頭。只可惜,她不懂得珍惜,將它棄之如敝履。」
纖細窈窕的都市麗人在夜色中有精緻迷人的風情。
「那不應該啊!」王彥納悶,「如果只是性格不合,這麼長時間,早該忘了,哪有閑心來為難咱們。」
王彥的眉頭鬆了下來。
張虔微側身看她。
帶了許久之後,有一天陳蜜玩笑道:「現在的地攤貨這麼牛逼嗎,帶了這麼久,還這麼亮。」
葉陽一動未動。
她大學剛畢業時,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做什麼?」葉陽沒反應過來,等問出來之後,忽然意識了,人僵在了那裡。
葉陽從八點多一直等到十一點,也沒等到張虔來。
葉陽沒再推拒絕,點點頭:「如果是因為私人關係,別說您,我都替公司可惜,我會儘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