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死亡,是永不再回來

禾雪這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全身虛軟。她仔細看了眼床邊的人,發現眼熟,腦子裡迅速有片段閃過。
韓裔聞言卻失了笑,「幸好,本人的肋骨當初上帝太忙忘了抽。」
彷彿都沒有好事情。
韓裔就真的放開她,「哦?是嗎?可我偏喜歡放著陽關道不走,去過獨木橋。世界上還有比死更痛苦的事,你要不要試試。」
人生有太多不可名狀的感受和際遇,給你再靈光的腦袋也不一定能猜得透徹。比如那一瞬間她流了淚,比如你恰好在需要的時候出現,比如你們兩兩相見,卻又兩兩相厭。
顧西涼屬於乾淨的帥氣,稜角分明,韓裔的五官深刻,眼睛彷彿會說話。而他口中的秦總,不過也只是與他年齡相當的男子,舉手投足盡顯不刻意的妖嬈。慣於算計的人往往會覺得心機是一樣很有趣的東西,而同類碰面也通常會有旗鼓相當的興奮。於是三人都心照不宣地撕下自己的面具。
疊交著腿坐在對面的秦楚本無意介入這個敏感的話題,卻被顧西涼的一番肋骨論惹起聯想,他本已打算忘記的輪廓,就突地浮現眼前。
一個急轉的危險甩尾,韓裔差些與後來居上的秦楚相撞,好在二人稱不上特別專業,但與普通車手比技藝也算精湛。他打開m•hetubook.com•com車門走下去,有些憤怒地看著突然衝出來的人影,她此刻正跌坐在離新款蓮跑不到一米的地方。
禾雪氣急,「你,你……你讓著我一下會死啊?」
很昏,很沉,很痛。禾雪醒來的最初反應便是這樣。
那是徹底的離開,並永不再回來。
而他居然對她粲然一笑,差點晃了禾雪的心眼,可嘴裏卻全然是冷言冷語。
「莫非韓總與我想到了一起?」
韓裔與顧西涼同時向對面的男人舉杯,接著韓裔開了口。
「好像退了點燒。」
她感覺自己在行屍走肉,明明記得上星期一家人還圍著一起吃飯,討論什麼時候去快要消失的馬爾地夫旅遊,短短時間卻是喜是悲,都只得自己一人。
顧西涼中途接到阮恩的電話,聽來很急,他道了句抱歉便提前離開了。剩下韓裔和剛緩過神的秦楚,兩人不多時也在服務生的陪同下走出了柏聯。
韓裔聞言卻笑得歡,明明嘴角是上揚的,禾雪卻覺得一陣冰寒。
禾雪忽然感覺到一股加重在下頜的力道,她終於固執地掙脫掉對方的指尖,眼神凌然。
命運的線頭早已將彼此束縛在一起,你能掙開,不代表你能解脫。
「女人,說話。」
三個男人坐在「柏聯」www.hetubook.com.com的包間談笑。這幅畫面在認識他們的人看來會很有些詭異,明明平常都是不言苟笑的三個人,卻坐在一起談笑風生。
生意上的問題剛拉下帷幕,韓裔偏過頭便看見了有些走神的顧西涼,他的語氣剎時變得調侃。
「滅門?武俠小說看多了吧你。」
「妳不是要死么?跟我沒完,恐怕要等到下輩子。」
「妳果然不是勾引人的料。」
「混蛋你懂什麼!你知道一夜之間失去所有親人的感覺嗎?你懂什麼叫滅門嗎!你試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覺嗎!你還這樣欺負我!」韓裔慢慢鬆開手,盯著禾雪的眼淚鼻涕的臉,半響聲音才幽幽地響起。
「不知道秦兄對賽車有沒有興趣?」
顧西涼挑眉,「哦?千萬不要讓我有機會目睹那一天,我最大的愛好可是落井下石。」
昏黃的路燈下,禾雪卻不知自己該去向何方。回家么?那還是她溫暖的家?
韓裔反問,「你淑女一些會死么?」
「一天到晚想什麼呢?還有,妳剛剛是不是罵我老男人?怎麼樣,要不要我身體力行給妳證明一下其實我不老。嗯?」
「那我還真要男人一回了。」說完韓裔的手就真的朝她所在的方向伸了過來。
青春洋溢的面龐,在零零碎碎的https://m.hetubook•com.com畫面中靈動異常。
她還願意是他的誰?
「聞聽顧兄最近桃花纏身,看來不假。」
韓裔總共與禾雪碰過三次面。
第一次是為了韓敏與她鬥法,卻平生第一次被威脅。第二次是他發現自己的跑車被她莫名其妙當成了發泄對象。第三次就是現在。
然後她偏過頭避開對方的視線,嘶啞著聲音開口。
「我此番前來,最大的收穫應該非二位莫屬了。」
秦楚漫不經心地點頭微笑,眼裡滿是驚喜和讚賞。
「要不,我就不去了吧?你秦公子隨便上哪一拉不是美女啊。」
夜晚的台北早已退了涼,餘下太過溫情的夜風拂面吹過,韓裔看看時間,還算早。
「看來這並不是一場意外,你在存心尋死?」
俗話說物以類聚,這幾人顯然都是不可多得的極品。
「今晚是醜女大改造,我拉一美女去不符合主題啊,再說,我又不是皮條客!」
她張開眼看見韓裔放大的臉,沒有反應過來是誰,想做什麼,便抬起手想給對方一拳,一使勁兒才發現渾身無力。韓裔彷彿看穿了她的企圖,沒有理會,只是將溫熱的手掌貼在她的額際。
「想報仇趁現在,我一定不還手。」
「上帝造人最大的缺憾,便是抽走我們肋骨時並沒有在上面刻好名字。https://m.hetubook.com.com所以人們總是兜兜轉轉無法弄清楚,到底誰才是命中注定。她,她?或許都不是。」
「神經病!你瘋了!姑奶奶我跟你沒完!」
果然冤家是不宜結的。
「去吧,讓一切解脫。好的,不好的,都將洒脫告別。」
顧西涼沒有反駁,幾番接觸下來,自己已然能分清誰是朋友誰是需要防備的敵人。他居然無奈地嘆口氣,語調略帶玩笑。
禾雪憋了好久的眼淚終於決堤,她一邊哭一邊指控韓裔。
兩人相視而笑。
漠北靠在車身上,在醫院樓下幾乎待了整晚,身下是數不清的煙蒂。他不放心禾雪,所以一直驅車在背後慢慢地跟著。見她失魂落魄,昏倒,韓裔出現,漠北卻沒有一點勇氣上前。上去了又怎樣,她現在是他的誰?
「你一句話把我叫回來卻什麼都不說!我又不是玩具,敢情你秦公子內心陰暗了就來逗逗我,心情陽光了就一腳把我揣一邊,你到底要怎麼樣?你倒是說啊說啊說啊!」
沉靜。
禾雪心想眼一睜一閉就過去了,下輩子投胎前必定要祈禱上帝對自己好一點。哪知她等了半響也沒有感覺脖子上的窒息,反而輸液的右手越來越冷痛,睜開眼便看見韓裔的大拇指與食指死死掐住了輸液管的中間,導致冰涼的空氣進去,她手背的血液便慢慢地和_圖_書倒流出來,手臂越來越痛。真寧願一下被掐死了都行,總好過讓他這樣慢慢折磨。
聽聞對方語氣里滿滿的威脅,正合了禾雪的意。
雖然還不至於頻臨生死邊緣,可清楚地看見鮮紅的血液從自己身體里流出,彷彿一去不回,禾雪才真正理解到什麼是死亡。
於是行動代替了理智,禾雪從馬路一邊衝出去時,居然真的有解脫的感覺。
「秦楚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去四川學過變臉?」
韓裔見她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微彎嘴角,伸手有些用力地將她的臉重新轉過來。
韓裔本來想秉著一貫的作風一走了之,可看著她滿臉寫著「我是誰」,加上一副虛弱得就要昏倒的樣子,終究還是忍不下心。探尋的眼光掃向從車裡探出頭的秦楚,得到一個「自便」的眼神,韓裔才打橫抱起禾雪不算重的身體,往自己的車上塞進去。
前方有微弱的車燈照射過來,禾雪下意識地閉上眼,卻彷彿一瞬間閃過什麼念頭,內心有另一個自己在邪惡地說話。
她掙扎著坐起來去打韓裔的手,對方依然紋絲不動。
「本小姐要是心情不好,說不定就告你一個車禍蓄意謀殺,所以你不要惹我。」
「有本事你掐死我啊。你要不敢,就不是男人!」
「秦總,大陸方面我與顧兄畢竟鞭長莫及,就勞你多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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