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也加油。」
到七中附近一下車,方螢立時被校門口人山人海家長送考的壯觀場面給嚇著了。
方螢便又把吹風機打開,片刻,說了句什麼。
去扒他電腦,「你放心,估出來什麼分數我都有心理準備,讓開讓開——趁我現在還記得住自己寫了什麼答案,趕緊讓我看一眼。」
情緒平復下來,方螢準備跟蔣西池出去逛一逛。
方螢四下看了一眼,來送考的全是大人,有的甚至全家出動,連上了年級的老人都拄著拐杖過來了。
蔣西池「嗯」了一聲,湊過去,在她臉上碰了一下,「好好考。」
「一會兒你去附近找個網吧,玩一會兒遊戲,我很快就考完了。」
——「英語閱讀理解全對,嘿嘿。」
「嗯。」
兩人躲開了這一陣瘋狂,往操場去。
丁雨蓮叮囑他們別往河邊去,也別去什麼娛樂場所,這些年報紙上全是這樣的新聞,高考完的孩子出去瘋玩,掉河裡淹死了,酒精中毒猝死了,等等等等,樂極生悲。
中午飯桌上,丁雨蓮問方螢考場出來沒,是不是就在這附近。
第一門是語文,她並不擔心,這是她一貫以來的強項。
蔣西池看出來了,忙問:「阿姨,怎麼了?是不是還有什麼事?」
有海有船的地方。
——「哎呀,我語文居然錯了一道選擇題,不可原諒……」
方螢笑說:「應該還行,沒什麼感覺。」
蔣西池點頭。
丁雨蓮舒一口氣,「考完就好,考完就好!餓了吧?趕緊去洗手,洗完了吃飯。」
方螢一愣。
蔣西池又被老師喊去打雜了,方螢正無聊,讓她坐在自己同桌的位置上,自己把下巴靠在她肩膀上, 問她準備得怎麼樣了。
終於到了高考前夕。
蔣西池一口否決:「不估,等成績下來吧。」
「……這麼多人?」
這段時期,最緊張的那個反倒不是方螢,是丁雨蓮了。可她又不能把這份緊張表現出來,徒然給方螢增加負擔,便私底下問蔣西池方螢的複習情況。
高三樓正在往下扔試卷,紙片紛飛,落雪和-圖-書一樣,不知道誰扯著嗓子在高唱《同桌的你》,荒腔走板的,卻讓人平生一股惆悵。
「廢話。」
吃過飯,閔嘉笙打來電話詢問方螢考試情況,又說網上已經出了這次考試的參考答案了,讓方螢可以先自己估一個分。
「嗯。」
閔嘉笙抿嘴一笑。
片刻,她忽然想到什麼:「我聽說顧雨羅放棄保送,要自己參加高考?」
去C大十拿九穩。
「你帶MP3了嗎?」
飯桌上,方螢稍稍講了講這次的考試題目:語文和英語十拿九穩;數學最後一道大題挺難,做是做了,但沒什麼底;理綜這次物理倒不算太難,但化學有一題出得很偏。
方螢愣了一下,霎時被這句話戳中,當場就要哭出來,憋了好半會兒,安撫丁雨蓮:「媽,你別哭了,你是大人,不丟臉哦。」
「一起離開墨城。」
「嗯。」方螢也難得的沉默了一霎,「……她保送的是D大的化學系,免試錄取是不能更改專業的,所以她準備自己考——她想去D大醫學院。」
「隨便挑。」
路上略有堵車,考點附近都戒嚴了,多處路段禁止鳴笛。
丁雨蓮一想也有道理,片刻又說:「要是自己能有輛車就好了,我擔心早上公交遠,線路堵……」
「你能不能讓我媽別去,我不想讓她在外面等,天這麼熱,況且其實我看見她反而更緊張。」
當年在橋頭,她應下了蔣西池的承諾,只覺得離高三畢業好遠,離開墨城彷彿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阿姨,什麼事?」
「知道。」
「……去哪兒?」
「不熱么?」雖這樣說,蔣西池卻是騰出一隻手回抱住她。
丁雨蓮早在家中坐立不安,一聽門外響起熟悉的腳步聲,趕緊衝上去把門打開,瞧著征戰回來的方螢,囁嚅道:「怎,怎麼樣?」
高考前最後一周, 晚自習時間漸漸縮短, 但其他時間的作息仍舊維持原樣。
閔嘉笙笑一笑,把手裡還剩的一個饅頭遞給方螢, 「吃不吃?」
方螢過了半刻,才有些激動地問:「真
和_圖_書的?!」
學校已經瘋了。
丁雨蓮把人送到了小區門口,看著兩個小孩兒上了蔣西池昨天就預約好了的計程車,免不得又是諸多囑咐。
「還好吧, 」閔嘉笙笑笑,「我地理成績不太穩定, 不知道會不會發揮失常影響我去C大。」
等最開始那一波蜂擁的學生進去之後,方螢往校門口走去,警戒線內,除考生不得進入。
「是啊是啊,他還定時補充呢。」
方螢抱著膝蓋,仰頭看著天空。
蔣西池把方螢的手牽過來,緊緊地攥入手掌之中。
很快,考場分佈出來了,方螢在七中,比較幸運的是,離這裏不算遠,也就半小時的公交。
「我會的,晚上不安全。」
方螢驚訝, 「你也要去C大?」
確保萬無一失,蔣西池催促方螢趕緊去洗澡睡覺。
閔嘉笙一個「不用」還沒說出口,方螢已經溜去了蔣西池的座位上, 從旁邊的紙箱子里掏出一大堆零食攤在桌上。
閔嘉笙認真地打量,「你還可以再胖點兒的,太瘦了。」
看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四顆,連成線。
丁雨蓮也笑了,背過身去,不住抹淚,「考什麼樣都行,媽知道你已經儘力了。」
方螢「嗯」了一聲,「不想看你傻等。」
「媽,不要興師動眾了,陌生的地方我反而睡不好覺。」
蔣西池心裏一凜,「……我明白了。」
方螢笑一笑,「那就……《星晴》吧。」
「我跟阿姨說。」
丁雨蓮看向蔣西池。
丁雨蓮往外瞥一眼,將蔣西池又往窗戶邊拉了兩步,壓低聲音對他說:「這事,你千萬別告訴螢螢,你知道她的脾氣。」
片刻,她伸腳碰了一下坐在桌前的蔣西池,「明天你送我嗎?」
閔嘉笙隨便挑了袋旺仔小饅頭,笑說:「都是蔣西池給你準備的?」
方螢走進去,沖他蔣西池揮了揮手,笑說:「我進去啦!」
「你如果沒記錯答案的話。」
手插|進口袋,目送著她的身影,匯入人潮,沒有回頭。
「我們是不是也得去考場附近找一家賓館啊?」
沒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會兒,蔣西池從辦公室回來了。
夜裡,蔣西池陪著方螢把第二天要考試的東西又檢查了一遍。准考證、2B鉛筆、直尺、圓規……等等,全都裝在了一個透明的大號文具袋裡。
方螢目瞪口呆:「……無縫銜接啊?」
「阿池。」
「嗯。」
「走吧,廢話這麼多。」
「嗯……」丁雨蓮笑出聲。
——「數學最後一道題果然算錯了……」
丁雨蓮點了點頭,卻似有些欲言又止。
沒一會兒,校門打開,考生可以入場了。
從來沒有一刻,她覺得墨城的夜色這樣溫柔,連風都不經意流連。
「……最近我出去買菜,老覺得有人在鬼鬼祟祟跟著我。鄰居也跟我說了,說我們樓下有個男人經常過來轉悠,我怕是……」
吃過早餐,蔣西池已經幫她把書包拎過來,說車已經在小區門口了。
蔣西池沒聽清。
「可惜。」
蔣西池鄭重道:「阿姨您放心,我一定寸步不離跟著阿螢。」
「嗯。」
「這怎麼可能記錯!」
「你最近都是跟螢螢一塊兒上下學的吧?」
「……真好。」
第二天,蔣西池掐著擬定的時間,把方螢喊起床,推她去浴室,「沖個澡,精神一點。」
「我先沖個澡。」方螢去浴室拿衣服。
「那太好了, 一塊兒去一塊兒去。」
蔣西池掐著時間,打斷了丁雨蓮,讓她放心,一定安全送到。
蔣西池笑說:「應該沒什麼問題。」
「阿螢。」
背對背,默默許下心愿,看遠方的星,是否聽得見。
方螢瞅他一眼,笑了:「考試的是我,你怕什麼啊?」
方螢激動得一下朝蔣西池撲過去,抱著他跳了好幾下,才奔出跟丁雨蓮分享這個好消息。
方螢把水瓶擰開,小小地喝了一口——不敢喝多,怕到時候要跑廁所。
——「化學這題也太難了,出題人誰啊……」
有水落下來,蔣西池轉頭一看,她頭髮擦都還沒擦,趕緊把她肩上的毛巾往她腦袋上一揉,「趕緊吹乾,別感冒了。」
方螢沒有鬆懈下來,坐到了蔣西池身https://www•hetubook.com.com
旁,仍是抓緊一切時間向他請教各種解題思路。
早自習下,閔嘉笙拿著兩個饅頭過來找方螢聊天。
好像以前所有的傷痕,都能在這種溫柔中被彌合一樣。
三年陪伴,丁雨蓮對蔣西池而言,也已然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加之還有方螢這樣一層關係。他對阮凌凡的記憶很稀薄了,也不曾明白什麼是好母親的標準,但在丁雨蓮這裏,他時常能感受到自己成長過程中缺失的一些東西,尤其是上次生病的時候。
「這說不準的,往年去二中、三中考的都有。」
看台上開闊,空無一人。在正中一排,找了個位子,也不管台階乾淨不幹凈,直接坐了下來。
方螢扒著屏幕,和蔣西池一起,一項一項往下對。
最後兩天,所有課程都改成了自習,讓學生自己查漏補缺。對班上學生自己換座位的情況,輪流坐鎮的科任老師,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手牽手,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望著天。
蔣西池總說:「沒問題。」
「哦,不緊張不緊張——還添點兒飯嗎?」
蔣西池身兼數職, 全程配合。解開心結后的方螢也走出了瓶頸,狀態穩定, 蔣西池確認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不吃,我吃過了——想吃零食嗎?」
「就喜歡你說話,太上道了。」
方螢也想不出別的理由了。
學校下午領著學生去看了考場,晚上不上晚自習,班主任免不了事無巨細地嘮叨了一通,嘮叨完了就直接讓學生回家,晚上好好休息。
她上前一步,把蔣西池一抱,蹭著他的衣服,笑問:「男朋友送考的,我是不是唯一一個?」
方螢洗過澡,晃去蔣西池房間。
蔣西池笑,「那就錯不了了,665~685。」
方螢每天做一張物理試卷維持手感, 此外就是看兩道錯題,背一背單詞、公式, 還是積極備戰的狀態, 但不會專挑難題自己給自己施加壓力了。
方誌強。
閔嘉笙瞅她一眼,「胖沒胖?」
「沒。」
「誤差上下浮動10分。」
蔣西池:「675。」
「對呀,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不是和你說過嗎?」
等吃過飯,丁雨蓮收拾廚房的時候,又想起一件事,趕緊把蔣西池叫過來。
「還剩最後一周,阿姨能不能麻煩你晚上一定得跟螢螢一塊兒回來?」
他正在往紙上寫寫畫畫,方螢瞅一眼,卻是在安排第二天的時間表。
「就最後一周,無論如何得讓螢螢先把高考這關給過了,她熬了這麼些年,不容易……等你們去了大學,一切都好了……」丁雨蓮不免有些鼻酸眼熱。
蔣西池啞然失笑,「你還有心情管我。」
蔣西池拉著她到門口去,找了人少一點位置,把傘撐開。還沒到進考場的時間,也不用著急。
兩人沒騎車,就沿著夏日夜晚的街道,緩緩地往前走。
方螢坐在蔣西池床上,晃著腿吹著頭髮。
方螢關上吹風,笑說:「我說,真的好快。」
最後,四門都對完了,方螢拖過草稿紙,準備計算分數。
「高考那兩天會有交警維持秩序的,」方螢看一眼丁雨蓮,笑說,「您怎麼比我還緊張啊。」
占政策的優惠,他們今年恰好逢上墨城第一次實行平行志願,每個學生同一批次可填報三所學校,分數線達到哪一所,就會往拿一所進行投遞,不像往年,要是第一志願調檔了,就得去第二批次。所以,即便是C大錄取不上,再填兩個同城的,分數低於C大的學校,也是很可行的。
「想聽什麼,我唱給你。」
閔嘉笙自覺離開,走前對方螢笑說:「加油。」
他們這些成績好的混蛋,一個比一個任性。
閔嘉笙驚訝不已,「為了梁堰秋?」
你已經儘力了。
兩天高考,就這樣既緊張又平淡地結束了。
可現在,就在眼前,就在明天。
蔣西池猶豫一會兒,還是把電腦交給方螢了。
等方螢出來,早餐也已經擺上桌了。
蔣西池按她說的,在心裏盤算了一下,C大估計沒什麼問題。
「你感覺呢?」
方螢心裏思緒萬千,到這時候,卻是一句話也說不來了。蔣西池牽著她,也不說話,兩個人就沉默著,一直走到了學校。
方螢:「我們哪兒也不去,我們回學校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