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吹盡狂沙始到金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最後一步

在路邊的一個攤位上,坐在那吃飯的元楨抬頭看了看,見那支馬隊往北去了,他嘴角忍不住微微往上揚了揚。
這裡有一座出關的邊關,守城的士兵對過往的行人盤查格外嚴密。
他上馬,深呼吸,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步了。
廷尉府一定派人往北疆邊關各處送出了通告,而且肯定比元楨要到的快不少。
一夜之後,他回到了那個他稍作停留過的廢棄民居里。
元楨對自己的實力很清楚,尋常的廷尉府千辦,他只靠手裡那些石子就能將其擊殺。
火堆的痕迹還在,多了些凌亂的腳印,所以元楨確定廷尉府的人已經來過這了。
車上是一家人,好心的停下來問他怎麼了,元楨騙人說他是行商,遇到了歹人。
這是近七天以來,第三次如此接近那個逃犯了。
所以他才會來中原,他需要極大的功勞才能得到鬼月八部那些貴族的認可。
在距離這個地方大概十幾裡外,戴著一個草帽的元楨回頭看了看。
他沉默片刻,起身打了水,好好的洗了一個澡,然後颳去了鬍子,換上了一身粗布的衣服,這衣服是那藥鋪學徒的,他穿著有些小,可也沒什麼可挑剔的了。
這個人對中原了解太深刻,如果真的讓他一路逃回去,將來必然是極大的禍端。
一開始並沒有太在意,可是過了兩天傷口居然出現了化膿。
他一路逃一路采了些草藥,可竟然沒有用,沒辦法,只好用燒焦傷口這個殘忍的方式了。
該著這個人命好遇到了心善的,讓他上車帶他走了六七十里,在岔路口他才下來。
可是這次,他敗的太慘了。
「地圖。」
軍機司的人連忙把地圖取出來,陶小米接過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圖后仔細看了看,然後用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來一條線路:「咱們按照這條路一直追。」
如果實在過不去的話,那就在燕山裡隱居一段時間,那茫茫山野之內,別說廷尉府,就算是寧王為了抓他而動用數萬大軍,也不可能輕而易舉的把他翻出來。
他對冀州不是很了解,但他知道只要一路往北走就能到燕山山脈。
元楨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著,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已是天黑。
迷迷糊糊的應是睡著了,可是睡的很淺。
他熬到了子夜時分,從破舊院子里出去,悄悄的找到了一家藥鋪。
有一家鏢局已經裝車準備出發,以元楨的伸手,悄悄藏進一輛車裡,根本就沒有人察覺到。
在青州,他為了逃避追殺跳進了那條水流湍急的河裡。
他結算了飯錢,在鎮子雇了一輛車回到那小縣城,然後再雇了一輛車往北去了。
他覺得自己一定可以在黑武帝國掌權,而為了他這個目標,他可以付出一切。
他想到了那個千辦。
他需要改變路線了,哪怕那支馬隊未必是追他的,他也不敢在這條路上繼續走。
然後猛的在那駑馬屁股上戳了一下,那馬吃痛一下子就驚了,撒開四蹄往前疾沖。
一間廢棄的民居中,陶小米蹲下來仔細看了看,這屋子裡有一堆灰燼,還帶著餘溫。
元楨躲在暗處觀察了好一會兒,最終確定自己能出去。
整個黑夜,元楨都在咬著牙趕路,他調整了自己的計劃,他沒有再往北走,而是往回走。
身負重傷不說,也沒有銀子了,希望能好心捎他一段路m•hetubook.com•com
他身上確實不只有一處傷勢,而有些可笑的是,現在對他來說最難受的,竟然是被那些很大的老鼠咬傷的地方。
所以陶小米搖了搖頭,如果是眼睛的傷潰爛了,那麼元楨根本不可能逃出來這麼遠。
他找地方藏起來休息,一直等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才出來。
他也不管這隊伍是去什麼方向的,只是想藉助這隊伍甩開廷尉府的人。
隱隱約約中聽到馬蹄聲,元楨立刻就被驚醒,他立刻翻身趴好,連大氣都不敢出。
「算是有本事的一個人了。」
而且陶小米堅信,在元楨身上還帶著什麼東西,足以幫助黑武人南下的東西,或許是一份元楨親手繪製的地圖。
盡最大的努力,易容之後讓他看起來蒼老了許多,這已經他能做到的極限。
他在這破舊不堪的院子里又休息了一天,到了晚上,飢餓已經讓他無法再踏實睡下去。
韓飛豹是扶不上牆的爛泥,浪費了他那麼多的時間,這讓元楨無比的懊惱。
在玉米田裡躺著休息了一會兒,他不敢在官道上繼續走了,他要等夜裡才敢上路。
曾經他是那麼風度翩翩的一個人,可此時鏡子里的人看起來醜陋的嚇人。
雖然盤查嚴密,可是城門口的守軍數量一共只有十幾個。
「能追到這還不放棄……」
二十天後,冀州,平遠縣。
發了好一會兒呆之後,他開始用在藥鋪尋來的東西給自己易容。
元楨等馬隊過去之後,再次躺下來,自演自律一句。
如果……
元楨在輔佐韓飛豹期間走過了很多很多地方,甚至還到過西北的邊疆,也到過冀州。
只要到了燕山,他確定以自己的本事,尋常人翻https://m•hetubook.com•com不過去的天塹,他一定能夠過去。
在火堆旁邊有一塊石頭,石頭很乾凈,顯然元楨之前就坐在這石頭上燒火來著。
他不敢確定是不是追他的廷尉,就算是確定不是,他也不敢現身。
所以陶小米腦海里又有了畫面,元楨身上有傷葯,但只夠給他眼睛傷口換藥用,而顧不上其他地方了。
可元楨還有什麼選擇呢?
元楨在藥房里翻找了不少葯出來,先是給眼睛處換了葯,然後又打包了不少。
一口氣衝進了邊關之內,然後他就聽到了城門關閉的聲音。
此時田野里的玉米已經半人多高,元楨躲進了玉米田裡,啃了幾根玉米秸稈就算是解決了一頓飯。
又大概兩個時辰之後,陶小米追上了鏢局的車隊,軍機司的人把車圍住,挨著個的檢查。
他知道廷尉府發出的協查通報,一定告訴北疆各關隘,逃犯是少了一隻眼睛的人。
這藥鋪里只有一個學徒住著看家,被元楨直接殺了,可憐那少年只有十五六歲年紀,死的不明不白。
髒的像是個野人一樣,頭髮都已經黏在一起了,鬍子更亂。
他俯身下去,鼻子貼著地面聞了聞,確定那是傷葯。
陶小米伸手。
這種事,再怎麼易容也不可能藏得住。
馬車停在那,應該是專門在等他吧。
只半個時辰之後,藥鋪里的人命案子就引起了陶小米的注意。
接下來,他就端坐在了一面銅鏡前,這鏡子里的人,看起來是那麼可怕。
一路上他們追的太緊了,元楨甚至不敢稍作停留,也不敢去藥鋪偷葯。
眼睛傷口處就是個黑洞,唯一可以慶幸的就是這傷沒有要了他的命。
說完后把地圖交給手下,大步走出房門。和_圖_書
從馬蹄聲判斷,路上過去的隊伍數量至少有一兩百人。
這次從青州一路追到冀州的隊伍有三支,一支陶小米帶著的軍機司精銳,一隊是離人分派的刀兵,還有一隊是廷尉府的黑騎。
他才出城之後不久,陶小米帶著隊伍騎馬又回到了這縣城裡。
光是黑武汗皇一個人認可他,根本就沒有用,因為黑武汗皇也不能為他破壞了規矩。
他們從青州追蹤元楨,原本大部分人推測元楨已死,可是千辦葉小千卻堅決不認可這樣的推斷。
陶小米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在來時路上,往回走大概六七里處有一個鎮子,如果元楨要下車,那裡是合適的地方,且那鎮子還有通向別處的路。
就這樣一路躲躲藏藏,居然真的被他到了冀州最北邊的燕山山脈。
守門的士兵們看到這一幕,卻沒有阻攔,還給元楨把路讓開了。
第二天天亮之前,他從藥鋪離開,在這個小城裡轉了一大圈,被他找到了可以利用的地方。
也許那不是老鼠,元楨從沒有見過那種東西,他的腿上被咬傷了好幾處。
收拾好了之後,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沉默了許久。
回想起來自己這一生至此,難免有些唏噓。
所以陶小米立刻帶著人折返回去,在路口換了個方向,一路往北追。
所以元楨用這種對自己最殘忍的方式,燙焦了自己其他傷口,阻止惡化。
然後派人清查了所有今日出城的名冊記錄,陶小米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支鏢局隊伍上。
陶小米睜開眼睛后緩緩吐出一口氣,他往左右看了看,在地上發現了很少的一些淡黃色的東西。
所以隊伍一分為二,一部分留在青州繼續排查,一部分北上進入冀州。
此時他的臉已經難和-圖-書看的要命,眼睛處的傷如果處理不好就是致命傷。
元楨必須回冀州,他只有走冀州才能儘快回到黑武去。
還在這裏尋到了一些吃的,他狼吞虎咽的填飽了肚子。
出城之後不久,他就把車夫殺害,屍體藏在路邊,他把車趕到了林子里,馬車扔在那不要了,騎著拉車的駑馬繼續出發。
他曾是那般心高氣傲的一個人,立志做黑武帝國第一個非鬼月族出身的宰相。
一個眼眶已經潰爛的人,用燒紅了的東西狠狠的燙了傷口。
已經是夏季,可是三個發現了元楨的地點都有火堆,所以陶小米推測元楨的傷勢在惡化。
在一輛馬車上發現了藏人的痕迹,可是元楨卻不在。
鏢局的隊伍和這縣城守門的人很熟悉,連查都沒查就放了出去。
不久之後,陶小米帶著軍機司的精銳,縱馬出城,追那支鏢局隊伍去了。
就在這時候,他身後上來了一輛馬車,元楨朝著馬車不斷作揖,請求馬車停下來。
元楨又折斷了一些玉米秸稈補充了些水分,微甜,味道還不錯。
所以,誠如陶小米推測的那樣,元楨把所有的傷葯都用在了眼睛處。
如果不是撞上了那一堆樹杈的話他停不下來,可他怎麼想到那堆樹杈里居然有不少大老鼠。
陶小米閉上眼睛,腦海里出現了一個畫面。
葉小千受傷之後,陶小米就請示了他,不再跟著廷尉府的大隊人馬走,而是帶著二三十個精銳手下單獨行事。
葉千辦說過,他應該不只是傷了元楨的眼睛,也許是他其他地方的傷口因為缺少藥物而潰爛。
此時此刻,陶小米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元楨覺得有問題,但他此時已經沒有其他路可走了。
在正前方停著一輛黑色的馬車,沒有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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