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夜,有風吹過棲息的城

他自出生起就被養父母領養,這麼多年來,早已視自己是蘇家人,縱使回到了國內,卻全然沒有尋覓親生父母的衝動。
回到房間,唐瑛打蕭瀟手機,自蕭瀟住院后,她的手機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唐瑛掛斷了電話,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再然後去了唐家祠堂。
傅寒聲猜測:「疼?」
「抱歉,請止步。」階梯教室附近,有人阻止了他。
唐伊諾雖是轉述,但這話被唐瑛聽到,總歸是一場堵心劫難。
那是一個做事一板一眼的年輕男人,蘇越不知道他的身份,甚至不知道他和蕭瀟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但蕭瀟無疑是認識他的。
卧室里還開著燈,燈光灑落在他堅毅的臉部線條上,淺淺的光彷彿滲到了他的眼眸最深處,再加上晨跑過後,傅寒聲渾身燙人的暖,尤其是落在她腹部輕輕撫摸的手掌,更是帶著灼人般的熱度。
蕭暮雨在中國南京,他在美國加州;蕭暮雨清貧打工,他度假出行;蕭暮雨病危昏迷,他欲要歸國;蕭暮雨骨癌去世,他在C市,他在C市啊……
這叫習慣成自然嗎?
院系裡確實是有人暗指邢濤待蕭瀟極好,起初講這種話倒也沒什麼,但說著說著私底下也就變了味。
庭院風聲凜冽,伴隨著時間流逝,唐伊諾興許是受了涼,頭暈眼花不說https://m•hetubook.com.com,好像還出現了幻聽。
他連忙彎腰去撿,床頭燈光線太暗,隨後又起身打開了卧室燈。蘇越檢查手機,還好手機並未摔壞,其實手機有沒有摔壞,對於他來說並不重要,但他在等蕭瀟的電話,如果她此刻開機,剛好打電話給他,但他卻因為手機壞了,錯失她的電話該怎麼辦?
12月上旬,蘇越前往外地參加建築研討會,為期半個月,白天儘是學術探討,可到了晚上,卻是飯局不斷。
「……不疼。」她只是有點熱。
好一陣靜默無聲,再后,電話似是被傅寒聲接起,只聽唐瑛道:「阿媯傷勢怎麼樣了?」

「再多睡一會兒。」他說。
C市距離南京,坐飛機的話,需要若干小時,乘火車的話;需要十幾小時;開車的話,他可以一路飆車過去,幾小時,幾小時他一定到,但命運就是這樣,他不知蕭暮雨的存在,命運在跟他和蕭暮雨開玩笑,他能有什麼辦法呢?
半個小時后,傅寒聲回到了卧室里,仍是俊雅的臉,冷淡的眉眼,不同的是——剛剛結束跑步,他的黑髮有些潮潤。
唐瑛從唐伊諾口中得知,蕭瀟接連十幾日都沒有再前往C大,就連大一課程也是邢濤幫忙代講,院和圖書系裡有不少學生暗示邢教授待蕭瀟極好。
若是蕭瀟右腳沒有受傷,她會在清晨六點左右慢跑半個小時,但右腳受傷以後,晨間運動逐漸被熱療所替代。
其實,蘇越有些後悔,後悔那天在階梯教室外,追問蕭瀟那個「他」是誰,後悔蕭瀟右腳再次受傷之際,他沒有跟著她一起去醫院。
他有很多事情要問她,有很多話要和她坐下來好好談談。
陌生的城,凌晨的夜,蘇越坐在床上,在他對面是一整面落地玻璃窗,窗帘沒有閉合,對面是高低起伏的高樓大廈,夜半時分霓虹燈閃爍不息,那麼五彩繽紛,卻也只不過是一座喜悲城罷了。
他終於知道了蕭瀟的鬱鬱寡歡,終於知道了她的失常和絕望,終於知道她為什麼每次看到他的時候,眼神總是在疼痛和掙扎中游移……
話落間,他已圈著她的身體,把她摟在了懷裡,修長的手指更是探進被子里,最後覆上了她的腹部,蕭瀟的身體有些僵硬,這份僵硬只有她最了解。
祠堂門口,燈光幽幽的照在唐伊諾的臉上,她一步步走近唐瑛,腳步很輕,似是怕驚擾了母親。
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觸動了心扉;第二次和她在禮堂見面,竟有說不出的傷心;然後又有了第三次,第四次……
「沒有。」唐瑛緊了緊唐伊諾的https://m.hetubook•com•com手,隨即又鬆開了:「你先出去吧!讓我單獨陪你外公待一會兒。」
這裏的「好」是有深意的。
蕭瀟情緒略有波動,她鎮定自己,繼續低頭看書。
蘇越握著手機,看著屏幕由亮變暗,蕭瀟沒有打電話過來。也對,她看到他只有滿滿的傷,又怎會給他回電話呢?
他似是覺察到她的目光,淡淡的看著她,也不問她的眸光是否有什麼深意,只漫不經心的按揉著她的腹部,雖然隔著睡衣衣料,卻令人隱隱躁動。
祠堂里,有聲音緩緩飄了出來:「我是唐瑛,煩請傅董接電話。」
事後,蘇越便再也沒有打通過她的手機。
乾淨的床單和內褲,除了是傅寒聲,不會是別人了,他能如此,遠在蕭瀟的意料之外。
近幾日,蕭瀟比傅寒聲晚起,通常她醒來時,他已不在床上,這個時間段,無需猜測,他定是在健身房裡跑步。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他一度覺得很莫名,難道是因為雙胞胎莫名的心靈感應?
「不了。」
這晚,唐伊諾並未遠走,而是守在了祠堂外面,裏面站著的那個女人是她的母親,她又怎能不擔心呢?
唐伊諾原本沒打算在唐家提及蕭瀟,全因吃罷晚飯,有唐家女眷過來串門,坐在一起看電視閑聊天時,有女眷問起蕭瀟,唐伊諾方才隨口這麼一和-圖-書提。
乾淨如初。
12月22日,已經忘了,這是他第幾晚失眠了,再加上夜間又喝了酒,所以午夜時分可謂是頭痛欲裂,下床倒了一杯水,坐在床上喝了大半杯,把杯子放在床頭柜上時,竟不小心碰掉了手機,只聽「啪嗒」一聲,手機已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

忙完了,他在她身邊坐下,也不詢問她是否去洗手間,既然她已經起床了,想必第一時間就單腳蹦著去了洗手間,所以他不問。
見蕭瀟醒了,傅寒聲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他把紅外線燈移過來,掀開被子一角,又拿著抱枕放在蕭瀟的右腳下,再然後打開了紅外線燈,動作熟練利落,近段時間他都是這麼照顧她的。
放下床單,蕭瀟靜默了幾秒,又開始單腳蹦著往洗手間跳去,片刻后她在抽屜里找到了她偷偷藏匿的內褲,剛拿出來,她的臉色就變了。
只能說,唐伊諾說這話並不趕巧,沒想到竟被唐瑛聽見了,唐瑛倚著門框笑:「哦?有多好?」
唐伊諾咬了一下唇,看著母親想說些什麼,卻終是止了口,轉身離開,她走得慢,還沒走到門口,便聽見母親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那聲音回蕩在冷幽的唐家祠堂里,竟有著說不出的凄涼。
既然丟棄,他又何必認祖歸宗?
23年啊!
接連喝了一個多星期的酒,身體正m•hetubook•com•com在適應酒精的同時,蘇越也正在適應失眠。
他這樣,究竟是體貼之舉,還是磨人之舉?
蕭暮雨應該是很喜歡她吧?
唐家祠堂,唐奎仁靈位前,唐瑛點燃了一炷香,離得近了,她看著靈位上「唐奎仁」三個字,手指微微蜷縮著,影子瘦削而寒銳。
不是活見鬼,也不是撞了邪,是有人幫她洗過了椋。
蕭瀟看不進去書了,均是沉默,如此過了幾分鐘,他才鬆開她,「我去沖澡。」
原來,這世上所有的城市都是一樣的,無時無刻不在上演著悲歡離合。
走近了,她示好的握著唐瑛的手,小心翼翼道:「媽,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蕭瀟記掛著床單和內褲沒洗,趁傅寒聲不在,曾瑜還未上樓收衣服之前,她先單腳蹦著去了換洗衣簍前淌。
她和傅寒聲慣常早起,並不怎麼貪床嗜睡,當然特殊情況除外。
得知蕭暮雨的存在,完全是一個意外,他萬萬想不到,在這世上,他竟然還有一位孿生兄弟,怎不讓他心思膽顫?
似是一種默契,他不說,她不問,他無聲成全她的臉面,她無聲觸動心懷,此事就這麼在秘而不宣中翻過了一頁,不再被他們任何一個人提及。
翻看了一會兒,蕭瀟皺了眉,到最後竟是一寸一寸的審查著床單,那朵「小花」呢?昨晚還在,不過幾小時而已,怎麼忽然間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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