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瞳嘀咕：「老虎還沒我凶，哪能和她比？」
周韶開心地說：「太好了，我這就去給她殺。」
月瞳拍拍我腦袋，含笑道：「你啊，就是太理智了點。」
我找出個貓兒眼鑲的珠冠，幫他將長長的銀髮束起，再拿出師父以前的舊衣裳，讓他們換去身上血跡斑斑的裝束，自己也重整儀容，恢復在仙界以往的打扮，然後坐在桌前，認真寫了一封書信，交由引路青蜂，讓它們送給藤花仙子。再把發獃的周韶敲醒，喚他入屋，正色吩咐：「我和月瞳身犯重罪，天界很快就會查明，到時候身陷牢獄，怕是照顧不上你，所以託付給好友藤花仙子，她是個很好的人，斷不會為難你。你住在百花園，可萬萬不要去調戲花仙們，否則惹怒了百花仙子……」
我去師父的藏寶庫里翻出珍貴的雪肌膏，很慷慨地厚厚塗在月瞳受傷的爪子上，再用天蠶絲帶繞了幾圈，打了個漂亮的梅花結。
我陪笑道：「小仙曾下凡間，聽見一些不好的傳聞。」
我持晚輩禮。
周韶低頭看著青石地板，獃獃地說：「師父，我的心跳得好快，就好像快死了。」
我搖頭：「月瞳引路，我開門，元魔天君軀體丟失，是罪證確鑿，你憑什麼頂罪？不如乖乖待在百花谷修身養性，別惹毒蝎美人，別讓我擔心就好。」
藤花果然仗義，氣勢洶洶地回頭抓著周韶：「呆會跟我回百花園，讓為師好好收拾……教導你！」
周韶面露慚色，低頭認錯。
周韶想了好久，出了很多餿主意，最後垂頭喪氣認命了。
珠簪緩搖，裙裾翩翩，美艷端莊的仙女踏著錦橋，慢步走到我面前。
坦白過度不是好事，豹妖莫名其妙地認為我在耍她，還污衊我偷了金牌，非要帶回去給蒼瓊女神審問。
我揉著被她捏紅的耳朵，打哈哈道：「好友，你知道我笨，實在管教不來。」
「不能說便是知道，」我堅持，「我必須找到真相。」不管用任何手段。
我很老實和-圖-書的說：「金牌是宵朗給的。」
我指著周韶道：「你還有師兄！」
宵朗看戲看得很愉快：「看你擔驚受怕，百般猜忌的模樣，可真是好玩。下次偷偷罵人時記得多學幾個新鮮點的詞，『卑鄙』這個詞翻來覆去，我快聽膩了。」
我想起他的身份，臉微微發燙，輕輕「咳」了一聲，忽略這個小問題，繼續說：「我心意已定。」
月瞳瞪著我：「我年齡比你大幾千歲，你管我叫聲叔叔都當得起！」
我見她含糊其辭，什麼都不想說，直接逼問：「宵朗魔君和我師父究竟是何關係？宵朗稱師父已落入他手中，情況危急，求仙子大發慈悲，讓我明白此事原由吧。」
我磕磕絆絆地問：「你一直偷偷跟在我後面？」
周韶漸漸蘇醒，愣愣坐在門檻上，看著滿天梨樹發痴，不知在想什麼。
我抱起變回貓型的月瞳，駕彩雲，閃電般地向桃花坪飛去，那裡有成千上萬株桃樹，綻放著永不謝的桃花，灼灼其華，仿若晚霞。彩霞端處，是彩色鵝卵石夾雜著白玉鋪就的小道，通往湖邊依山而建的水榭。湖面波光嶙峋，湖上沒有橋樑，我持玉笛，吹一曲《蒹葭》，湖那邊幾聲箏響。
月瞳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客套幾句，婉轉道：「師父已失蹤數千年，弟子心下擔憂，欲去尋找，。忽憶錦弦仙子曾與他相熟，故上門拜訪，想請指點一二。」
周韶沒否認。
周韶很認真地點點頭：「師父，我明白，這種女人是老虎，碰不得。」
未料，身後傳來優哉游哉的熟悉聲音：「放她過去。」
月瞳說：「你死了，我一個人也是孤零零的。」
藤花柳眉一挑，狐疑問：「你該不是被徒兒欺負慘了吧？！」
雲霧峰與解憂峰相隔不遠，中間有無數小路，我施展驅風遁地的法術，帶著周韶和月瞳趕路，並不吃力，途中遇到七次魔族巡查的斥候，在出示宵朗給的金牌后，皆被放行。這讓我對宵朗那www.hetubook.com.com卑鄙無恥變態的人格有了一丁點的指望。
屋檐上的風鈴輕輕搖晃，這是熟悉的家園，熟悉的世界，安撫恐慌不斷的心，讓我終於平靜下來。
我想起蒼瓊恐怖的威壓，打死也不敢再見。
月瞳笑道：「莫非你想幫忙頂罪？還是想一起被定罪？」
我見他沒反對，就當默認。
月瞳問：「何時去見天帝？要快點將魔界搶得元魔天君軀體之事上報，以免生靈塗炭。」
錦弦仙子搖頭道：「我不能說。」
月瞳嘆了口氣，似乎全身都鬆懈下去，他看著屋外漂亮的梨花，忽而狠狠用手指在我腦袋上彈了一下，罵我：「你都不懼死，我有何懼？咱們一同犯錯，不管結果如何，總要一起擔當。」
我給嚇得臉色發白，一把拖起月瞳要逃，另一把欲拖周韶，沒想到扯了兩下，怎麼也扯不動。回頭見他正痴痴迷迷地看著蒼瓊女神所在方向，雙腿就像在地上生了根，怕是讓他立刻撲過去，死在美人懷裡都肯的。
月瞳好奇地四處打量，滿意地說：「這就是你居住的地方？很美麗，樹也多，挺適合貓居住。」
我說：「別做夢了！聽說蒼瓊只有殺人的時候才笑。」
我分析：「天蓬元帥調戲嫦娥，被打落凡間，捲簾大將打碎琉璃盞，被罰去流沙河。我們倆的罪過應該比這個深很多，大概關起來被烈火燒，被風刃割，或者十世輪迴做畜生，再倒霉一點就是送上誅仙台魂飛魄散吧？」我看月瞳的神色很緊張，儘可能擺出高興的樣子來安慰他，「宵朗的目標是我，這次的事主要責任也在我，你將罪責都推給我吧，就說是我逼你打開天路的，應該不至於魂飛魄散。如果是受刑，總有盡頭，閉著眼，熬熬就過去了，如果是做畜生……你現在也是貓，區別不是很大啦！重新再修鍊就好！」
此時，山峰之端，傳來混沌的吼聲，迷霧間浮現曼妙身影，周圍環繞著無數魔將和異獸。
「嗯，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東西，別浪費了。」我笑著點頭，送她離去。
我說：「對啊，我也覺得他有陰謀，若是姐姐知道，能指點一二更好。」
百花仙子脾氣很好，我也不知惹怒她會有什麼後果，一時為難。
我拿過桌邊，師父離開前曾把玩的箏琴，上面他弄斷的琴弦，一直沒有修補，更添思念。我想起遇上宵朗后的種種往事，種種困惑，覺得就這樣帶著謎團死去，心裏總有不甘，回憶以前和師父相處的點點滴滴，慢慢推敲。忽然在模糊的記憶中想起師父曾在我很小的時候，帶著一起去過桃花坪，那裡住著一個不愛搭理人的仙女，似乎是他的長輩。仙女讓我留在亭子里吃糕點，她帶著師父離開去說悄悄話，師父回來的時候似乎有些狼狽，還嘆息了許久。自此他再也沒有去桃花坪，卻每年都會送貴重的禮物過去。
周韶還在死死盯著蒼瓊，滿臉獃氣：「我不能相信，天下竟有如此美人，若是她笑一下，那該是……」
一切變得和以前沒有區別。
我猛地回頭，目瞪口呆。
「呸！」藤花小聲罵道，「十世登徒子！」然後她揪著我耳朵到牆角問，「是不是你被他折騰怕了，丟過來禍害我？」
我說：「人人都說我傻，我看你更傻。包黑臉說過，賠本的買賣做不得，做事要精明些。明明可以倒霉一個就完事，何苦將兩人都拉下水？」
藤花仙子攤開手問我要凡間帶來的禮物，我對著她傻笑，被扇子狠狠敲了一頓，然後去庫房裡將以前捨不得吃的萬年冰山蓮子送了給藤花。藤花大喜過望：「小氣鬼今日為何如此大方？莫非我幫你教訓這徒兒是苦差事？放心，收得重禮，就算他比你還獃氣，我也替你糾正過來！」
錦弦仙子淡然道：「該去時，自會去，該回來時，自會回來，何須擔憂？」
月瞳耳朵抖了一下，軟趴趴地垂下去，心虛問：「會怎麼罰？」
我羞得面紅耳赤，轉念一想，自己已泥菩薩過河自身和-圖-書難保，不好牽連徒弟，便低聲請求：「這個徒兒，我……想他改投你門下，不知可否？」
錦弦仙子有些為難，她想了小半個時辰，才緩聲道：「元魔天君有二子一女，皆同父異母。長子幽冥的母親是人，次女蒼瓊的母親是妖，幺子宵朗的母親是仙……」
天界仙女禁慾修身者多，甚少有人調戲，在某方面都很呆。我知她想歪了，急忙解釋一番。藤花聽后更怒，罵我：「這樣的徒兒，你也收？！還不快快從南天門踹下去？」
錦弦仙子神色不變，只微微嘆了口氣：「該來的，也是會來的。」
陌生的環境里，周韶少了以往的放縱，多了幾分頹然，他黯然問：「師父，我能幫你做些什麼？」
她眼珠子盯著月瞳，問我：「宵朗大人和你有何關係？為何允許你前往敵營？是否有陰謀？」
豹妖更覺我心中有鬼，亮出兵器和獠牙。
是宵朗懶洋洋地倚著棵榆樹，銜著根草葉，正興緻勃勃地看我出醜。
「別看了！要是她追過來就不得了了！」我和月瞳一人一邊，拽住他胳膊，拚命往路上拉。
解憂峰上梨花依舊，白色的花瓣一片片凋零，在地上鋪了薄薄一層，平靜淡泊，沒有人氣，彷彿與世隔絕。
白琯是騙局，月瞳變前輩，周韶被送走，凡間收的三個徒弟，統統沒有了。
我怒：「你以前對我也說過類似的話，難道不能換點新鮮詞嗎？」
我低頭道：「十世善人，動不得……」
「是。」豹妖氣焰消停，低眉順眼，不敢阻攔。
我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缺乏安慰人的天賦？
月瞳出言勸他：「我在魔界見識過蒼瓊女神的手段，你可萬萬不要起不應該的念頭。」
八隻青鸞銜著白色錦緞從飛來，在半空中架起橋樑。
周韶聞言大驚，急急問我：「是不是因我見美女心猿意馬，貪花好色，所以師父不要我了？」
周韶從夢幻中回過神來：「你們剛剛說了什麼？」
我告訴月瞳：「咱們做錯了事，理應受罰，待會便去天宮，找和圖書天帝請罪。」
我狠狠心，直接說：「小仙見到宵朗魔君了！」
她微微點頭，算是回禮，含笑道：「你是當年跟在瑾瑜身邊的丫頭片子？今日是什麼風，將你吹過來？」
第八次遇到的是個豹族女妖，職位似乎很高。長相劍眉入鬢，頗很爺們，衝著月瞳只差沒留口水，當場打暈拖回去做壓寨相公。於是留著我們盤問：「金牌何處得來？」
臨行前，我把周韶交予藤花仙子，再將下凡后闖的烏龍簡單說了番，只隱去元魔天君身軀被盜和自己即將受罰之事。藤花聽得捧腹大笑，然後拉著周韶細細端詳，贊道：「不愧你收的徒兒，長得一般呆。既然你過陣子沒空，我便幫你照顧照顧吧。」
「來得正好！你和宵朗大人是何關係，問問便知曉，沒得讓天界的探子混了過去。」豹妖欲強行將我拖走。
那個仙女和師父應該有淵源，或許她會知道師父和宵朗間的孽緣。
我熟知好友性格，立刻不吱聲，裝可憐。
我帶著一隻斷爪子的貓和一個沒法力的凡人，自然不是對手。眼看快到天界邊境，離解憂峰不遠，怎肯就此放棄，當即凝三條魂絲在指尖，給月瞳遞幾個眼色，準備趁其不備，搏一把。
周韶張口結舌，正欲反駁，我一把將他扯到角落，叮囑道：「我在凡間闖了禍，是戴罪之身，為免牽連，不好照顧你了，難得藤花仙子願意收留，你隨她去，也了結我一宗心事。待消息傳報完，天界給我定罪后，她便明白我的用意，不會為難你了。」
藤花大驚失色，指著他問我：「貪花？他喜歡摘花？」
於是，我抱著一線希望，在天界捉拿自己前，前往桃花坪，希望找到答案。
我和月瞳都覺得這小子魔愣了，狠下心來，一人一拳，將其打暈，硬拖著跑回天界邊境，恰好遇上楊戩部下的巡邏將士，他以前和我師父關係甚好，算是熟人，細細問明緣由后，便很好心地將我們送了回去。
錦弦仙子道：「傳聞不可信，眼見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