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鄉民謠》的主題曲，科恩兄弟的電影。

對視不過兩秒，他忽然俯下身去。

她斷斷續續的道了一句謝，說等會兒去吃。

李小白沒聽清楚她說什麼，大聲道：「什麼，親愛的，你大聲點，我沒聽到。」

不知道為什麼，有一點緊張，緊張到手心出了汗。

李小白腳步聲特別重，聽起來會覺得這姑娘特有力氣，說不定還是個練家子。

他整個人壓過去，聲音在耳畔：「葉陽，我知道你道過歉了，一般來說，只要對方真心道歉，我都不會再計較。我原以為聽完你的道歉就是結束了，但事實不是。只是這事也不能完全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分手就分手，為什麼什麼都不說，為什麼要用那麼惡毒的借口？你知道一個男人從女朋友口中聽到跟他談戀愛沒意思，是什麼感受嗎？你不僅糟踐了我的尊嚴，還糟踐了我的愛情。你以為九年後輕飄飄說一句年少無知，一切就能抹平嗎？十八歲已經夠判刑了。但我現在厭倦跟你糾纏這事，既然你以前喜歡痛快，想必現在也喜歡，那我們今晚就徹底結束好了。」

一首曲子，三分多鍾，葉陽專心彈的時候，斷了好幾次。

葉陽把手帕遞給他，他還不接，只是看著她。

剛開始只是亂彈，後來漸漸找到了感覺。

不知道是沒彈過吉他了，還是沒彈過這首曲子。

每當他磕巴，停下來想音符時，就會皺眉，皺眉時，會有一點孩子氣。

但他也與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馳了。

葉陽也看著他。

李小白沒有再聽到回應，在門口等了十幾秒，就走開了，但並未回自己房間，而是在客廳和廚房穿梭。

他的聲音帶了一點理性的殘酷：「葉陽，不要問這種問題，有沒有www.hetubook.com.com，都跟你沒關係。」

沒有到了樓下，人說渴，還不讓上去的道理。

張虔頓了一下，道：「你就當我沒有好了。」

張虔重複道：「我想聽，葉陽。」

張虔在她彎腰放衣服時, 往一旁走了走，在垃圾桶頂上撳滅了煙, 回來問：「手帕，是不是在你那兒？」

他跪在她身體兩側，雙手撐在肩膀兩側，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李小白手裡提著打包的餛飩出了電梯，隨後摁密碼。

張虔扯了扯襯衫領口，說酒喝多了，口渴，讓她下樓時帶杯水。

職場是他的地盤，她要做小伏低，而這裡是她的地盤，她沒必要再怕他吧。

葉陽微微一偏，還是躲開了。

老太太出來后，道了一句多謝，隨後意識到酒味，微微皺起了眉。

張虔走到一旁，替人開門。

張虔看著她：「用完了，為什麼不還？」

到了四層，葉陽給李小白打了個電話，問她在不在，以防有什麼不便。

張虔的唇印在她耳廓里，低聲哄道：「不是說我是你的意外么，九年前沒抓住，現在送到你眼前，還不抓，是嗎？」

葉陽走過去把帕子遞給他，他卻沒接，而是伸手撥了一下吉他弦。

葉陽陷在難堪里不可自拔，也沒多想, 回宴會廳拿了東西，就跟他一塊到路邊去打車。

她剛站起來，他忽然起身過來，推著她，將她摁倒在了床上。

張虔的目光有種刀山火海里淬鍊過的鋒利，看人的時候，似乎可以將人扒光，什麼秘密都逃不過法眼。你要是跟他較勁，他能用眼睛把你生吞活剝了。

葉陽被擠壓在門板上，有種受辱的不甘，她下意識的掙了兩下，發現身後這人像一堵牆，一動不動，就和圖書放棄了。與此同時，她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不管怎麼說，人家在談戀愛期間，沒犯任何錯。而她分手的方式，無論出於什麼理由，的確不地道，她是該為自己的年少輕狂買單。她老老實實的趴在那裡，雖然心裡有數，但還是問：「你有女朋友嗎？」

葉陽搖搖頭，堅持道：「你有女朋友。」

葉陽當下十分難堪, 立刻道：「我現在回去拿。」

一首曲子，沒有彈完。

葉陽這次看了回去。

葉陽拿起了吉他，在床尾坐了下來。

不過十幾秒鐘，她敗下陣來。

葉陽別著腦袋，老生常談：「張虔，你有女朋友，別這樣。」

葉陽認識這哥倆，是因為張虔是這哥倆的影迷。

靜到彷彿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到。

那時候張虔是眼高於頂的藝術院校的學生。張口新浪潮，閉口新現實主義，將商業電影視為垃圾，想做的是不受資本控制的獨立電影。

老太太說吃了，又藉著門下的燈光上下將另外一側的張虔打量了一番，中肯道：「小夥子長得挺精神，就是生活習氣不好，又是煙又是酒的，得改。」

車到塗白寺后，倆人一塊下車，進了小區。

「那倒不必。」張虔又道，「我要回了, 打車吧, 正好順路，你拿下來就成。」

老太太這才慢慢地下了台階，找自己的京巴去了。

葉陽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想起了這個, 還是點了點頭。

葉陽笑著上前跟她打招呼。

濃眉修目，輪廓分明，這麼看更帥。這個人只要在眼前，什麼都不做，就是誘惑。

他們倆個都沒出聲，但在這陣腳步聲中，他們產生了一種禁忌的刺|激感。

葉陽看到那點東西出現在他眉宇間，竟然看怔了。

張虔httｐs://wｗw.hetｕｂｏok•ｃｏｍ•ｃoｍ沒搭理她，只道：「我之前給你彈了那麼多曲子，今天還我一首吧？」說著又在沙發椅中坐了下來。

葉陽讓他稍坐一會兒，她上去拿。

葉陽道：「可不，也好久沒看見您了，您吃了嗎？」

李小白說她在外頭，還沒回去。

門咔噠一聲，嚴絲合縫的關上了。

葉陽沒有乾等, 而是走過去，將衣服搭在椅背上：「如果沒別的事情, 那我就先回了。」

葉陽咬著嘴唇極力忍耐，但又覺得李小白在等自己的回應，就試著開口，卻連話都說不完整，因為有人在用蠻力，不知道是想試探她的耐力到底有多好，還是希望她失控。

誠然，電影公司的年輕高管，他已經很成功了。

葉陽笑了：「應酬多，難免。」

他的唇落在了她頸里，身體的重量隨之而來。

浴室里熱氣騰騰。

葉陽住的那棟樓旁有個梯形花圃。花圃邊上種了幾棵梧桐。樹影里有大理石砌成的長凳。

他起身將吉他擱回了原地。

張虔又道：「別人送的, 不好送你, 把它還給我吧。」

葉陽這次連斷斷續續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葉陽漲紅了臉：「那你什麼時候方便，我給你送過去。」

這話裡帶了一點命令式的任性，葉陽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張虔嗯了一聲。

手帕在衣櫃轉角的盒子里。

葉陽並不想讓他在這多留，只道：「只是買來玩的，還不會彈。」

葉陽聽了出來。

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學的曲子，好像都不太適合彈給他聽，因為聽起來好像在期待什麼，就彈了一首《Five Hundred Miles》。

但張虔靠在那裡，一聲不吭，聽完了。

她臉上的哀懇越來越多，像是一種示弱，只和圖書求他給個痛快：「我雖然一直說你油膩不堪，可沒真的那麼認為。你這麼自重的人，如果有女朋友，一定不會跟前女友糾纏不清，否則就不是背叛誰的問題，而是背叛自己的問題。你的教養和原則不會允許你這樣的，對不對？我相信你會在分手當天就交新女友，但我不相信你會在沒分手時，與別的女人不清不楚，對不對？」

張虔忽然將她扯起來，將半開的門踢上，將她摁過去。

葉陽在迷濛中意識到她回來了，手摸索到門把手下面的旋扭，扭了一下，反鎖住門。

是那首《Aurora Borealis》。

只是彈得很磕巴。

葉陽用手肘撐著門板，額頭抵在手肘上，死死咬住嘴唇。

但她能從模糊的鏡中看到他們兩個。

清靈的音符，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盤。

葉陽將吉他擱在旁邊，起身準備送客。

男人的身體堅硬灼熱，對比著她的，像一塊水豆腐，他雖沒怎麼壓，她卻幾乎要碎了。

兩室一廳的房子，葉陽住主卧，空間比較大，東西也不少，但條理性好，收拾的很整潔，並不顯亂，找東西很容易。

張虔抱著吉他，自顧自地在沙發椅中坐下，擺好姿勢，試著彈了幾下。

他這麼說，葉陽只好請他上去。

葉陽避開他的目光，道：「這小區比較大，初來乍到，容易迷路，我送你出去吧。」

拿到帕子后，葉陽轉身往外走，卻看到張虔正站在門口打量她的房間。

葉陽很快就不問了，因為沒必要了。

到了單元門前，葉陽正往包里摸門禁卡，還沒刷呢，門忽然開了接著一個京巴竄了出來。

他們都能聽到李小白來回走動的腳步聲。

葉陽開了門，讓張虔到客廳坐下，先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溫水，然後回ｈｅtｕbｏｏk•cｏm•ｃｏｍ自己房間找帕子。

而如今的張虔卻是成為商業鏈條上的一環。

李小白將餛飩放在飯廳的桌上，走到主卧門口敲了敲門，道：「親愛的，今天發現了一家特別好吃的餛飩，你不是愛吃么，給你打包帶了一碗，放飯廳桌上了。」

老太太的責怪中有種長輩的關懷：「都是借口，什麼難免，只要有心，你們就是仗著年輕不注意罷了。」

水蒸氣將洗漱台前的鏡子熏得模糊。

葉陽往裙子上抹了一把。

葉陽迷離中，想起他二十一歲生日那晚。

她臉上出現這種神色是很動人的，只要稍微賣弄一下，會有大把男人受不了。可她偏不，彷彿要跟造物主作對似的，就是要將它賜予的禮物踩在腳下，於是可憐中冒出倔強，那一點死不悔改，常常想讓人一把掐死她。

這哥倆是他的偶像。

須臾，葉陽將他的腦袋從頸里捧出來，看著他，神色有一點哀懇：「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什麼叫當作你沒有？」

她的白和他的麥色形成鮮明對比，有種視覺上的刺|激。

葉陽張了張嘴，沒回答上來。

她問出這個問題后，房間里一切都靜了下來。

曲子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倆人都沒說話。

葉陽賠笑：「您說得是，我們以後一定注意。」

想過還。但要麼是忘了帶，要麼是帶了，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最後竟然也擱下了。

葉陽一邊往裡進，一邊道：「她一個人住，子女都不在身邊，挺孤單的，所以看到年輕人，會格外熱絡些。」

張虔道：「現在吧，我還要回去交差。」

老太太喲了一聲：「姑娘，是你啊，可好久沒看見你了。」

葉陽見他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門邊的吉他上，極快的走出去想攔住，可惜慢了一步，他已經彎腰拿起了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