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諾言(03)

周險聞言靜了一會兒,盯了她數秒,急促笑了一聲,「你懂什麼好人壞人?」
許棠搖頭,眼淚飛快湧出來,「你還欠我錢,我不要你的鐲子,我只收現金。」
心臟彷彿要從喉嚨口跳出來,周險壞了鄭叔的好事,鄭叔的人出手必定絕不手軟,可他腿傷未愈又勢單力薄……許棠不敢再往下想,瘋了似的朝著藥店飛奔。
周險手裡的煙積了長長的一截灰,他伸手彈了彈,「繼續說。」
許棠撲得很猛,周險腳步踉蹌了一下,又站得筆直,他沒回頭,聲音平淡:「小姑娘,陳一鳴那種人才是好人,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許母更是驚訝,雙腳落地撐在地上,「許棠……」
許棠緊咬著下唇,沉默許久復又開口,「我不知道站在方舉身邊穿警服的人是什麼人,但方舉高中是在鹿山五中讀的,他家庭應該非常不普通。我不肯定,我只是希望,你是和方舉達成了什麼協議,所以幫忙打聽鄭叔的消息。」她聲音漸低,「我只是希望,你們是好人,不然我……」她手指緊緊攥住,攥得指節發白,「我不能原諒你。」
正在此時,身後忽然傳來劇烈砸門的聲音,許棠嚇了一跳,便聽見砸門聲一陣高過一陣,幾個粗噶的男聲罵罵咧咧。
「我不……」
眼前這小姑娘目光篤定,步步緊逼,方舉腦中轉過千萬個念頭,卻呆愣著和-圖-書不知如何回答。
正拐過一個牆腳,忽見前面迎頭駛來一輛自行車。許棠急忙剎住腳步,定睛一看,卻是許母。
正在此時,身後的鐵門吱呀一響,許棠尚未及回頭,周險伸手將她一箍,把她手指一掰,奪過手機揣進兜里,又將她另一隻手裡的塑料袋一把搶過來,伸手丟給方舉。
周險勾了勾唇,「接著說。」
周險沒有回答,靜了數秒,眯眼看著她,「你為什麼覺得我和方舉是好人?」
周險吸了一口煙,「本來只是覺得你眼熟,後來你弟說你上學都會經過我家,我就想起來了。」他勾了勾唇,伸手掐住許棠的下頷,直直盯著她的眼睛,「許海棠,我周險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以前不是,今後更不會是。」
周險目光一斂,緩緩吐詞:「繼續說。」
周險低笑一聲,「你煞費苦心接近我,就是為了證明我是一個好人?許海棠,你真有意思。」
「過來!」周險大吼一聲,許棠立即攥緊了錢朝他跑過去。
周險扔了煙蒂,「我以為你這人只是有點蠢,沒想到這麼蠢。」他將許棠鬆開,掏出兜里的手機,當著許棠的面將方舉那張照片刪掉,而後摳了電池,掰斷裏面的卡,一鬆手,手機后蓋和電池一齊落入泥水之中,周險一腳碾上去,「遊戲結束了,小姑娘,去市裡好好讀大學和*圖*書吧。」
許棠呆看著掌心裏的紙幣,眼淚決堤似的往外涌。
周險拉著她飛快朝屋裡走去,房子年久失修,撲面一陣嗆鼻的霉味,許棠此刻心跳如擂,早顧不得其他,跟著周險跌跌撞撞往裡走。一樓卧室里窗戶變形已打不開,周險撈起一把椅子砸了玻璃,脫掉外衣墊在窗戶上,伸手將許棠抱起來,塞進去,「趕快跑!」
周險沒說話,伸手將她往外一推,許棠頓時跌入外面的泥水之中。此刻窗戶內一聲巨響,幾人已衝進屋裡,立時響起了一片乒乒乓乓的聲音。
許棠咬牙,「我不信。」
周險當即從兜里掏出皮夾,從裏面抽出六張紙幣,將許棠手臂掰開,錢塞進她手裡,「行了,回去記得把欠條撕了。」
「哎!」許母喊了一聲,只看見她身影越來越遠,很快消失在了巷子口。她蹙了蹙眉,踩著車繼續往家裡去。
許棠見周險聽得饒有興趣,停了停,繼續說,「你可能根據這條線索,接著往下追查,查到鄭叔的人在伐木場藏了什麼東西,那次失火,不是意外。昨晚上一輛運木材的卡車墜毀了,肯定也與此事有關。鹿山伐木場平時進出都需要登記,唯獨失火這種時候,你們可以趁亂進去調查。我不知道火是誰放的,但這火放得非常不高明……」
「你怎麼回事,身上怎麼這麼臟,這是去哪裡滾了一圈m.hetubook•com.com?」
許棠腳跟發軟,暗自攥緊了手指仰頭看著周險,「我……」
「以前在我家門口遠遠憐憫看著我不過癮,終於忍不住想來感化我了?」
許棠咬緊牙關,從泥水裡爬起來,朝著巷子外面飛奔而去。
許棠將他手臂緊緊抱住,大喘著氣,從發疼的嗓子里擠出幾個字:「救……救周險!」
「我上回在奶茶店窗戶外面聽見了你跟方舉的談話,因為張雪來了,你話沒說完。後來你受傷出現在我家後門——其實你是打算逃到我們現在站的這個位置——你被人追砍,結合你你沒跟方舉說完的話,我猜測,你撞到了鄭叔的人正在幹什麼事,被他們發現了。」
「你怎麼辦!」
許棠緊盯著他,「周險,你在利用我洗脫你縱火的嫌疑,是不是?」
許棠如今難以脫身,索性豁了出去,「上回伐木場失火我就在想,為什麼不早一點也不晚一點,你跟方舉正好就那時候路過?你們真的是從縣裡辦事回來嗎,還是……」她咬了咬唇,緊盯著周險「……還是你們就在附近徘徊,看到我出現了,刻意從我面前經過?」
她忽然邁開腳步踏著泥水跑上去,從背後將周險一把抱住。
周險轉身朝屋裡走去,許棠緊攥著手,眼淚飛快逼上眼眶,她緊咬著唇死死憋住。
「濕柏很難著火,放火的人恐怕也是怕火勢難以控制,所以和-圖-書只點了這一處。當時大家在圍觀救火,你就乘機去調查伐木場。鄭叔的人看你出現在周圍,對你產生了疑慮,所以綁了蔣禾花試探你的態度。」
周險腿剛剛拆了石膏,走路仍是十分緩慢費力。這院子早無人整理,圍牆垮了一處,院里處處都是雜草,許棠彷彿再次看到了當年那個端著紙盒的少年,腳步蹣跚,背影倔強。
「媽,我現在有事,我先走了……」說著,繞過許母繼續朝外飛奔。
時間尚早,藥房還沒開門,許棠撲上去猛一陣砸門,大聲喊著藥店老闆的名字,過了片刻,門內終於傳來應答的聲音,藥店老闆拉開卷閘門,看見門前被泥水糊得面目全非的許棠,頓時一驚。
周險叼著煙抬頭看向方舉,「你先回去,我收拾完了過去找你。」
「之前有膽子過來招惹我,現在讓你說話你不敢了?」周險騰出一隻手夾住煙,衝著許棠臉上吐了煙圈,許棠嗆得一陣咳嗽,望著他的目光卻多了幾分固執,「我只知道你跟方舉不是壞人。」
周險挑了挑眉。
許棠瞪大了眼睛,「你還記得?」
「還有蔣禾花,她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綁她那些人打算找誰勒索?所以,他們綁架肯定不是為錢。不是為錢,自然是為了別的什麼。救了禾花之後,鄭叔的人又找上門來,目標明確,針對你和方舉。所以他們綁了禾花,肯定也是針對你和方舉。和-圖-書」許棠順了順呼吸,接著往下說,「上面我很肯定,下面就僅僅只是猜測。」
許棠咬了咬唇,「我一直好奇,我生日那天你為什麼要大張旗鼓給我過生日,還讓所有兄弟喊我『嫂子』。後來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讓鄭叔的人知道你換了新女朋友,而且還對這女朋友非常『重視』……」許棠自嘲地笑了笑,「後來你聽說我要去鹿山水庫,知道機會到了,就安排了這麼一出。他們綁架禾花試探你的態度,你就如他們所願,讓他們以為你出現在鹿山水庫是因為我在那兒,救禾花自然也是為了,甚至不惜和方舉兩人對抗他們十餘人。接我去縣裡,當然也是為了讓這齣戲更加逼真……」
許棠見方舉不說話,將手裡的塑料袋子舉起來,「這是上回我故意騙你沾上指紋的水果刀,如果你是好人,我現在就還給你。」
許棠咬了咬牙,「媽。」
方舉低頭看著自己手裡還沾著泥土的塑料袋,目光沉沉,神色複雜,他看了許棠一眼,轉身走了。
周險維持現在這姿勢,將許棠帶進門內,猛一摔門,驚得許棠身體一顫。周險往前一步將她壓在門邊牆上,桎梏在兩臂之間,目光沉冷迫人,「說,你都知道什麼?」
許棠低頭看著泥地裏面目全非的手機,心臟彷彿讓人拿刀片飛快地劃了一道,眼前的男人眼神淡漠,彷彿這兩個月多時間從未存在,最初最終,都是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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