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敏愣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韓裔冷汗涔涔，背部一片濕涼。那原本就沒有什麼情緒的臉，此刻更加面無表情。他突然抬眸，對著門口叫一聲「漠北。」禾雪條件反射的偏頭，韓裔一把將韓敏往門口推。

然後一陣冰涼的觸感抵上女生的眉心。

男人看著對方嘴皮上泛起的紅，心突地一絞，錐心刺骨的疼。可是他沒有選擇，他只能這樣。

聽見有人說話，禾雪才反應過來，她搖搖頭，將懷裡的盒子越抱越緊。怎麼會是傷心事呢？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電話不接，不要被人，發現我整夜都關在房間，狂歡的笑聲，聽來象哀悼的音樂。

難道遭小偷了？可會死不對啊，那小偷能有這麼大胆么，大廳明明有光透出來。

聽人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七秒一過，彷彿再次重生，一切悲歡喜怒都拋擲在前塵，重頭活過。禾雪在那一刻突然希望自己是魚。她是魚該多好？悲傷只有七秒，欺騙只有七秒，連愛過的感受都只有七秒，雖然短暫，可是多麼美好，沒有量變到質變的過程。

將冰冷的槍口抵上韓敏的眉心，禾雪冷笑。

「你不是討厭我嗎？告訴你，我就從來沒有喜歡過你。漠北不愛你那是他眼睛還沒有出問題，不要說他不愛你，就是全世界的男人都不愛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這個殺人兇手，一起下地獄吧！」

禾雪從不知道如何去開槍，只經常從電視里看見要上膛，然後扳下面手把里的，狀似開關的東西。她此刻決然有心情去想，還好，多看電視還是有好處的，起碼沒有哪方面的知識hetubook.com.com也有常識了，沒有常識她也多看了電視。

溫度很低，司機將四周的窗戶都關上了，但依然能聽見整個城市在放關於聖誕的歌。而計程車里放著的，卻是一首孤單的情歌，也是關於聖誕，只是在整座城的喧囂里，那個聲音和嘴裏哼吟出的歌詞，都顯得特別冷清：

韓裔當然說的是氣話，他怎會不幫她呢？那是韓敏啊，唯一說要保護自己的人。

「你討厭她，討厭她什麼呢？討厭你喜歡漠北而漠北愛的人是她？！敏敏，你什麼時候才能成熟一點？你可以對這世上所有的人不好，唯獨她不行！這是你欠她的，你欠她的，知不知道！還記得那次車禍嗎？你撞死的人，就是禾雪的父母。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是不是？怎麼還是這樣刁蠻任性！早知是這樣，我當初就不應該幫你隱瞞！」

「明明是阮恩寫小說，怎麼你比她還詩情畫意。禾雪，你以為你還小呢？」

而禾雪一進到卧室，便拉開了床頭櫃的抽屜，手伸到最裡面，觸手摸到那冰冷的東西。她拿出來看，在手中掂了掂分量，那銀色的光在黑暗的房間里特別閃眼。

「放了她，我命抵命，公平。」

就算再笨，禾雪也知道韓敏口中的她就是自己，她忽然就沒有了推門進去的打算，她倒真的想聽一聽，他會因為韓敏，而放棄她嗎？在韓裔心中，她究竟是什麼地位呢？很好奇，很想知道。

我住的城市，從不下雪。記憶卻堆滿，冷的感覺。霓虹燈掃過喧嘩的街，把快樂趕得好遠。

禾雪匆匆忙忙跑到和*圖*書玄關處去穿鞋，準備立刻去找韓裔，就算與她的剋星韓敏一起，她也為了男人今晚的好表現，咬咬牙忍了。阮恩將自己送至門外，上了計程車報了地名，車子便呼嘯著朝目的地奔去。

那把漂亮有質感的小手槍，在此刻所有人看來，只有無盡的冷。

「你哥說的沒錯，欠的債，你得還。」

「哥，你是不是不要敏敏了？是不是你也不要我了？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客廳里的二人沒有動，直到禾雪靜悄悄地從卧室里出來，甚至輕輕關上了門。她一步一步走到韓敏面前，意外的給了對方一個微笑，唇齒輕啟。

搭電梯上樓，連腳步都感覺輕飄飄的，禾雪忽然又想起對方也許還沒回家，於是摸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問一下，可電梯里沒有信號，她作罷，準備回去看看到底有沒有人再說，畢竟抱著這麼個龐然大物，的確很礙事啊，她手都快酸掉了。電梯在19樓停下，禾雪將手裡的大箱子重新調整了姿勢抱，幾步走出電梯。低下頭準備摸鑰匙，卻發現門沒有鎖緊，她心下有些緊張。

此言一出，禾雪隨即動作迅速地將槍轉而對準自己的心臟。

聖誕，原本禾雪已經計劃好了一切，吃些什麼看些什麼做些什麼事，她都計劃好了。哪知韓敏又開始耍脾氣，硬要韓裔陪她過節，韓裔被逼來沒法，只得詢問禾雪的意見。說是詢問，根本就是通知好嗎？禾雪拒絕過三人聖誕，一氣之下跑到阮恩家去求安慰，豈料這安慰沒求到，反而被別人的幸福扎了眼。

沒想到此時，卻以這樣的方式，出現他的和圖書眼前。

merry merry christmas，lonely lonely christmas，想祝福不知該給誰，愛被我們打了死結。

韓裔有些煩躁，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不允諾韓敏什麼。韓敏卻不罷休，乾脆從沙發上站起來跟著男人走，亦步亦趨。口中嚷的都圍繞著同一個中心：和她分手！因為兩人都去了廚房，禾雪看不見人影，只能聽見說話的聲音。聽見韓敏這樣不休不止，她不禁暗罵。

禾雪的情緒不知怎麼就低了下來，那個計程車司機十分年輕，大概只有二十一二左右，態度友善。他無意間瞥見女生若有所思的表情，立馬將電台關掉。

那個透明玻璃箱里，一對男女，在仿若白雪皚皚的小天地翩然起舞。她記得自己曾對韓裔說過，想看一次雪，可台北是不下雪的。當時的韓裔還狠狠嘲笑了自己一番。

女生便緩緩將銀色的小手槍移回來，突然粲然一笑，她說：「韓裔，我也給你兩個選擇。」

只一秒便緩過神，禾雪趕在韓敏先一步，跑到門口，一腳將大門關上。轉過頭，卻發現韓裔擋在槍口面前。他說過的，即使有一天，要拿命去換韓敏的平安，他也會換。

果然是這樣么？堅硬的城市，是沒有柔軟的，生活不是林黛玉，不會因為你的憂傷，而玫瑰漫天，風情萬種。

韓敏被震在原地，呼吸頻率加快，二人一時無話，突然韓裔的目光穿過韓敏到達她背後，手突然從女生的肩膀上拿開。

「哥……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你不要和她在一起好不好？我討厭她，和圖書我和她八字犯沖！」

lonely lonely christmas，merry merry christmas，寫了卡片能寄給誰，心碎的象街上的紙屑。

話一說完，馬上淚珠子就跟著要滾出來。上次也是說什麼死不死的，這次又重蹈覆轍。韓裔被那個死字徹底激怒，終於受不了地一把將杯子摔在地上，「砰」的一聲，轉而抓住女生的肩膀，死死捏住。

「對不起，是不是勾起你的傷心事了？這是我最喜歡的男歌手，別人都叫他的外號：陳醫生。因為他的歌，幾乎首首都直指人心，將傷口鮮血淋漓地翻出來，所以失戀的時候啊，千萬不要聽……」

緩緩將門推開一點，韓裔的側臉就出現在禾雪眼前，韓敏也在。只是韓裔的神情與平常有些不同，該怎麼說？惱羞成怒？對，惱怒。禾雪是見過他這樣的表情的，就是上次在顧西涼與何亦舒的婚禮上，自己與漠北擦槍走火。只是她從來不知道他那樣冷冽的神色，居然會是在面對韓敏的時刻。

男人採取漠視的態度，韓敏卻更加不依不饒。

「我也給你兩個選擇，你要她倒在你面前，還是我死在你面前？」

「我是在逼你做選擇。當然，如果我死了，你也可以不放過她，但前提是，我倒在你面前。」

「靠，我上輩子是殺了你全家還是挖了你家的祖墳？」

韓裔紋絲不動，將她的槍口死死握住，眼神也幾欲將她穿透。

整個房間的氣氛突然壓抑起來，這不太像禾雪的性格，韓裔皺眉。

她全都聽到了，韓裔知道，他看著她將自己送的聖誕禮物，那包m.hetubook.com.com裝精美的箱子放到玄關的置物台上，從自己身邊經過的時候，只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走進了兩人的卧室。

自此之後，再沒有說過諸如此類的話去自取其辱。其實禾雪偶爾也會想，韓裔對她，算不得好，應該說一沾上韓敏的問題，她總是弱勢的一方，所以經常會有種不被在意的錯覺。又或者，不是她的錯覺？但在看見禮物的那一刻，禾雪所有的氣都消了，原來他不是看不起她的願望，他不是不記得，他只是，不善於表達。

她震驚的望著眼前人，手有些發抖，片刻，語氣帶著命令。

「你是在逼我做選擇嗎？如果我說不呢？」

聞言，禾雪的眼眶再也控制不住地紅了起來，上頜的牙齒硬生生將下嘴唇出了血絲，她皺眉，再皺眉。

韓裔定晴，全身止不住地一陣驚搐。那把勞拉銀色小手槍連帶裏面的那幾發子彈，都是去年雷諾送的生日禮物，他一向喜歡這些冷冰冰的東西，而且還可以防身，何樂而不為？之前禾雪收拾房間的時候找到過，他還警告她不要去碰那些東西，免得傷了自己。

韓敏嘟著嘴，滿臉的不甘心。

「滾開。」

眼看阮恩還因為顧西涼人沒在身邊不高興，她是又氣又無奈。氣的是阮恩不懂知足，無奈的是韓裔怎麼就沒有顧西涼那樣的心思呢？可當門鈴再次響起，禾雪卻傻眼了。

落單的戀人，最怕過節。只能獨自慶祝，盡量喝醉。我愛過的人，沒有一個陪在身邊，寂寞它陪我過夜。

眼眶的淚，溫熱凍結，望著電視里的無聊節目，躺在沙發上，變成沒知覺的植物。

誰來陪我過這，聖誕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