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也是這樣打了他一下。

姜雨明白了，徹徹底底明白了。

酒精能讓他入睡更快，否則一旦思念起了頭，那就是漫漫長夜無邊的酷刑。

大學生活對於裘厲而言，沒什麼意思。

他未來會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臨床催眠師。

「嗯？」

裘厲提分手她都沒有哭，但是這會兒，心疼得快要死亡了。

裘紹偏執地把對亡妻的愛全部轉化到對兒子的恨上，虐待他、傷害他。

「滾。」

錢，不在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負重。

「甄絮絮……」裘厲遲鈍地在腦子裡搜索這三個字：「這他媽誰？」

「裘厲，你看什麼呢？」

裘厲嘴角浮現一絲冷颼颼的笑意，甩開了——

自從離開北城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嘗到任何食物的滋味了。

北城大學的芭蕾舞專業有不少認識的人，都是愛斯梅拉的同學。

那個時候的他，精神狀態已經非常糟糕了。

而這樣的催眠，真實地改變了他的記憶，讓他把任嫻當成了母親，深信不疑。

那時候的裘厲，已經……病入膏肓了啊！

他腦子聰明，不需要特別努力也能消化全部的課堂知識點，想聽就聽，不想聽了就趴在桌上睡覺。

他害怕看到姜雨發給他的信息，但凡她哭著求求他，他都沒有辦法邁出步子。

「您是說……您不是他的媽媽……」

裘厲吃掉了酒杯里的最後一個青桔，把他牙齒都酸得打顫了。

後來姜雨給他打電話，被告知停機，去過一次他的家，用備用鑰匙打開了房門，看到裏面白布塵封的沙發和落灰的傢具，才惶然意識到……

她從來沒有遭受過挫折，一路平平順順，在父母的庇護和寵愛之下長大，還從來https://m.hetubook.com.com沒有人用這麼兇巴巴不近人情的語氣和她說話呢。

每天和女孩們一起往返于學院和藝術中心，生活充實而簡單。

「我是裘厲的女朋友，我……我想找您聊聊關於他的事。」

任嫻大驚失色：「姜雨同學，你何出此言呢？」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頜，輕輕抬了抬：「你是她女兒。」

聽到這個消息，姜雨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心臟都要窒息了。

「我是任嫻的女兒啊。」甄絮絮嘴角撅了起來：「你真的傷我心了，我決定不理你三分鐘。」

那天清早，姜雨來到物理大樓，在門口等了半個小時，終於等到了任嫻上班。

已經晚了，任嫻幫不到裘厲任何事。

裘厲去海城之後，換了手機號，也換了全部的聯繫方式，彷彿徹底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銷聲匿跡。

「女朋友」三個字，讓裘厲好不容易麻痹的神經，又開始疼了。

「……」

她要告訴他，就算全世界都不愛他、不要他，小雨也不會不要他。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在他舌尖接觸到酒精|液體的時候，竟然會有甜絲絲的碳酸氣泡感！

額頭上被輕拍的觸感，讓他一瞬間想到了和姜雨初見的第一晚。

「這麼野啊。」

甄絮絮言笑晏晏地看著他，拍了拍他的額頭：「學弟乖乖的哦，走了。」

此後，全世界都活過來了。

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當然不是，過去我和裘醫師聊起過裘厲的母親，她生他時難產死亡了。那時候，我看裘醫師好像很愛他的亡妻，提起的時候，眼神里全是悲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後來他才會對那孩子做出ｗｗw.ｈetuboｏｋ.ｃoｍ.ｃom那樣恐怖的事情。」

從外到內，都火星撞地球一般，撞到了甄絮絮意中人的點上了。

南城的空氣悶熱潮濕，就連吹來的風，都是燥悶無比的。

她穿著熱褲弔帶，化著煙熏妝，眼睫毛長得有點嚇人。

「任嫻」兩個字，將裘厲的心臟戳了一下，他總算稍稍清醒了些。

裘厲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望向了面前的甄絮絮。

晚上和一幫不怎麼學習、無所事事的男生去KTV喝酒，自由自在。

他還是過去那個無知無覺、沒心沒肝的垃圾。就算下一秒死了，也沒什麼可惜。

彷彿在他走了之後不久，轉眼間枝頭黃葉紛紛揚揚地落下來，沉甸甸地鋪在了林蔭路旁。

裘厲抵達海城的時候，天空中飄著雨星子。

「你是不是誤會了？」

「老子說話就這樣，受不了，滾。」

掙到了錢，去暴飲暴食一頓，填補永遠無法填滿的空洞，或者去打牌，然後掙更多，或者玩開心了全部輸出去。

但是管他媽的……他就是這樣的爛人，下地獄也不能拖著她一起。

那天晚上，在play house酒吧，他遇到了甄絮絮。

姜雨強忍著內心抽搐的疼意，走出辦公室，回頭對任嫻深深地鞠了一躬，彎腰的那一刻，眼淚直接滾落了眼眶。

裘厲已經半醉了倒在吧台，是聽到有人在喊他，恍惚間回頭，看到少女艷麗的容顏。

甄絮絮又點了一杯莫吉托，遞到裘厲的手邊：「學弟，今晚沒興緻，咱就不聊了，喝了這一杯我就走，等你清醒了，學校里見。」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事，不管扣不扣錢，姜雨都必須要去一次海城。

「他不是您的兒子嗎。」

hetｕbｏｏｋ.ｃom.cｏm這個極具侵略性的曖昧動作，讓甄絮絮全身都彷彿被電打了一下，腦子裡滋啦滋啦冒火花。

「甄絮絮啊，你竟然把我忘了，太傷心了吧，虧我還一直惦記你呢，找我媽要電話也總要不到。」

再這樣扣下去，姜雨的賬戶將所剩無幾。

從第一天見面，她就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他。

「裘厲，你是一個人來玩啊？」甄絮絮繼續試探地問：「女朋友呢？」

「請問任老師等會兒有課嗎？」

母親曾是他全部的希望，而今他的信念已然坍塌。

「偏不。」

這麼多年，記憶不斷強化，變成了他心底最深的執念。

她看到裘厲，整個人都瘋狂了，抓著他拚命搖晃：「天吶！啊啊啊啊！你竟然來海城了！你別說你在海城念大學！你別說……你別說你在海城大學！」

所以那天在遊樂場，裘厲給姜雨打電話，強顏歡笑地告訴她那番話，說媽媽認了他，很喜歡他，也為他感到驕傲，還讓他搬過去一起住。

「他走了。」

沒錢了就去掙，別說他腦子聰明，就沖他這張臉，在海城這種金磚鋪地的國際大都市，幹什麼都掙錢。

他也永遠回不到那個用一袋袋水泥、換回一個水晶音樂盒的盛夏。

「任老師，您叫他裘厲同學？」

現在的裘厲，做什麼都是輕飄飄的，腦子也總是恍恍惚惚，嘴角的笑容越發輕佻，不像個人。

任嫻打開了辦公室大門，溫和地說道：「我沒有課，同學你有什麼事？」

姜雨沒有想到，今年的秋天來得這麼快。

她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裘厲被她晃暈了，不客氣地甩開她的手：「你誰？」

說完，轉身離開。

那不是安慰，也不是「假話和_圖_書」。

【知過】app再次提醒姜雨，【拯救惡魔少年】長時間未進行任務，扣除賬戶餘額500。

……

裘厲需要更多的酒精來麻痹自己，索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走出物理大樓，姜雨的思緒變得很慢很慢。

裘厲下了飛機之後，連手機都沒有打開，直接扔了卡。

……

「姜雨同學，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你儘管說……」

「你這張臉，真他媽難看。」

「任老師，我……我知道這樣強人所難，但是能不能請你以後見到他……」

北城是他一分鐘也不想再呆的城市，但那裡卻有他此生最珍愛的姑娘。

裘厲這樣的男人，英俊的五官中帶著冷硬的氣質，渾身上下都寫著生人勿近但偏偏又迷人得要死。

挺好，就像地球繞了一圈，最終回到原點。

誰都不會想到，他第一個催眠的對象，竟是他自己。

甄絮絮輕輕打了他：「你怎麼說話呢！」

酒吧里常常有女人主動請他喝酒，裘厲往往來者不拒。

姜雨看著任嫻的神情，彷彿在說這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姜雨比任嫻更加震驚，站起身說道：「任老師，裘厲這麼多年，全部的希望、支撐他活下去的勇氣，不就是有朝一日能變得更好、考上最好的大學、拿到最好的成績來見您嗎！您怎麼能叫他……裘厲同學！」

哪怕第二天餓死了，又有什麼所謂。

她埋怨過裘厲耍她、騙她，但她從來沒有想過真的要和他分手。

裘厲小時候太缺失的母愛，才錯誤地將任嫻這個親切和藹的阿姨當成了自己的媽媽。

任嫻似乎也回想到那日甄絮絮的生日宴會上，裘厲臉色的不對勁，急切問道：「姜雨同學，裘厲他在哪裡，能不能讓他來見我ｈｔtps://www.ｈｅｔubook.coｍ•coｍ一面，我想和他好好聊聊。」

甄絮絮在學校里是眾星捧月般人氣高漲的學姐，校學生會主席、街舞社團會長都是她，成績常年保持第一名，不久前還拿到了保研名額；街舞社團在她的帶領下也是常常拿獎……

雖然每天都很忙，但姜雨仍舊感覺心裏空落落。

任嫻皺眉道：「我有家庭，有女兒，我的女兒比他還大，他又怎麼會是我的孩子。是，我的確認識他，他是裘紹醫師的兒子，那時候我因為博士論文整夜失眠，在裘醫師那裡做過幾個療程的康復，認識了他……」

說不得、想不得……

他走的那天，她追到機場，沒能見到他，蹲在航站樓哭得像個孩子。

他是真的走了。

至今她都不敢去想那個清晨的陽光，不敢去想裘厲對她說出分手的那句話。

她的世界在裘厲離開的那一瞬間，被剝離得只剩了一個空殼。

追她的男生就更別說，加起來能繞操場兩圈。

沒有希望，沒有光，他像受傷的野獸，重新躲回了黑暗的巢穴里，把自己關起來，藏起來。

姜雨每天都給他發簡訊，但是他從未回過。他換了手機號，再也聯繫不到了。

甄絮絮見他這模樣，完全不似第一次見面時沉默的少年。

姜雨哽咽了好久，卻只能說：「算了。」

任嫻讓姜雨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給她倒了一杯溫開水：「裘厲同學很優秀，我還希望他能填報我們物理專業呢，不過他好像更傾向於子承父業，填報臨床心理學專業。」

騙她、拋棄她，或許是他干過最混賬和昧良心的事了。

後來任嫻療程結束，不再造訪，裘厲便以為「媽媽」拋棄了他。

裘厲捏著她柔嫩的下頜，看了將近半分鐘之久，看得甄絮絮面頰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