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時被趙昊劈頭蓋臉的訓斥，沒人敢煩言，但回去后就變著法子鑽空子。

根據縣裡的戶籍，崑山只有81043戶，132828口人。這數字假的喪心病狂，要真是這樣，崑山縣得家家丁克，還得好些光棍絕戶才行。

會議桌對面，還不知自己被嫌棄的顧大棟，正對著一副半面牆大的崑山地圖，唾沫橫飛的向與會的趙公子、江總裁，以及公司諸位董事，講解著今年的宏偉計劃。

在半山橋西，全縣最繁華的西塘街上，聳立著一座新起的三層建築，這是崑山開發公司的辦公樓。

那就是書吏們，這些世世代代在本鄉本土衙門裡混飯吃的刀筆吏，私底下都有一本賬，把本縣的田畝人口記得清清楚楚。這是他們吃飯的傢伙，自然不會示人。

但等泥瓦匠們給這三層樓刷上白灰，掛上瓦當，勾好線條。木匠們再安上漂亮的窗戶和氣派的門臉后，一下子就跟大戶人家花費十倍時間修建的高樓，一樣好看了。

但趙昊沒有揭蓋子。因為爺和-圖-書爺告訴他，御下之術，除了恩威並施之外，還有很重要一點，就是不要讓自己站在大多數的對立面。哪怕你確實和大多數人想的不一樣，也要藏好自己的態度。

趙昊摸著下巴尋思片刻，下意識想端起桌上的茶盞呷一口。到嘴邊又想起什麼似的，擱下了。

……

「遵照公子的指示精神，經過反覆研究討論，我們把全縣六十萬畝土地，分成了大小相仿的一百個農場。」顧大棟指著地圖上那些科學數字編號道：「這1到100每個編號都代表一個農場。每個農場會有一位場長，帶領五名技術員，專職規劃指導農場中六千畝土地的生產、水利、病蟲害防治等一切相關事宜。」

看外觀也是粉牆黛瓦馬頭牆，與常見的江南樓閣大差不差，但其實那只是外表而已。

「好嘞，公子！」戴高聞言大喜道。

這是世界上第一座磚混結構的三層樓房，採用了與以往完全不同的建築方式。在安裝門窗之前，沒有用一塊木頭！

比如昆和圖書開司去崇明、上海乾活，要求縣裡徵發民夫，免費勞動……

「呵呵，公子勿怪，這也是沒辦法的啊。按照您的要求，技術員得識字，懂農技，勤快好學肯吃苦。全縣都湊不起這符合要求的六百人，現在還有一半的名額沒招滿呢。」戴高忙苦笑道。

「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趕緊開工，搶春播。」趙昊朝椅背上一靠，問道：「按照你們的說法，需要六萬戶僱農，才能伺候過來這六十萬畝地。崑山有這麼多人嗎？」

此時他坐在三層的大會議室里，都不敢多喝水，不然還得下樓去院子里上廁所。

很多官老爺當了好幾年父母官，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子民。那麼有知道的嗎？有。

更有甚者，為了省一年工齡錢，居然和所有員工全都解約，然後重新簽約，這樣可以統統可以算一級。

不，這個好像更好看，因為它有更軒敞的門窗，而且窗上都鑲嵌了昂貴的玻璃。太陽升起時，玻璃窗反射萬千金光，它便和_圖_書成了整條街上最靚的仔。

趙昊這才回過神來，插嘴問道：「六千畝地需要多少勞動力？」

便權且把這些小動作當做把柄，留待日後再用吧。

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從前朝廷賦稅按戶計口。家裡上戶口的人越多，交稅也就越多。這就造成了大規模的人口隱瞞。很多人到老都不去上戶口，更有甚者直接報個『絕戶』，全家當起了活死人。

幸虧檢查和監督委員會在各公司都有派出機構，而且早在檢監委設立之前，趙公子就有意識在各公司布下了眼線……或者說叫『秘密監察員』。明暗結合之下，下屬各公司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耳目。

比如所有粗活力氣活，全都從牙行雇短工來干，好儘可能減少正式工的數量。

那是因為有人在替他們負重前行啊。

這完全是酷愛高層建築的顧大棟，不顧實際情況的一次炫技而已。要不是趙昊攔著，這位修築了本縣第一高塔的老公子，本打算建個七層高樓的。

……

「那就是六百戶左右，平和*圖*書均一個人管一百戶一千畝，這活可真不輕鬆。」他不禁取笑戴高道：「我看你們給建築水利部的職工名額很痛快啊，怎麼給農場管理部就這麼吝嗇？」

不然等待你的，就是集體性的陽奉陰違，不可避免的威信喪失。

五口之家也是大明最常見的家庭規模。包括一兩個老人，一兩對夫妻。另外未成年人是不計入戶口中的。

最後統計得出，全縣共63145戶，308721人。戶數比官方數字少了將近兩萬，人口卻多了一倍不止。

在蓋這座樓房時，崑山的百姓天天圍觀。只見工人們挖好地基后，用條石和混凝土打好基礎，然後用竹筋混凝土版築出房子的框架。待結構堅固后，牆面用青磚砌起，樓板用定製尺寸的預製板鋪滿砌好，一層樓房的外殼就這麼建好了。

等趙公子結束習慣性走神，才對戴高道：「你這邊先頂一頂，最多下半年，我保准給你配齊農技員。」

可惜哪怕這樣，勞動力還是不夠啊。

崑山縣的全年工作會議，為什麼開https://www.hetubook.com.com得輕鬆愉快，歲月靜好？

『又沒個電梯，住七層樓上不有病嗎？』趙公子有些走神的想著。

「這樣啊。」趙昊點點頭，他最近有些敏感了。原因是趙公子隆重推出的員工職級制度，如預想的一樣，在各公司的管理層那裡不太受歡迎。

「這不好說，因為老百姓種地都是全家上陣。」昆開司總經理戴高，趕緊答道：「一戶五口之家，大概能照料十畝地，再多就沒法精耕細作了。」

其實趙昊對這座徒有其表的樓房並不滿意，在他看來，沒有上下水、沒有抽水馬桶的樓房，根本就是反人類的。

再者，趙昊當初也預料到執行中一定會打折扣，畢竟自古至今，就沒有能不折不扣落實到基層的政策。所以他特意留出了餘地，現在這幫傢伙的小動作，還在他容忍範圍之內……

接著工人們用腳手架，一層層搭上去，就像孩子搭玩具一樣簡單，只是看上去方頭方腦怪丑的。

但全縣的里長甲長，去年都被昆開司收買了，他們早把各自里甲的戶口數一五一十報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