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她將試卷拂到邊上，斬釘截鐵：「不可能。」
寇響一雙大長腿委屈巴巴地拐在木頭椅子橫欄上，時不時挪動變換姿勢，看樣子，坐得不怎麼舒服。
寇響沒回答，繼續手頭的工作。
楊吱停下講解，斜眼偷看他，他聚精會神凝望著草稿本，鋒銳的側臉在柔和檯燈的映照之下，顯出幾分繾綣疏淡之意。
深藍色的耳機線自他耳廓往下，路過他修長的脖頸，一直延伸到衣領中。
骨氣究竟能不能當飯吃。
「《螢火蟲》。」
「也許你不想呆下去了。」
他將左邊的耳機塞到了她的耳朵里。
楊吱拿起手邊的mp3，左右翻了翻，黑色磨砂質感極好，背面印有sony的字母。
楊吱知道，這已經是寇響能夠做出的最大讓步。
大部分人都喜歡流行音樂，rap畢竟是小眾。
「對了，你喜歡哪個歌手。」他問。
意外發生在下午第一節課下課以後，數學老師面帶怒容來到教室，尖銳的嗓子大聲喊道：「楊吱，來一趟辦公室。」
寇響嘴角微勾，戴上了耳機。
林露白自己也錄了唱歌的視頻，同時一直在關注別的選手動態。
楊吱無奈地拿起筆，趴在桌上開始做題。
寇響無奈地接過來，溫熱的掌腹擦過她冰涼的手背，像是觸電一般，楊吱縮回手來。
楊吱做完了自己的試卷之後，便將答案謄寫在寇響的試卷上，一邊模仿他的字跡，還一邊喪：「老師肯定能認出來，肯定肯定會被穿幫，穿幫就完蛋了。」
雖名為輔導補習，實際上還是在各做各的事，她可以講，他也可以選擇不聽。
得得得得得……沒看出來她一張乖巧小嘴這麼話癆，嘰嘰喳喳跟麻雀https://www.hetubook.com.com似的。
楊吱：……
不管他聽不聽，總之她要完成自己的工作，不扉的薪水，意味著她必須有所作為。
但是這位於老師有一個特點，相比于調皮的男生而言，她更喜歡和女生作對，男生反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放過了。
「《不能說的秘密》。」楊吱輕輕哼著：「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與你躲過雨的屋檐。」
「不繼續？」
反正他的試卷要麼是裴青幫做，要麼就不交，老師也沒找過他麻煩。
她聲音清潤，哪怕只輕輕哼了這一句，卻讓寇響握筆的指尖緊了緊。
「啊，沒有。」
「那就在這裏寫。」
班上同學停下了吵鬧，紛紛望向教室門。
可是她卻沒有堅持的底氣。
次日，因為有一場重要的地下酒吧的小型rap battle比賽，寇響沒有去學校，沈星緯也沒去，連班級第二的裴青都跟著翹課了。
「不能。」
「好聽。」
接下來是一段極有磁性的rap說唱，咬詞清楚而有力，每一個字都踩在節拍上，歌詞特別打動人心。
寇響想了想，覺得沒毛病，又問道：「喜歡他哪一首。」
寇響用筆尖敲擊著桌面，全神貫注思考著，不時在紙上寫下一段flow的點子。
她作業都還沒碰呢，在這裏自說自話地給他輔導了將近兩個小時，他做自己的事情，也做了兩個小時。
這段時間，寇響回來倒也不算晚，楊吱堅持要幫他補習，他也沒趕她走，愛講便講。至於聽不聽，是他的事。
因為這種網路視頻歌手比賽，大部分的選手都只是在手機上隨性唱歌，稍微有才華的，拿著吉他邊彈邊唱。而宋茉這種好幾個女生和圖書組女團的熱辣歌舞，讓她的視頻在網站獲得了不少點贊數，直接進入了人氣歌手榜單前十的位置。
一方面費盡心機討好他，一方面，又感覺自己像在騙錢似的。
但都是背後叫嚼舌根，沒人敢和她正面剛。
明明在做自己的事情，她不信他還能一心兩用，不，他還在聽歌呢，一心三用。
「mp3多少錢啊？」
楊吱發現寇響低頭不語，以為他疲倦了，索性道：「那今天就這樣吧。」
但他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譬如那晚，他顯然是生氣的，但氣過之後，他做完了數學試卷，還吃了她的水果酸奶。
他一個人在這空蕩蕩的屋子裡悶太久了，外面的世界浮華三千，不知道能不能剝開他的繭。
林露白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我知道了，像宋茉那樣的，一群年輕漂亮的妹子穿著熱t和超短褲又唱又跳這種，就很能抓人眼球。」
楊吱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繼續講解：「這幾個三角函數的萬能公式，最好能夠記下來，考試的時候用起來很方便。」
卻能在黑夜裡明亮飛翔。
「幫我做。」
手骨節又細又小。
楊吱望了望寇響的草稿紙，上面全是凌亂的歌詞和節拍旋律。
他冰冷的調子嚇得她趕緊將耳機給他戴了回去，笨拙的手指尖在他耳邊胡亂一通亂塞。
可她是怕打擾他啊。
楊吱趕緊摘下耳機，這麼貴重的玩意兒，生怕給碰壞了。不過放下以後，卻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結束了？」
楊吱不明所以，寇響指尖敲了敲她的試卷：「我影響你了嗎？」
「不可以嗎。」楊吱說：「好聽的聲音還分年代？」
「bingo！」蘇北北打了個響指。
「周杰倫？」和-圖-書寇響沒想到：「這都什麼年代了。」
所以，留她在自己房間寫作業，就是為了讓她幫忙寫作業？
「得，你可別說了，一開口又損我。」林露白撇撇嘴：「還有，小露露什麼鬼，聽著像上海灘舞娘似的。」
「這句歌詞，特別美。」
他不是不認真，他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罷了。
楊吱想了想，道：「周杰倫。」
宋茉唱的是近年來相當火爆的韓國女團的歌曲，全過程她的姐妹團高仿了女團的熱舞表演，非常惹眼。而宋茉站在正中央，一邊唱一邊小幅度地跳舞，觀感極好。
楊吱悶聲說：「你都不聽，我怎麼講。」
音質真好，她從來沒有聽過這麼清晰的重低音歌曲。
寇響隨手又記下一句，淡淡道：「你怎麼知道我沒聽。」
有一次上課，有討厭的男生扯人家女生的頭髮，被于老師發現之後，她把女生弄講台上站了一整節課，那個頑皮的男生反倒輕易放過了。
楊吱有時候其實感覺挺挫敗的，這樣子根本毫無意義，可是為了這份工資，為了能有容身之處，她不得不這樣做。
楊吱想了想，看向他：「比起rap，我還是更喜歡唱的部分。」
楊吱驚喜：「真的？」
數學老師是位三十多歲的女老師，姓于，脾氣特別火爆，教得馬馬虎虎但是沒人敢不認真聽講，她很能整治學生，手段花樣百出。
她從來就不是正義使者，恰恰相反，她聰明機靈，並且懂得進退。
又譬如此刻，他願意與她分享著同一首悅耳的旋律。
「緊張什麼，又不會吃了你。」
寇響難得來了興趣，問她：「喜歡前面還是後面？」
桌上擱著一個mp3，黑色磨砂。
「下不為例，只有這一次，我不會再幫你做和圖書作業了，我是你的家庭老師，不是你的女僕……」
小小的很普通，
寇響手裡的中性筆頓了頓，挑眼望她，榛色的眼眸分外明亮。
這次於老師把楊吱叫到辦公室，看情況應該是凶多吉少了。
「嗯。」
「那我們繼續下一道題。」
楊吱更加篤定了自己心裏的想法，寇響不是凶，他為自己結了一層厚厚的繭，嚴絲合縫，將自己封閉了起來。
倒是想，關鍵是連他人影都捉不到。
「就在這裏寫。」
寇響這人陰晴不定，難以揣測，看上去好像總是不開心，對誰都冷漠。
「行了。」寇響這語氣像是在安撫：「如果你乖乖聽話，興許讓你多呆一周。」
班上女同學都罵她，這個年齡最是無所顧忌的時候，罵得也是刻薄難聽，說她就喜歡模樣漂亮個子高的男生，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麼樣。
「五位數。」
楊吱摘下了他的一個耳機：「我能聽聽嗎？」
撫平你心中所有的悲傷，
一張紙覆蓋住楊吱的手和筆，她愣了愣，看到寇響將自己的試卷遞了過來。
總之她做了多少噁心事就捱了多少咒罵，大家都等著孽力回饋的那一天。
夢想是黑暗中的一絲微光，
蘇北北哼哼地笑了笑：「就能聽好聽的，聽不得大實話。」
「被發現也不關你的事。」
寇響一邊寫東西，漫不經心道：「mp3不值錢，耳機值錢。」
她的艷羡之色清清楚楚落到了寇響的眼中。
在她起身的時候，蘇北北擔憂地說：「小姐姐穩住，于老師說什麼你聽著就是，千萬不要頂嘴，一頂嘴你就完蛋了。」
楊吱點點頭：「我知道的。」
可是這樣子，除了浪費兩個人的時間，沒有任何意義。
蘇北北放下手裡的筆，插嘴道：ｍ.ｈｅtuｂoｏk.com•ｃｏｍ「你倆就別商業互吹了，小露露，我告訴你為什麼你的視頻沒人點贊。」
向caesar大佬勢力低頭。
「……」
舒緩的音樂送入耳畔，她的心漸漸安寧平和。
林露白翻了個大白眼。
「不可……」
楊吱拿出了自己剩下的家庭作業，一張數學試卷和一張英語試卷：「我回去寫家庭作業了。」
楊吱：……
楊吱思量片刻，怕是不能。
寇響筆觸微微一頓，聲音低沉而顯得漫不經心：「說什麼，沒聽清。」
沉靜的容顏籠上一層柔光，他垂著眸子，專註地做著自己的事。
「這是什麼歌，真好聽。」
「你這歌唱得確實還行，不過像你這種聲音，擱網上海了去，你缺少抓人眼球的爆點和噱頭。」
「耳機多少錢啊。」
楊吱坐在他鬆軟的旋轉椅上，兜了一圈，拿出教輔資料。
不過他竟也不覺得煩。
寇響寫了幾個字，又情不自禁側眸望著她，她鼻尖乖巧，睫毛很長，眨眨眼，快速地輕掃過眼瞼。
楊吱將心比心想到自己，何嘗不是如此，熱愛著流行音樂，喜歡唱歌，喜歡在很多人面前唱歌，喜歡眾人的歡呼和掌聲……
寇響恍然間憶起那日驟雨狂風中，她固執地為他撐傘的畫面，突然覺出了幾分味道，心間也變得如梅雨時節的空氣一般潮濕起來。
楊吱一筆一劃在紙上寫下雋秀的字跡，卻不曾想，耳邊傳來一絲異樣，隨即便有流動而悠揚的旋律送入耳膜。
林露白錄製的視頻無人問津，她唱的是周杰倫的《等你下課》，楊吱聽了以後，告訴她自己的感覺：「其實你聲音很好聽的，比這上面大部分人唱得好聽。」
「萬一被老師發現怎麼辦。」
你就像螢火蟲，
林露白回過身兀自琢磨她的視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