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未說完，旁邊始終懶散地半仰在沙發上的夏南枝突然笑了聲，勾起唇角：「干他！」
駱佑潛愉悅地笑起來，鬆開手一人進了衛生間。
大家也算是都鬆了口氣。
女人插著腰，被氣得大口喘氣：「你倒好，就是想方設法地讓媽媽在同事們面前抬不起頭來是不是？又是打架，又是早戀的。」
「能吃苦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陳澄耍了句貧。
陳澄反應過來，頓時臉頰爆紅。
「……」陳澄不知道他是居心叵測還是單純過頭，只好回了句，「男女授受不親。」
可那位「小兄弟」並不打算放過他，安靜了一會兒又出聲：「陳澄，你睡我這床吧。」
「真是氣死我了。」陳澄罵道，「怎麼會有這種人，你別聽她的啊，都是些屁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打拳擊就打拳擊，我都陪著你呢。」
駱佑潛身上的其他傷倒是快見好了，只不過視力還沒恢復，醫生檢查說是沒問題，重新恢復視力只是時間問題。
他慘兮兮地開了口：「姐姐……」
不想讓陳澄替自己生氣。
他坐在床邊，聽陳澄動作的聲音，忍不住又勸：「你別睡那了……哪有人讓女朋友睡這種床的。」
女人這才注意到病房裡還有一姑娘。
駱佑潛心疼她這樣睡不舒服，幾次讓她回去睡陳澄都沒同意。
陳澄笑嘻嘻地：「我也沒見有男朋友讓女朋友一個人回去睡的。」
若隱若無卻消散不去。
「蓋兩床被子，我保證不會對你怎麼樣。」他說。
晚上時，陳澄照往常和*圖*書一樣把臨時簡床一架就要睡，這些天她都是這麼陪駱佑潛，連家都沒回。
陳澄聞聲抬頭，頓時皺起眉頭，站在門口的就是駱佑潛養母。
「小兄弟啊，您這可是傷患呢，你就別折壽我了，好好躺著吧。」
她沒打破沉默，任由他動作。
駱佑潛開心極了，迅速往旁邊撤了點，留出一塊位置給陳澄。
駱佑潛不理會：「那你睡我的病床，舒服點，我睡那個。」
駱佑潛腳步一頓，因為看不見，目光自然向下垂。
他跟受了蠱似的靠近陳澄的脖頸，深深吸氣，而後情難自控地、放縱又克制地將齒尖磕在陳澄的鎖骨之上。
養母氣得不輕，扔下一句「當初真是白養你了」就走了。
可陳澄忍不了。
陳澄鋪好被子，慢吞吞地爬上床躺進去。
駱佑潛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直白地生氣。
還……挺可愛的。
陳澄太過無賴，女人只好將炮火轉向駱佑潛：「佑潛！你真跟這種女的在一起了？你現在可是高三啊！」
「小夥子，要點臉吧。」
駱佑潛始終垂著頭聽她講，過了會兒才忍不住笑出來，親昵地把雙手搭在她肩上，指腹在她後頸摩挲。
這邊陳澄正想著什麼，那邊門口卻突然揚起一個女聲：「佑潛，你這是怎麼傷成這樣的！？」
「我要不是聽我朋友說看到你在醫院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呢，是不是又是打那什麼拳擊受的傷？眼睛多重要啊，你還想後半輩子什麼都看不見？」
很多時候和圖書，她給人的感覺都是規規矩矩的，可又在無聲無息中透著點壞，有時分寸過了頭還顯得圓滑。
難道是因為這個？
陳澄坐回椅子，回想那天遇到楊子暉的種種細節，只記得她去還錢包時，楊子暉問過她有沒有翻過裏面的東西。
陳澄繳械投降，抱著一床小被子上了他的賊床。
陳澄不怒反笑，不正經地吹了聲流氓哨，「你看看你這架勢吧，誰沒教養誰清楚。」
駱佑潛垂眸輕笑，另一隻手覆上陳澄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悠悠地問：「你要扶我進去嗎？」
駱佑潛理所當然：「這怎麼了，我為什麼要讓你吃苦？」
駱佑潛忍俊不禁，眨了眨眼，真誠道：「我不介意啊。」
她從小到大一人放縱慣了，有時羡慕別人有父母，也只見到父母對孩子的關心、溺愛。
陳澄模糊聽到耳邊的喘息聲。
「楊子暉那邊，我會找人看著他們的動作, 你自己也多加小心。」申遠說, 「你也仔細回想一下有沒有漏掉的細節，我猜他應該是有什麼把柄泄露了，並且很有可能會被你知道。」
陳澄沒理，非常大牌地一揚頭：「你算什麼身份，前任養母？請問您盡到任何一點責任了嗎，駱佑潛他就是吃拳擊這碗飯的人，不是你一句話就能把別人的努力全部抹消的。」
駱佑潛揚起下巴，嗤笑了聲：「我不是你兒子。」
陳澄茫然地眨了眨眼，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啊，在一起了。」駱佑潛坦然承認了。
黑暗中，駱佑潛面對她，窗外月光和_圖_書淡淡地映在他臉上，眼尾下垂了點，睫毛在眼下鋪出一片陰影。
「你怎麼在這？」女人直接問。
還不忘把病房裡的吃食也一併搜羅了去。
陳澄無奈：「……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對你怎麼樣。」
頭一次真切見識到居然還有這檔子的媽。
陳澄回到醫院時, 駱佑潛正攀著牆摸索著走路。
日子一天天過去, 學校已經開學了, 正式進入高考前最後的衝刺階段。
「……」陳澄無奈地揉了揉眉心，笑得縱容又無奈，「你是看不見以後，連帶著臉都不要了是吧。」
「暫時看不見。」駱佑潛揮開女人抓著他的手，冷淡道：「你怎麼來了。」
直接豎起手指指著陳澄的鼻子：「我看你年紀輕輕人模人樣的，怎麼會這麼沒教養？！」
「你同事問我你兒子怎麼會搞成這樣，你說這跟我沒關係？」女人聲音升高一個度，「你讓我怎麼說，說我兒子整天不務正業打架？你這一天天的動不動就受傷，就說明你本來就不是這塊料！」
事情擺明就是楊子暉乾的，可背後的原因絕不僅僅是因為上回挨了頓揍，也不是因為陳澄和夏南枝合作。
駱佑潛這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周圍盤踞著的都是陳澄身上的香味，縈繞在他鼻間。
他們坐在辦公室里，申遠對這件事的意見和鄧希相同。
陳澄咬牙，感慨這18歲的男孩子果然臉皮厚度躥長也是飛快。
「你起來幹什麼？」她連忙放下包，迎上去扶住他的手臂。
和-圖-書眼睛看不見，固然有諸多不便，但也可以藉機佔個便宜。
申遠繼續說：「楊子暉這些年算是夠囂張了，到時候爛攤子一出, 必定牆倒眾人推，我們一起……」
女人愣了下，追問：「你這眼睛是怎麼了？」
「……」
駱佑潛深吸了口氣，又緩慢而沉重地呼出，雙眼閉著，耳後滲出了些汗，他十指骨節分明，攥住被角，儘力克制。
「你笑什麼？」陳澄疑惑，抬眼問。
就要睡著的陳澄被這聲吵醒，渾渾噩噩地坐起來，幽幽地瞪著他，可是失明患者並未察覺。
陳澄在安慰他。
這撒嬌攻擊力百分百。
陳澄皺著眉，細想又覺得不對，若真因為這個怎麼遲遲到現在才動手。
他閉著眼睛拚命入睡，卻無果，旁邊陳澄已經睡熟，呼吸勻直。
而後直直看進她眼裡：「倒是你，怎麼在這？」
養母簡直被她這一番話氣得不行，完全想象不出竟有個小姑娘能這樣頂撞長輩。
她習慣了操控小輩的人生，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才是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
賀銘徹底把那天晚上自己哭得快斷氣的回憶強行拋去, 每天放學把作業帶給駱佑潛，一人在病房裡遊手好閒，他報題駱佑潛口述, 另類抄作業。
駱佑潛握住她的手，用了寫力，意思很明顯。
陳澄從沒真正涉入這個圈子，現如今才覺得真是水深。
「有什麼好捨不得的，你這樣，當心以後把我慣成什麼苦都吃不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性子。」
克制是本能，但本能難以克制。
駱佑潛深吸了和*圖*書口氣，壓下火氣，「你現在還管我幹什麼。」
「沒什麼。」駱佑潛還是輕笑，「就是覺得，自己好像真是撿了個寶貝。」
「滾蛋。」
「你這樣，我真捨不得。」
他算是聽慣了女人這番顛倒黑白的話，十八年來也習慣她死要面子，出口傷人的性子。
「我去上廁所。」駱佑潛說。
她站起身，椅子腿滑過地面發出尖銳的聲音，輕笑出聲，其中的嘲諷不言而喻。
陳澄拎了拎小毛毯，病房裡開了空調溫度很高，她倒是真有些累了，把下巴往毛毯上縮了縮，便闔上眼睛。
她皺眉，覺得這姑娘有些眼熟，半晌回憶起來，可不就是那天去出租屋找駱佑潛時看到的女孩。
睜眼就看見駱佑潛雙手撐在她兩面，深埋於她的頸部，鎖骨處傳來一點細碎的痛感。
又過了會兒，駱佑潛喘著粗氣起身，沉默地掀開被子坐起來，下床走進了廁所。
半帶睡意地說了聲「晚安」。
她怕他把那句「不是那塊料」聽進去，蹩腳又生硬地安慰。
陳澄這副樣子，倒是稀奇。
陳澄徹底放飛自我：「其實只能算早戀了一半吧，阿姨，我大學都快畢業了。」
而陳澄也因為這事遲遲沒有和申遠聯繫說那天錄製時遇到的意外, 直到今天才得空。
「這床睡得下兩個人。」
陳澄眉頭輕輕一揚，挑釁似的當著她面挽住駱佑潛的手臂，帶著含混笑意道：「我是他女朋友，怎麼不能在這？」
很容易看出他眼睛的問題。
她的髮絲繞在他的手臂上，像韌草纏繞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