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喬暖無奈地按了結束鍵。
這種年齡相差太大的戀慕，對她而言是反常的，甚至……是畸形的。
喬暖頓時如遭雷殛，全身血液都好像慢慢地凝固了。
「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去攔車。」何決把喬暖外套的帽子拉上來幫她戴上，輕輕捏了捏她的手，然後朝著路口飛奔而去。
「真是過意不去，我感覺我老是在給你添麻煩。」
喬暖疼得有些虛脫，只感覺一路自己的手都被何決緊緊握著。他的手溫度冰冰涼涼的，握起來非常舒服。
「說你和……和喬姐姐……我就想問問，這是真的嗎？」
她熬到天快破曉時才睡，睡了幾個小時又繼續起來畫，如此晝夜顛倒了兩天。
「稍微提了一句，不過沒開口借錢。」
又等了很久，久到喬暖以為何決和許雲瑤已經走了的時候，何決的帶著一點沙啞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我喜歡她。」
何決忙伸手去扶她，卻發現觸到的地方溫度高得不正常。
最終診斷是細菌引起的急性腸胃炎，在注射了抗菌素、葡萄糖鹽水和相關電解質之後，喬暖感覺疼痛漸漸消退。她睡了醒來，發現何決不在病房。
「……唔，沒什麼，我有事先掛了。」
喬暖頓時嚇了一跳，見何決走進來，連忙去拿水杯喝水強裝鎮定。
「什麼時候醒的？」何決走過來。
「剛剛跑完步，才回來，怎麼了？」何決呼吸尚有些不穩。
喬媽媽忙站起來，一邊打和*圖*書開保溫盒一邊說：「剛剛你張阿姨打電話過來，說先幫忙把口子填起來。」
何決拍著她的背，待她吐得差不多了忙去買了一瓶水，擰開來讓她漱口。
這聲音顯然是許雲瑤的，喬暖放下水杯，耳朵不自覺地豎了起來。
就在這時，房門打開了。
「不告訴你，等我做出來了再給你看。」
喬暖穿上外套拎上醫生開的葯，和何決一起走出病房。喬暖刻意落後了半步，沒有和何決比肩。喬暖跟在他身後，發現不過半年，何決又長高了一些，大約身高已經突破一百七十公分了。他將會越來越高，越來越成熟和有力量。
「小決，我爸爸廠子的事，是你跟你媽講的嗎？」
電話那邊何決輕聲地笑了一下，「別這麼見外，畢竟……」
「嗯嗯，還要感謝你呢。」
「……肚子疼，想吐……」
「謝謝你，真的，非常感謝。」
喬暖看重的倒不是獎金，而是如果能夠在這次比賽中嶄露頭角，對她就業將非常有利。
「可是……喬姐姐比你大六歲。」
何決目光變了變，盯著她看了許久，最終沒說什麼。
這天她回家很晚，打開門時發現何決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就這樣僵持著，而喬暖意識到自己不能表現得太過生硬，否則自己剛剛聽到何決和許雲瑤談話的事就會暴露，於是她最終妥協。
半個月後，喬爸爸出院，合伙人的下落有了hｅｔuｂook.ｃom•ｃom音訊，廠子也重新開工，一起都逐漸步入正軌。而喬暖則開始忙著參加一個建材大公司舉辦的廣告大賽。
喬暖把整個廣告的構思初步定下來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她摸了摸肚子走進客廳，見何決正在打遊戲，問：「小決，有沒有吃的？」
喬暖怔了怔，「你們跟張阿姨講了廠子的事？」
何決聞言，目光又沉了幾分，「說了你不要見外。」
這幾年綠色的概念被炒得很熱，該建材公司推出了一款塗料，主打綠色健康的理念。而W大和該公司的廣告部一直常有合作關係，系裡就下了廣告大賽的通知。一等獎會有五千塊的獎金，並且如果足夠優秀，可以直接投入市場，進入營銷環節。
「啊，好像是的……」
「她不會答應你的……」
喬暖從家裡趕到醫院時，喬爸爸和喬媽媽正在聊天，兩人言談之間，神情都帶著喜色。喬暖將保溫盒遞給喬媽媽，好奇地問：「發生什麼事了嗎，怎麼你們這麼高興？」
何決不說話，抬眼靜靜地看著她，然後目光堅決，沒有一絲妥協的意思。
電話那邊何決頓了一下，「嗯，應該的。」
「是……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許雲瑤聲音帶著一點點的顫音。
後面的話喬暖已經沒有心思繼續往下聽了。
喬暖舒了口氣，去拿旁邊柜子上的手機，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下午五點，怔了怔，「怎麼和*圖*書都這個時候了，小決你下午上了課沒？」
何決嗯了一聲，把她鞋子拎過來，蹲下身握住她的腳踝。
「你在發燒？」
何決立即去抽屜里拿出一疊錢，又找了件暖和的外套給喬暖裹上，然後將她從床上背起來。
「怎麼了？」
見她賣關子，何決也沒說什麼。
她慢慢坐起來，喝了一口水。突然聽見病房外傳來一個甜甜的熟悉的聲音，「何決，前幾天，孫雅……跟我說了一件事。」
「說了什麼？」
第三天中午放學回家時，發現桌上的飯菜一點沒動。他有些生氣，放下書包去敲卧室的門。
何決忙打開門，見喬暖蜷在床上，手握成拳緊緊壓著肚子。
她當即站起來掏出手機撥了何決的號碼。
喬暖肚子一陣一陣腳痛，又被顛得難受，何決剛剛把她背到樓下，她就掙扎著下地，蹲在路邊吐得昏天暗地。
喬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突然一個念頭在她腦海里一閃而過。她怔了怔，連忙狂奔向自己的卧室。
這個少年在她第一次失戀時握住她的手時的輕輕顫抖，將她撲倒在地上時眼中清清楚楚的炙熱和渴望，得知她可能要答應翟明目光中深切的憤怒和痛苦，以及牽著她走在黑暗中時的堅定。
她想自己真是怯懦的鴕鳥，以為把頭埋進沙子里不聞不問就可以不管當做所有的事情都不存在。她其實內心深處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何決對她感情的變化，不用清晏來提醒，不用高朗來www.hetubook.com.com嘲笑也不用孫雅來諷刺。她都知道。
何決放下遊戲機，去廚房把已經冷了的菜又熱了一道。見喬暖吃得狼吞虎咽，忍不住問：「有靈感了？」
「……何決，你瘋了。」
「總有一天她會答應我，如果不會，我也不在乎。」
半晌沒有聽見何決的回答，喬暖的心卻不禁懸了起來。理智告訴她現在應該馬上躺回床上，捂住耳朵什麼也別聽，這件事容不得一點的好奇心，然而偏偏她靜靜坐著，一動不動，耳朵努力地捕捉著病房外的一切聲音。
動靜有些大，何決睜開眼睛，從沙發上起來。他走到喬暖卧室門口，見她正在紙上奮筆疾書，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有出聲打擾她。
喬暖深以為然。
「那怎麼……」喬暖頓了一下，立即想到何決當時說著「房子不能抵押」時決絕的神情，莫非……
「畢竟什麼？」
喬暖別過目光，不去看他，「啊剛剛才醒。」
喬暖吃完之後就回卧室繼續奮戰，她精神處在一個幾度亢奮的狀態，靈感的閥門一旦打開，關於細節的想法就源源不斷地涌了出來，而她急迫地需要把它們轉化成能夠被人直觀感知的狀態——圖像以及文字。
喬暖乾笑一聲，「那，那咱們回去吧，醫生說明天再來輸液就行。」
他們剛剛的對話喬爸爸、喬媽媽都聽見了，喬媽媽一邊把床搖起來一邊說：「小決有心了，也不枉費我這麼多年對他的照顧。」
……這意味，她後退的ｈtｔｐs://wｗｗ.ｈetｕｂｏok•cｏｍ•coｍ空間，也在越來越受到壓迫。
裏面傳出虛弱的應答：「……進來。」
何決挑了挑眉，「怎麼說？」
「我知道。」
「燒退了沒？」何決伸出手，就要去探她的額頭。
「很久了。」
她從院辦領了相關材料便宅在家裡進行構思，然而找了幾個切入點都覺得差了一口氣。也反反覆復看了已有的塗料和油漆的廣告，結果反而連本有的一點靈感都消失得一乾二淨了。因此離截稿日期已經過了一大半的時間，她的作品還沒有任何進展。
這種認知讓喬暖渾身充滿了不安定感，她無法想象事情最終會往哪一步發展，會不會有一天何決不再容忍她的裝傻充愣，逼她對此做出回應。
她並不傻，那些細節怎麼可能不會注意到。只是她一直在試圖用正當的身份和感情來解釋這些事，因為她無法接受「喜歡著自己」的何決，和「被何決喜歡」的自己。
喬暖立即觸電一般地縮了一下，「我，我自己穿就行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生活就如同建立在沙礫之上的城堡，時刻充滿了傾覆的危險。
喬暖立即條件反射一般地躲開，見何決的手尷尬地頓在半空，忙說：「已經退了，流，流了很多汗，你別碰。」
「沒，跟老師請了假。」
何決手裡還捏著一本書，呼吸很淺，眉頭輕輕地蹙起，淺黃色的燈光照在他清俊的臉上，睫毛下一圈極淺的陰翳。整個畫面柔和得讓人練呼吸都不敢用力，彷彿一個不小心就會將其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