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逾白直視著他,「知道爸爸為什麼要罰你嗎?」
而在想想罰站的時候,柳逾白就蹲在一旁,陪他。
想想立馬想阻止妹妹的時候,大嬸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笑眯眯地用不標準的普通話問道:「什麼事?」
下午去做任務, 小朋友都是單獨行動,猜猜是這裏面年紀最小的, 就跟哥哥分到一組了。
他們走到了小區里一處壘砌的花壇旁邊,柳逾白忽地停下腳步,伸手,兩臂摟住她的腰,將她抱了起來。
沒一會兒,猜猜似睡非睡,但陌生地方讓她有些沒安全感,雙手伸向柳逾白,「爸爸,我害怕。」
「你是不是覺得,明明是弟弟到時間了不肯下車,為什麼你阻止他還有錯了?」
沉默了片刻,轉頭看向一旁的想想:「是不是覺得,今天我對你太嚴厲了?」和想想交流的時候,柳逾白很少第二人稱地稱呼自己,都是直接稱「我」。
想想不說話。
梁司月指揮想想的同時,又得阻止猜猜玩水,忙得不行。
柳逾白給猜猜蓋好被子,把書放到枕頭旁邊。
那個男孩不聽,還要往前滑。想想伸手,一把抓住了男孩的衣領。男孩往前的一股力,被想想這麼一拽,身體便失去平衡,從小車上歪下來了。
他面無表情地將評贊最多的那幾個人給拉黑了。
池喬也是看了這一期的節目,對她說,好像,她沒那麼害怕生小孩了——她跟方譯臣結婚有三年了,一直未曾將生育納入考慮之中。
猜猜好像就放心下來了,在他身旁坐下,特別憂愁似的嘆了口氣,小大人地說道:「好操心呀。」
一半的人喊他岳父,一半的人喊他公公。
沒一會兒,想想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拿撮箕鏟掉了落葉和灰塵,準備問大嬸這垃圾應該倒在哪裡的時候,一轉頭才發現妹妹已經睡著了。
一時間彈幕都炸了:
抓在手裡一把豌豆,從在小拳頭的縫裡漏出去,掉在了地上。
等回到了集合的大院子里,想想就和另外兩個男孩玩到了一起。
「那想做什麼?」
看了眼想想,再看一眼柳逾白。柳逾白神色也有兩分的嚴肅。
而在他心中,她至死是他的小姑娘。
一家四口圍著茶几,一邊吃水果,一邊繼續觀看剩下的那部分,也就是第二天大家去集市的內容。
剝了沒十分鐘,沒睡午覺的後遺症顯現,她開始頻頻打呵欠。最後,頭開始小雞啄米一點一點,睡著了。
想想猶豫了一下,走過來,握住他的手。
想想臉都漲紅了,但還是口齒清晰,將剛剛發生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後面,想想幫猜猜剝完了豌豆,又將落在地上的那幾顆拾起來,到院子一角的水龍頭下,沖洗乾淨了,丟進小盆里。
難怪想想和柳逾白此刻表情都有點嚴肅,這確實是一件小事,但卻極度地考驗父母的應對m.hetubook.com•com
能力。
梁司月笑著阻止他,何必,多有意思啊。
大嬸丟下手裡的豆莢,在圍裙上擦擦手,笑說:「那就交給你一個人做了。」
猜猜手臂撐著他的膝蓋,歪著腦袋往他臉上看,「哥哥不要不高興。」
兩個小朋友身高不夠,還得搭凳子。
他牽著妹妹,在附近逛了一圈,看見有個提著菜籃子的大嬸,似乎正要回家, 便跟了過去。
都哄睡著了,他回到客廳。
洗凈、切片,盛在果盤裡,再端出去。
這時候梁司月在屏幕上看見一條「神彈幕」,哈哈大笑。
大嬸笑說:「那來幫我剝豌豆吧。」
想想停下來,把橘子掰開,撕掉了上面的白絡,分給妹妹一半。兩個人站在路邊,進行「補給」過後,猜猜終於沒那麼困了。
三個男孩原本說好了一人坐五分鐘的,但排在想想前面的那個男孩兒,五分鐘到了也不肯下車。
「現在就不是嗎?」梁司月偏頭看著他,笑問。
也不知道是哪個攝影師,出於什麼用意,給想想切了一個側臉的特寫鏡頭。
他自己也洗漱過後,去了床上。
男孩的爸爸連連笑說:「沒事沒事,小孩子打鬧多正常的。」又讓男孩跟想想道歉,男孩直往他懷裡鑽,就是不肯。
這時候,為了前面兩個小孩誰對誰錯的事,彈幕已經吵成了一片,梁司月伸手將彈幕關上了。
柳逾白低頭看她一眼,「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節目組來錄製之前,跟村裡的負責人已經打過招呼,村裡也基本挨家挨戶地通知過了。
這時候, 猜猜大聲地喊了句:「阿姨~」
小孩睡下之後,兩個人單獨地聊聊天,或是出門吹風散步,是這些年的保留項目,不管多忙,都不會漏下這項傳統。
想想笑了,還是接了發糕,啃了一口。
柳逾白便告訴她,他自以為已做到了所能做的事,使她毫無後顧之憂,但回頭看,在養育孩子的事情上,到底是她付出更多,那種天然更緊迫的責任感,是他比不上的。
柳逾白也難得地拿出手機看了看,結果,他在節目開播前友情轉發的節目預告的微博下面,多出了好多評論,畫風非常統一:
大嬸拿來放在院子角落裡的掃帚和撮箕,猜猜自告奮勇地抱住了掃帚,結果身高還沒有掃帚高呢。
兄妹兩人到了大嬸的家裡,大嬸也有些犯難,這兩個一看就是捧手心裏長大的,城裡來的小朋友,會做什麼,能做什麼?
想想一下就猶豫了,畢竟妹妹全程摸魚,根本不好意思算兩份工資,就說:「一個人吧。」
梁司月看到了他的操作,笑不可遏,「你也太嚴格了!」
他沉思片刻,將想想往跟前摟了摟,「我也不知道,我這麼說,你現在是不是就能聽得懂,但你可以記著,往後慢慢就
https://m•hetubook•com.com懂了。遇到任何事情,你首要考慮的是,做了,不依靠我,不依靠媽媽,你自己負不負得起責。同學考試偷偷抄答案,這肯定是不對的,你揭發他,沒有任何道德上的問題。但是很有可能,這位同學會找你報復,或者散布謠言,說你是愛打小報告的人,甚至還有可能聯合其他同學孤立你。如果這些後果,你覺得可以承受,那就勇敢地去揭發。」
猜猜高興得蹦了兩下,抱住哥哥,「哥哥我們可以坐車車了!」
院子里有個木頭做的小車,車輪子也是木頭的,真能轉得起來。人坐在上面,雙腳撐地地助跑一陣,就能使小車往前動那麼一小會兒。
柳逾白也跟過去了,走到想想身旁,蹲下身,直視他,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柳逾白也再度向男孩倒了句歉,而後便拉住想想的手,走到了院子外面,讓他背著手,罰站。
「不吃,你自己吃吧。」
想想對童話故事已經不那麼感興趣了,但睡前故事的時間,他依然還是聽得認真。
他趕緊跑過去,搡了搡妹妹,然而她睡得好熟,根本搖不醒。
柳逾白仰頭看進她的眼睛里,「我認識你的時候,你才十五歲。生想想,也不過二十四歲。」
「做什麼?」
還有漫長的歲月。
想想好像被爸爸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在床上滾了一圈,抱住了根本毫不舒展的被子,面朝向裏面,「我困了。」
梁司月笑了:「也是我的兒子,謝謝。」
想想畢竟才六歲多,道理歸道理,該委屈的還是會委屈,於是,晚飯都沒吃多少,第一個就下桌了。
「但還有另外一種情況,如果別人傷害了你,侵犯你的利益,或者,你在乎的人利益,不要退縮,積極去爭取,這是氣性。人要懂後果,知進退,可以讓的,讓一讓無妨;不能讓的,寸步不退。」
想想出了院子,坐在台階上。
小孩換上乾淨衣服,爬上床,柳逾白從箱子里拿出花露水,噴了幾下,然後放下了蚊帳。
跟了幾步路, 想想幾分怯怯又禮貌地喊道:「阿姨。」
茶几上的果盤還沒收,梁司月在跟池喬發微信消息。
柳逾白摸摸他的腦袋,「我是家裡的長子,你也是。我對你,當然比對妹妹要嚴格一些。畢竟往後得輪到你來保護妹妹,保護我們一家人。」語氣比白天溫和許多。
想想沉默了一會兒,「如果是考試……有人偷偷抄答案,我也不可以管嗎?」
大嬸看見有錄像機跟拍,自然知道是錄節目,再看兩個小朋友乖巧又懂事的,沒有猶豫就答應下來, 「那走吧。」
這部分內容不多,節目組是吊胃口的一把好手,到正精彩的地方,就戛然而止了,放出了下周的下期預告。
「十塊錢以內。」
梁司月笑了,趕緊將這個表情包m•hetubook.com.com
轉發給了柳逾白。
確實,是不怎麼平靜的一天。
今天亦是如此。
想想小聲說:「還好。」
大嬸從口袋裡掏出兩張五塊錢的紙幣,遞給想想,放了手裡的東西,又回屋去,拿了兩個橘子,讓他們拿去吃。
想想什麼話也沒說,便乖乖地將手背到了背後。
到這兒,想想給大家的印象,都是個極其成熟懂事的哥哥形象。
他沒動手,就斜靠著一旁的流理台,抱臂站著,微笑看著三個人擠到了水槽前面。
池喬回復給她一個表情包,明顯是新鮮出爐的,想想嘆氣說「好操心呀」。
梁司月愣了下。
午後天氣還是有一些熱的,何況想想又剛剛掃完了院子,這時候額頭上已經有汗了。
彈幕這時候一片瘋了一樣的「哈哈哈」。
時間也不早了,兩個小朋友洗漱過後,柳逾白先去給他們讀了會故事。
想想規規矩矩向大嬸鞠躬道謝,揣好錢,拿上橘子,出去將妹妹叫醒。
一時間,廚房裡熱鬧極了。
然後兩手端著小盆,進屋去找大嬸交任務,並順便問她,垃圾應該倒在哪裡。
他也從來沒做過家務,但研究了一會兒,就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這項技能,以「s」線的行進方式,將院子每個角落都掃得乾乾淨淨。
但畢竟是男孩子,男孩子哪有不皮的時候,尤其碰上了其他男孩。
平常看著傻乎乎的猜猜,這時候卻比誰都要先反應過來,她二話沒說,兩手抓起了自己碗里的兩個白糖發糕,就溜下凳子,跟過去了。
皮膚白皙,能看見上面細小的絨毛,眨眼的時候,長睫毛撲閃撲閃的,只盯著手中,很是聚精會神。小小年紀已經無意掌握了「認真的男人最蘇」這一技能。
時光彷彿格外厚待柳逾白,只除了在眼角添一些細紋,他仍然有初見當年的清雋倨傲,不過成為父親以後,他越來越展現他親厚而不動如山的另一面。
柳逾白笑了一聲。
大嬸在門口支了一張椅子,一張凳子,凳子上放著一個不鏽鋼的小盆。再從菜籃子裏面提出來一小塑料袋的豌豆,給猜猜示範了一下應當怎麼剝。
這個事情幾乎沒有什麼難度,猜猜上手也快,大嬸不是特別放心,想待著一起剝,猜猜搖了一下頭,拖長聲音地「嗯」了一聲,「猜猜自己就可以。」
想想又等了一下,他還是不下來,想想就走過去跟他交涉,「輪到我了。」
但梁司月覺得,柳逾白說得深奧了些,道理,她卻是認同的。
「嗯!他們說,幫忙的話,就拿不到錢啦。」
想想愣著了。
低頭看一眼想想,問他:「想想以後想當演員嗎?」
花木扶疏,仲夏的夜風,也帶有薄薄的一層香味,吹到皮膚上,是一點溫熱的潮濕。
大嬸沒有聽見,繼續往前走。
柳逾白神色嚴肅,讓想想向弟弟道歉。
她慌忙地在花壇的https://m.hetubook.com.com邊沿上站定,兩手撐住了柳逾白的肩膀。這個角度,使她能夠更近距離地將他看清。
看到這裏,梁司月先將視頻按了暫停。
柳逾白不知道他們去「打工」的時候還發生了這樣的插曲,也是第一次看到,忍俊不禁,一把將坐在一旁的女兒提起來,放在自己膝頭上,問她:「困怎麼不提前跟爸爸說?」
好像怕大嬸會發現妹妹「消極怠工」似的,他抬頭往屋裡看了一眼,然後將妹妹懷裡的塑料袋子拿出來,自己蹲在地上,又開始吭哧吭哧地剝豆子。
而這時候,屏幕外還玩著魔方的想想,看到了這一幕,突然地站起身,拿著魔方到一旁的台階上坐了下來,悶著頭。
猜猜走過去,在他面前停下,推他的手臂,將白糖發糕遞給他,「哥哥吃。」
「哥哥吃嘛。」猜猜非常堅持,拿著發糕直接往哥哥跟前懟,差一點懟到他鼻孔里去了。
任務說難不難,說簡單不簡單,主要考察小朋友的溝通能力,這一點對想想來說毫無難度。
然後,自己上微博看了看,隨便一刷,都是今晚這期節目的相關討論。她偷了好多猜猜想想的表情包,保存下來。
想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不想。」
「我們, 我們明天坐車,需要一點車費……」
彈幕說:「我家的掃地機器人就是這麼工作的。」
猜猜打盹兒的時候,想想在兢兢業業地掃院子。
「柳想想!姐姐等你長大!」
梁司月笑說:「你說,你說。」
想想點了點頭。
「不怕,爸爸保護你。」柳逾白摟住猜猜,哄著她直到睡著。
那一袋子豌豆,猜猜放在自己的腿上,剝完一個豆莢,便探身將手裡的幾粒豌豆丟進小盆里,簡單歸簡單,但是效率也是真的低。
柳逾白一下還真被問著了,這是一個成年人都時常會陷入道德困境的問題。
那麼,她就是他的人魚公主,拇指姑娘,守著花開的小艾達。
猜猜哪裡還記得兩周多前發生的事,現在從視頻里看見自己好像「偷懶」了,很是不好意思,摟住了柳逾白的脖子把臉藏起來。
她起身往廚房去,叫想想和猜猜過來幫忙洗一下水果。
而不用她招呼,柳逾白也自發地跟過去。
其實這小車很矮,掉下來也壓根不會有什麼事,但不知道男孩是被嚇到了還是怎麼的,突然嚎哭了一聲:「爸爸!」
等電話掛斷,柳逾白從箱子里翻出一本《安徒生童話》,給兩個小朋友讀故事——柳總從來不管孩子吃喝拉撒的事,但睡前童話,卻一直是他在負責。
「我不該拽弟弟的衣服。」
父子聊完以後,就重回到了院子里了。
緊跟著便是他們給梁司月打電話的環節。
柳逾白看見彈幕臉都黑了,忙伸手去要將其關上。
梁司月回復她:你這個做阿姨的,真人線下跟猜猜想想都相處過這麼多回了,現和-圖-書
在才告訴我終於不害怕生小孩?
大嬸笑說:「真的可以?」
「哦, 你說家務。」大嬸笑說,「你們還這麼小,沒有你們能做的啊。」
他聲音沉緩地說,沒法說這不是一種犧牲,因為在他看來,她那時也不過是一個小姑娘。
柳逾白再自然不過地挽住了她的手,從種著菩提樹的後院繞出去,向著江岸那一側的方向走去。
柳逾白嚴肅辭色:「或許弟弟覺得五分鐘時間太短,或許他那時候沒玩盡興,捨不得下來。你長大的過程中,會發現,很多時候,一些規則總是會被打破。我不是叫你成為一個無視規則的人,但是規則是用來約束自己,而不是別人。剛才這個情況不危險,你拽一下沒什麼,但如果是真車呢?那很有可能弟弟陷入危險,而你自己也要陷入麻煩。」
「沒有不高興。」
猜猜:「能!」
柳逾白摸摸他的腦袋,「只是玩樂的場合,不要太較真,讓弟弟多玩一會兒,你不會有任何損失。」
「家務……就是……」
視頻里,那個男孩的爸爸聽到叫聲,立即丟下手裡正在處理的食材,起身過去查看。
想想雖然沒掃過地,但也知道這個活兒妹妹做不了,就把掃帚拿過來,讓大嬸再幫忙找一件事做。
「當然是。」
「哎,」梁司月笑著摸了一下手臂,「柳總要說什麼肉麻話嗎?」
他看著手錶,掐著時間,五分鐘過去,朝著想想伸出手,叫他過來。
回去的路上,猜猜拿著橘子,走得深一腳淺一腳的。
等吃過晚飯,柳逾白帶著兩個小孩去洗漱。
安靜地走了片刻,柳逾白忽然沉聲地說,「沒上節目之前,我還是低估你的辛苦。」
大嬸笑得合不攏嘴,「就放著,垃圾我自己倒——你們要多少車費啊?」
梁司月靸上平底鞋,和柳逾白走出門去。
梁司月說:「別這樣說,我從來沒覺得這是犧牲呀。」
而想想之所以拿著魔方躲到一旁去,可能多少還是有些為當時的事情吃心。
梁司月再復看這通電話,心情就複雜多了。
想了想,便問:「你們會掃地嗎?幫忙把這個院子掃一下吧。」
「兩個人都要?」
她曾說,他是她的童話叔叔。
想想往前走了一步, 「那個……阿姨,我們可不可以去你家裡幫忙做家務?」
柳逾白頓時神色難掩驕傲,看了梁司月一眼,炫耀般的:看看我兒子多有思想覺悟。
「科學家,研究火箭。」
柳逾白不甚放心,起身到門口看了看,兩個小孩坐著吃發糕呢,想了想就沒過去,預備晚點再哄哄兒子。
「一人血書柳總批准想想未來進娛樂圈!」
兄妹異口同聲:「謝謝阿姨!」
這時候,鏡頭一切,朝向外面的夜景,緊跟著打齣節目組後期製作的幾句雞湯文案。
想想咬著唇,看向對面已被其爸爸抱在懷裡的男孩,低聲說:「對不起,我不該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