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待許暖挽上紀襄胳膊,宋詩嘉要功成身退,卻聽觀禮群中有什麼動靜正蓄勢待發。
紀襄那頭很快也得到消息,他毫不避諱推門而入,肘間掛著條樣式簡單的白裙,西裝筆挺、濃眉淡揚:「穿這個?」
「你胡說么?!」紀襄從悠遠的記憶中回過神,怒不可遏。
新娘室。
「說得像我結過多少次婚似的——」
這下輪到對方白臉,「你算哪根蔥?!」
後來宋詩嘉和紀襄鬧矛盾,她一氣之下將從他那搜羅的所有東西還回去,包括那條白裙,沒想到在今天這樣的場合派上場。
「你不是想知道,她算哪根蔥?」
可惜那些,都沒有。
紀襄氣得眼眉直跳,是真正發怒的前兆,許暖卻沒完沒了:「也對。他們宋家倒台時,落魄公主都不屑與你為伍,何況當時她姓宋的眼高於頂不可一世?!」
她的容貌並殿堂級別,卻是那種脫離媚俗的五官,很清淡。明明瘦嶙峋,下巴卻永遠帶著微微的嬰肥,常年素麵朝天,膚勝雪,說話時候眼微微上翹、形若月牙,化妝師沒多費功夫,這件「作品」已足夠面世。
不過禮服是抹胸樣式,碼子有些大,用上別針看過去也鬆鬆垮垮。
新娘出場時,百桌賓客已就位。
領頭的警衛員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終於不再給臉,劈手奪下手機,拘著名叫斯嘉的女孩胳膊就往外推。她被猝不及防被推得趔趄一番,許暖忽揚手示意,允許她留下,神情漸漸有些詭異。
新娘不由分說抓了宋詩嘉的腕上前幾步,腰板筆直地站在鬧事姑娘身前,冷笑—hetubook•com.com
他之所以婚禮遲到,也有在家找手機的緣故,結果早被順手牽羊。
宋詩嘉的身體有些不自在地僵著,沒多熱情,但也算上冷淡,「新婚快樂,小暖。」
兩人相視而笑,各有各的味道。
婚禮現場,儀仗兩行,阮雪碧嘴含著蛋糕模模糊糊問:「紀襄怎麼回事?結個婚都神龍見首不見尾。」
語出,紀襄筋暴動,許暖的臉也已由白轉青,宋詩嘉顯然更不好過。
眼看那姑娘還要譏諷,宋詩嘉看過去,身一閃擋在中間,盈盈笑:「那他也不見得會娶個喜歡死纏爛打的女主人啊。」想想加上一句,「長得好看也不行。」
又是前任撒瘋的陳詞濫調,宋詩嘉微扶額。
宋詩嘉一襲白裙亮相。恰巧來過一陣清風,順直的頭髮和裙裾同揚,夾裹著專屬於夏日的蓬勃芬芳,差點搶去新娘頭。她跟在紗及地的許暖背後,拾級而下,一邊應付著腳下的階梯,一邊扶著視線不太好的許暖,向明顯意興闌珊的男主走去。
話是對著宋詩嘉說的。
停在他冷眼似雪的回眸……
新郎從背後徐徐來,說話的同時伸出胳膊,報復性地將宋詩嘉頭髮揉亂,順帶微扯發尖示意:「江湖救急。」
停在她排山倒海的悸動……
這頭,男主還極盡風度,不著痕迹地扯出衣袖,半真半假調笑:「你可以什麼都沒有,我不行哦。」
女孩聲如蚊蚋,在喧鬧的盛大布景中顯得渺小,「可我不缺你這個朋友啊,我只缺男朋友。」
裙子的款式不新穎,放在今天絕和-圖-書對入不了紀少的眼,可在六前的時尚雜誌上,新娘許暖和伴娘宋詩嘉都曾對它鍾情。
許暖迎頭直擊,早前的淡定消失蹤,戾氣四溢:「我有沒有胡說,紀襄,你心裏門兒清!但凡你坦坦蕩蕩去爭、去搶、我還勉強看得起。現在你想著心上人,咬著嘴邊肉,還裝這幅情似海深的模樣給誰看?噁心!」
「宋、詩、嘉!」
她故意大聲給對方難堪,企圖讓前任姑娘知難而退,周圍果然有人因她的幽默發出竊笑,紀襄還抽空遞出一個幹得漂亮的眼神。
宋詩嘉展袖,嫌棄地擦掉她嘴邊的奶油,「他不就那樣嗎?每次戀愛都搞得跟結婚似的天下皆知,結個婚卻跟婚外情似的躲躲藏藏。」
那姑娘目不轉睛楚楚可憐地,「紀襄我後悔了,我根本沒法看著你娶別人。什麼房啊車啊基金啊我統統可以要,只要你現在帶我走,即使以後我們什麼都沒有!」
說完偏頭看新娘,口氣譏誚:「他啊,你的準新郎,最隱私的手機密碼是我的名字,斯嘉——Scarlett。」
「虛、偽!」
許暖到底道淺,臉一白。
一旁的宋詩嘉完全沒了耐心。她閉閉眼,轉身想離開是之地,被許暖一把抓回——
紀襄他爸紀森混跡商場,爺爺紀恩卻是正宗的紅色革命家,現還身居望城要職,素來低調守舊,不喜鋪張浪費。但好歹是紀家小公子大喜,商政兩界多得是沒受邀請卻主動上送禮的,就想趁機攀攀關係,於是原定的六桌最後開到百桌,二十幾個主副廚師呈流水線開工。紀襄呢,卻壓根hetubook.com.com忘記結婚這茬,被下面的人三催四請才暈暈乎乎緩過酒勁,撐著現身。
婚禮並未在什麼闊酒店擺排場,就在紀家大院。
「她一句不錯,就能讓你心愛的男人搜羅半個亞洲買回一條限量版長裙,還費盡思編纂理由,說是別人不合適才轉送呢。她一個絕交,就能讓你的深情男主方寸大亂,把花了大價錢的畢業作品一把燒掉,只為演出苦計讓她迴轉意。她小時候喜歡《飄》,上英課取英文名,這個男人就自發性舉手,向老師建議為她取名Scarlett,因為和《飄》的女主同名,就為引她注意……
順勢挽回的准丈夫。
許暖的話像直升機降落,颳起的旋風令周遭寸草不生,連吃貨阮雪碧都停止了咀嚼。
申奧成功那個晚上,在摔了一地的酒瓶和抱頭痛哭的老師學生中央,唯獨他乾乾淨淨,墨黑雙眼,「做朋友好嗎?」
宋詩嘉聽著那一浪高過浪的拍照聲就覺得慌,怕什麼不好的消息會傳進誰的耳朵般,踱步就想逃。可裙邊太長,過於費事,中途她還不小心撞倒其中一位來賓,二人同時倒地。
「對了,忘介紹,這位小姐的名字叫詩嘉喲。所以,那似是而非的密碼從來就是為你設啊親。你充其量過是個炮灰四,是她名字的代替品,連替身都不配。Scarlett…… 是斯嘉,是詩嘉。」
許暖也比以前進步太多,不僅沒被嚇到,還跟紀襄學得幾分波瀾不興的神色,用只有身前才能聽清的聲說:「大喜之日我不想開殺戒。這位客人如果還有心思祝福,和-圖-書儘快入座吧,在我還沒打算追究你的請柬來源之前。」
望城靠海,天高雲闊。
等紀襄反應過來去打掉杯子,杯中水已見底,反倒是阮雪碧扔掉筷子殺進戰局,雞媽媽護崽子似地用身體給宋詩嘉做城牆,「許暖,你太過分了!」罵完,回頭幫忙清理髮絲上的醇黏膩。
那隻手脈絡清晰,五指修長,應該適合彈鋼琴。唯一的不和諧,是手掌虎口處有個淺粉色牙印。宋詩嘉屏住呼吸,從手到臉,望向那張被歲打磨得更出眾的容顏,周圍的吵鬧與紛雜頃刻成為布景,時光重回2001 。
那時宋家在望城依舊聲名顯赫,紀襄也是典型的富家少爺做派。恰逢許暖生日,他搶先下買下這條長裙給許暖做禮物。奈何裙子訂回來,碼不準,紀公子乾脆給許暖包個紅包賠罪,而後將裙子轉送給稍微偏瘦的宋詩嘉。
那部手機一出,紀襄神總算變點臉色,伸手欲奪,前任姑娘卻反應快地退開,瞧著宋詩嘉耀武揚威:「我根本沒奢望過做么紀家女主人,我只要做他心上的人就足夠了,這部手機就是最好證明!」
壓抑多年的心魔見了天日,許暖用吃疼的力氣控著前久還熱情擁抱過的好友,嚴詞厲色:「冷眼旁觀我和紀襄垂死掙扎互相傷害的感覺很爽吧?宋小姐?難道你從始至終都不清楚他喜歡的人究竟是誰嗎?」
「小姐,麻煩您先跟我們離開。」見事不對,打頭的警衛員要來硬的,下最後警告。
宋詩嘉沒在任何事情上輸給過紀襄。唯獨結婚,他早過她。
如果故事能有選擇性地停留該多好?
https://www.hetubook.com.com未反應,一花容月貌的姑娘唰地撞開所有阻礙,以迅雷速度上前來扯開許暖,目光卻只瞅著紀襄:「我後悔了。」
「急什麼,詩嘉。戳到痛處也這麼快跳腳吧?我……可是痛了六年呢。」
對方無動於衷,盯死許暖的眼神加得意:「紀太太知道么?昨晚他一想到和你結婚就醉得不省人事,在我耳邊聲聲喊我的名字,Scarlett……」
那姑娘見過世面,當然輕易不願撤退,對許暖扯下嘴:「怎麼,一場以利益為基礎的婚姻也讓你生出女主人的優越感嗎?」
然而,也是這個說缺男朋友的女孩,在大雪紛冰凍三尺的夜晚,對他親口說出了再見。
她輕飄飄問,卻根本沒想過要回答似地,順勢端過遠處司儀捧著的交杯酒,眼也眨地對著宋詩嘉兜頭澆下。
宋詩嘉順成章做候補伴娘,婚慶團隊重新忙活起來。
原定的伴娘臨時生病進了醫院,此刻現場大亂。宋詩嘉出現時,新娘掀開頭紗愣刻,隨後站起身來給對個擁抱:「詩嘉,好久不見。」
場景完全不受控制,來客你我語,現場咔嚓聲停。
宋詩嘉狼狽抬頭,未來得及道歉,只逆著光,見到一隻手由遠及近前來。
聲出,紀家警衛已經得到紀森授意上前,將那姑娘微微朝出向口請。她卻像沒看見,反倒將之前就緊緊攥著的么東西攤到太陽下。定睛看,是部手機,男款,紀襄的。
看戲的宋姑娘默默點頭,這倒是實話。
鬧事的斯嘉同學已然懵逼,被警衛押著聽之任之走向人群外圍。然整個婚禮已經變味道,不罷休的開始變成婚禮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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