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跟你說什麼了？」

「好煩，你們串通一氣！」

「你成績退步了。」

兩個人，就顛三倒四地聊著，到最後，方螢想起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我不是古板的人，我也很了解你的性格和為人。西池，我就一個要求……」丁雨蓮嘆聲氣，「西池，你知道螢螢小時候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她一直在保護我，跟人齜牙咧嘴。我那個時候被打怕了，什麼也管不上……我們得謝謝你，還有你外公外婆，如果沒有你們……」

到後來，方螢困得直打呵欠，說這話，後半截就突然沒聲了。

方螢：「……」

「什麼承諾？我怎麼不記得？」

目光往下瞟，才發現後面還要一行小小的，湊近了才能勉強看清楚的：笨我也喜歡。

方螢：「……你好煩啊！」又踢了他一腳。

蔣西池回屋拿衣服，方螢回屋擦頭髮，整理書包。

方螢瞪他，「當然是為你學的。」

蔣西池也沉默了。

聊到不知道時間，也不想去知道時間。

飯桌上，她瞧見荷蘭豆青青綠綠的，十分自然地給蔣西池夾了一筷子，「你下午幹什麼？」

記得丁雨蓮明天要回家，便去卧室把手機拿過來，定了一個極早的鬧鐘，回方螢房間里，又輕手輕腳地爬上床。

方螢伸手戳一戳他肩膀，「還有，你跟顧雨羅整天搞七搞八。」

蔣西池：「……」

「嗯。」

方螢：「……啊！」

蔣西池低著頭, 手掌放在方螢腰間, 動也不敢動和*圖*書。

耳朵里鼓噪著，片刻以後, 方螢才聽見自己輕輕地「嗯」了一聲。

有時候記性太好，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小電影里的那些什麼「雅蠛蝶」「氣蘑雞」的台詞，他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

方螢抿嘴笑一笑，聽著水聲，等浴室門開的時候，擠進門裡。

方螢聽著他的心跳, 整個人好像明明上一刻還沉在黑冷的水中，下一刻就被跑向月色溫柔的夜空。

上午十點，丁雨蓮回來了。

蔣西池笑了一聲，「……挺膩歪的話，不說了。」

早上鬧鐘只響了第一聲，蔣西池就趕緊掐斷爬起床，把落在地上的詞典拾起來放回桌上，瞧見方螢的物理試卷了，提起筆在上面寫了兩行字，順手把明明是用來打草稿的物理試卷塞進了詞典里。

方螢「哈」不出來了。

帶著一點負罪感的，去想象方螢的臉，還有會在他記憶中銘刻一生的，月光下的一瞥。

「說嘛，我就喜歡膩歪的。」

蔣西池：「……我錯了。」

「那我也寫作業。」

蔣西池坦蕩承認，「嗯。」

心臟從來沒像這樣過，又漲又疼，又沉重又輕盈。

「為我學的？」

「我喜歡你。」

方螢翻個身，嘟噥，「……阿池。」

丁雨蓮鬆一口氣，瞅他一眼，又問：「喜歡螢螢？」

一整天，兩個小東西都小動作不斷，晚飯前洗手的時候，非要像以前那樣擠來擠去；兩個人寫了一會兒，去陽台上休息的時候，說笑著，方螢就會突然抬腳輕輕https://m.hetubook.com.com地踢一腳蔣西池，蔣西池也不惱；再有就是，兩個人視線偶爾對上，又會極不自然地別開。

心裏有點癢，又有點甜。

「嗯。」蔣西池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一陣漫長的寂靜之後，方螢眼一閉，豁出去了：「……反正遲早是要給你看的。」

「不遠，」蔣西池微微往後挪了一下，「承諾又不是說著玩的。」

方螢猛搓了一下手臂，「好膩歪啊！」

蔣西池伸出手，碰了碰她臉頰，把她落在臉頰上的髮絲往耳後一捋，「……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蔣西池。」

「我什麼時候跟顧雨羅搞七搞八了？我看梁堰秋還每天來找你，你們去小賣部……」

蔣西池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去浴室把花灑打開。水溫很涼，然而澆了半天，還是挺直的狀態。

「你們都是懂事的孩子，多的話不說了。螢螢性格鬧，你看著她一些。」

等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在心裏跟她過完了一輩子。

蔣西池一愣，沒想到丁雨蓮會這麼敏銳，忙說：「……阿姨，絕對沒有，我不會對螢螢做這麼不負責的事。」

方螢哈哈大笑。

丁雨蓮抬頭看來一眼，推開陽台門，「說你物理成績下降快，怎麼給你突擊補救一下，都要月考了，一點不著急。」

她看到了被夾在詞典里的，昨天隨意掏出來的那套物理題，抽出來一看，蔣西池不知道什麼在上面寫了一行字：這麼簡單的題還要問，笨。

「……那你說怎麼辦？」

和-圖-書蔣西池想歪了。

蔣西池鄭重點頭。

「哦，」方螢趕緊往裡面挪了挪，「你進來。」

他關了水，在馬桶蓋上坐下。

「阿姨，什麼事？」

再怎麼讓著方螢，蔣西池也是有脾氣的，「還有更膩歪的，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

輕飄飄的，有一點找不到實感。

氣氛又尷尬又曖昧。

回來一看，方螢還在睡覺，直接過去掀杯子。

「寫作業。」

蔣西池思索片刻，「……不記得了。」

「去小賣部怎麼了？我容易餓，你又不是不知道……」方螢不服氣，既不服氣又委屈，「你還背過顧雨羅，你都沒背過我……」

「你都沒背過我。」

少年尚且稚嫩的臉上，卻已然有著讓人不得不信服的誠懇與真摯。

方螢哈哈笑，「好好好，你說。」

方螢紅著臉，又說：「……你是不是想得太遠了？」

方螢踢了他一腳，「我又不會讀心術！」

蔣西池慌張：「怎麼了？！」

丁雨蓮往屋裡看一眼，抬頭凝視蔣西池，語氣沉重：「西池，你和阿姨說實話，你昨天晚上……和螢螢有沒有……」

他感覺自己從進屋親了方螢開始，一直就沒軟下去過的小兄弟，越發硬得難受。

方螢緊抱著薄被嘟囔，「……阿池，不要鬧。」

蔣西池：「……」

臉燙到脖子根，過了好半會兒，才「嗯」了一聲，往裡挪了挪。

好像沒有想象中那樣尷尬。

「不然呢？」方螢翻個白眼，轉而又說，「……不過我不怪你，這樣的事，換成我也會要花好長時間才敢告訴和-圖-書你。」

丁雨蓮點點頭，「螢螢就交給你了。」

「誰讓你不輔導我的。」

「……我還沒說。」

起初是直愣愣地仰躺著，沉默很久之後, 蔣西池低聲喊了一聲「阿螢」，然後翻個身，兩個人，藉著朦朧的室外光源，面對面地凝視對方。

她沒叫醒方螢，把門掩上，出去買菜。

「說你物理成績下降很快……」

方螢：「……你才笨！」

環住她的腰，只是片刻，困意重重襲來。

「阿姨，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媽！阿池！你們講什麼悄悄話呢？」

丁雨蓮鼻酸眼熱，「我給不了螢螢什麼，就想她平安快樂，她過了太多的苦日子……西池，你要是喜歡她，一定珍惜她。我沒別的要求，就是你們現在還小，凡事把握分寸，學習為重。」

方螢洗完澡，拉開門一看，蔣西池和丁雨蓮站在陽台上。

蔣西池笑了笑，往廚房裡瞥一眼，丁雨蓮還在忙碌。

這個時候的這句話，跟他前幾次說的都不一樣了。

蔣西池：「……在心裏說過了。」

親過一會兒, 又把她抱在懷裡，誰也不說話, 只有呼吸聲。

一米七八，快要上一米八的大男孩兒，比她還要高一個頭。

然後，在同一時刻，兩個人想起來兩小時前，方螢赤.身.裸.體的那個場景。

蔣西池品了一下，膩歪得自己也說不口，「……還是不說了。」

有整整三個月時間，兩個人沒有好好說過話了。現在前嫌盡釋，就是沒完沒了的「翻舊賬」。

蔣西池沉默片刻，斟酌著，「……https://ｍ.heｔｕｂooｋ.ｃｏm•cｏｍ不只是一起離開墨城，我想一直陪著你……」

丁雨蓮嚇傻了。

方螢臉燙得發疼, 頭埋在他胸前，把他腰間兩側的T恤用力地攥在手裡。腳底有些發軟, 站不住一樣。

「阿姨，」蔣西池脊背挺得筆直，「我是想跟螢螢過一輩子的，不是鬧著玩。所以您說的，我都明白。」

方螢哀嚎一聲，「我知道了！」

丁雨蓮默默地吃飯，觀察兩人。

很久, 蔣西池低聲說：「我們一起睡好不好？」

晚上，趁著方螢洗澡的時候，丁雨蓮把蔣西池喊去陽台。

「我現在背，行嗎？」

丁雨蓮暗暗嘆氣，怎麼才回蕎花巷一晚上，就回出毛病來了？

「是體育老師讓我背的……」

「晚了。」

沒法說出自己「性無能」。

身影將背後的光線一擋，將她後腦勺一按，飛快地低下頭去親。

「……不是不敢告訴你過去的事，而是……」

「……你喜歡我嗎？」

蔣西池：「……你再踢我要掉下去了。」

處理完之後，他沖了個澡，重新穿上衣服。

方螢睡到中午才醒，洗臉刷牙之後就直接吃飯了。

方螢想了想，似乎確已沒辦法補救了，很不高興地哼了一聲，又踢了蔣西池一腳。

「……詞典，硌著我了。」 把詞典摸起來，「嘭」一下扔去了地板上。

連嘴唇也只是碰著她的, 過了好久，才敢輕輕地用一點兒力。

方螢還沒把這句話反應過來, 蔣西池又忙說：「我……我什麼也不會做……」

兩個人像是幼兒園的小朋友, 傻愣愣地爬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