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阮蘇陌在想,如果有天她也加入到那樣的行列,每天想著要怎樣的情書才會打動顧安笙,他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討厭什麼人愛做什麼事,最好還有張個人檔案表。光是這樣想,阮蘇陌就不禁暗自偷笑,又有些酸澀。起碼人家有那樣的勇氣告白,可她那被稱為「暗戀」的感情,彷彿永遠暗無天日。
立夏站住腳,慢慢回過頭盯著阮蘇陌,臉意外地紅到了耳根,小心翼翼地問了句。
學校外的小冰店,夾在各式精美櫥窗中間總是略顯寒磣,牆角的乳膠漆有許多早已開始慢慢剝落,露出水泥板的顏色,可是小店老闆待人極熱情,是對40多歲的中年夫婦,看得出都很健談。
阮蘇陌也不想,但似乎只要顧安笙在附近,她就會下意識地放低姿態,她承認這樣的確有點裝腔作勢,其實她偶爾也有許多的小心眼壞脾氣,她也想在路過討厭的人身邊時偷偷地給他幾個白眼,想在碰到讓她為之頭痛的難題時大喊蒼天殺了我吧,想對顧安笙的那些追隨者反駁,我又沒拉著他絆著他找根繩子把他吊在身邊,是他自己願意和我接近的你們管得著嗎!她還想質問顧安笙,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很久了,你腦袋那麼靈光怎麼就注意不到你身邊有這麼一個對你痴心不悔的我呢?
自從來到七中,彷彿阮蘇陌最常做的事就是對別人說抱歉。
想象?在立夏看來多https://www.hetubook•com•com麼曖昧的詞,想象中的我不是這個樣子,那是什麼樣子呢?善解人意抑或蠻不講理?無論怎樣,想象過是嗎?
這聲音在空曠安靜的教室顯得尤為突出,阮蘇陌不是那樣好事的人,也忍不住抬頭看了看立夏。顯然,班上一群愛看好戲的同學都將「問」這個字眼故意歪曲成了「吻」,為數不多的起鬨者開始打趣,以周嘉言為首。他說:「立夏,那你要何時才肯讓我們胡大哥『吻一吻』啊?」
立夏出現的時候,顧安笙剛好進了一個三分,阮蘇陌看見他進球,不自覺地脫口而出:「耶!」
話音剛落,卻聽見一句諷刺意味十足的:「花痴。」
阮蘇陌卻裝傻:「什麼?」
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母親,偶爾午夜夢回,憶起童年一家生活的光景,母親滿足的笑臉,阮蘇陌醒來才發覺枕巾一片濕潤,便開始期待著快些高考,快些放假,快些回家。
錢?阮蘇陌抿了抿唇忍住笑意。立夏剎那紅了臉顧左右而言他。
不小心說錯話。對不起。
「看你的籃球吧看我幹嗎?我長得有那麼寒磣嗎?誒,你幹嘛笑啊?」
生活翻雲覆雨的手終於將殘存的溫柔磨光。
阮蘇陌一來便喜歡上了當時那種五角一碗,小顆小顆如蝌蚪一般的東西,入口即化,後來在陪顧安笙和周嘉言打完籃球后,一起來過幾次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兩人也點了那種白白涼涼的東西,後來她才知道它的學名叫涼蝦。阮蘇陌往往會坐在對面看顧安笙吃東西,畢竟是男生,幾口就喝下肚,沒有一點平常在學校給女生的那種難以相處的距離,反而覺得很小孩。
是因為不喜歡吧?所以才會不顧別人的心情一次次拉下臉來拒絕。
全班哄堂大笑,阮蘇陌也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立夏卻顯得尤為鎮定,神色不變地道:「你廢話那麼多幹什麼,時候到了自然就『吻』了,怎麼樣?又干你什麼事兒?」立夏一副沒事人的表情,倒是旁邊那姓胡的男生一下子就紅了臉,悄悄地回過頭繼續自己糾結。
你看,這樣年輕的我們心底總歸會有一個人,會為了他的某一句話,某一個動作便快樂不已,說不定他只是無意的,說不定他並沒有其他特別的意思,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高興就好,我們年輕嘛,就該是這樣,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只要有天回想起這樣的場景,還能讓自己嘴角微微往上翹,那也不枉白活。
周嘉言的家庭背景在七中早已不是什麼秘密,當地有名的周市長是他爸,據說現在正在四處打點準備競選下一任市委書記,他媽青出於藍,是B市政界的後起之秀,一頂一的家世。
她可不想被顧安笙認作這樣一個不識大體,嫉妒心強,上不了檯面的和圖書鄉下女子,她想公主當不了,起碼讓她當一回王子身邊那知書達理,素質良好的隨從吧,至少還有機會明目張胆地注視這樣閃耀的他,她顯然忘記了13歲的自己是如何強奪了顧安笙的初抱,在顧安笙挨揍時心裏如何天人交戰。
後來的一天,七中和市裡二中的籃球友誼賽,強強對決。阮蘇陌看不懂籃球,更不了解男生口中所謂的淘汰賽NBA,她只是習慣站在籃球場邊上,抱著顧安笙和周嘉言的外套等,看他們在自己得心應手的事情上張揚著青春。學校在高考即將到來的閑暇之餘仍寬容地組織了這樣一場比賽,主要目的是為了讓高三的學生們要放鬆心情,不要把自己搞的太緊張。
「我表現得就有那麼明顯?」
可是這些,她都沒有。
阮蘇陌回過頭,覺得眼前女生很眼熟,想了很久才發現居然是自己的同班同學立夏,她抱歉地笑了笑,猜測是不是自己太大聲打擾了人家。
因為顧慮的東西太多,現在的阮蘇陌在顧安笙面前卑微得不是自己,如張愛玲的那句話,低到了塵埃里,心裏卻依然開出了花。
所以立夏對阮蘇陌的敵意不是無緣由的,憑什麼你和班上的風雲人物走的如此近?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憑什麼你又和周嘉言如此熟稔?一起上下課一起去食堂一起到冰店一起去小賣部,聽他聲音洪亮地叫你的外號,甚至還讓你抱著他的外套。立夏心和_圖_書中十分惱怒,卻不知怎樣言表。阮蘇陌不知所以然,只認為是自己的聲音打擾到了她,於是點頭道:「對不起。」
也難怪,自己平常除了和顧安笙他們一起,班上幾乎就沒兩個相熟的人,對立夏有印象是因為她正好坐在阮蘇陌前兩排,有次英語測試,石老師被臨時招去開班主任會議,安排了紀律委員照看紀律便走出了門。全班安靜的像一個靜謐的潭,估計與立夏同桌的那個小男生在某個語法上饒混了,便求助立夏,豈料卻只聽見女孩尖尖的嗓音。
阮蘇陌正在同立夏道歉時,手上的衣服就順著往前傾的手臂微微滑了下來,早上剛下過雨,操場還很濕潤,立夏幾乎是在衣服滑落的第一時間搶救下了周嘉言的外套,阮蘇陌急忙用手將顧安笙的衣服重新攏了攏,那時候的阮蘇陌對立夏的行為還未完全在意,直到看見立夏手腕掛著周嘉言的外套,卻遲遲沒有歸還她的跡象,才開始有點明白。
氣氛變得異常壓抑,立夏被阮蘇陌探究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最後才將外套以擲的方式摔到她手上,似是指責般地道:「你要幫人拿外套就小心一點,衣服不難洗難道洗衣粉不貴嗎?這一分一厘那可都是錢哪。」
後來的食堂,冰店,小賣部開始更多的出現四個人的身影。
沒想到對方居然這樣回答,周嘉言倒愣了愣,好半響才憋出一句「真是看不出,你比我想象中的奔放。」
www.hetubook.com.com阮蘇陌,今天該你值日,怎麼忘了擦黑板啊。對不起。
阮蘇陌繼續笑而不語,她抬眼看了看在場上奔跑的二人,正巧對上周嘉言看過來的目光,男生朝這邊揮了揮手,用口型說了句:馬上。阮蘇陌點頭,側過身才發現立夏已經走出幾步遠。幾乎是下意識地叫住她:「不如你和我們一起吧,等一下去拐角處的小店吃冰,那個,周嘉言也在!」
語畢,紀律委員便站起來招呼紀律,這場小意外就這樣平息下來,可是立夏的心情卻再也不平靜不下來。
她直覺地喜歡這孩子。每當這時候,阮蘇陌總會不自覺地眼眶發紅,她想起自己的母親林夕,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她也是個健朗又嫻靜的女子,記憶中的她總是聲音清亮的喊自己的小名甜甜。在幼兒園得小紅花的時候,她總會抱著自己親親臉蛋,說我們家小甜長大一定有出息。偷懶的時候,她會說,阮小甜,你再不去做作業媽媽要生氣了,從明天開始沒有糖吃。
漸漸與冰點老闆熟悉,周嘉言便會在不遠處就招手喊小吃。老闆娘人好,總會在分量上多加一點,偶爾人特別少也會看著阮蘇陌叫,「陌陌是吧?多吃點啊,不夠我再給你添。」
無意間做了什麼動作惹來周顧二人粉絲的白眼。對不起。
就像現在,明明好像不是自己的錯,一句抱歉卻那麼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你煩不煩啊我心情鬱悶著呢,你不要問我不要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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