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再攤平那些皺巴巴的紙，我知道那是我的漫畫本上撕下來的那些「作品」。

何況我這是公開表演。

也許是覺得我的臉色實在難看，她又趕快安慰我：「我沒和人家說啦，別人都沒見過你畫的漫畫，應該認不出是你。」

我傻傻地問：「你告訴他是我畫的？」

一天和她一起去廁所，聽到一牆之隔的男生那邊傳來大聲的討論。

我不是沒有想象過有一天我的暗戀會以美麗的方式告白，甚至也想象過有如凄美連續劇般被男主角溫柔拒絕，披著蕭瑟的落葉成為悲情女主角。

「那，他說什麼？」

那時候，我心煩意亂，並沒有聽出她話里的複雜意味。

主角是他，他根本不必在乎配角是誰。

第二天放學的時候，唐嫣嫣來找我。

最後矯情地哭一場。

臨走和_圖_書的時候，唐嫣嫣蹭到我的身邊，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最終輕聲說了一句：「程安之，原來你喜歡封信啊……」

她搖頭。

「我不能忍受他也那樣想我……」她用力地咬自己的嘴唇，咬得發白，「聽到昨天那些男生的話，我害怕極了，我怕他也那樣想我，我真的受不了！」

那樣害怕在他的面前變得不美好，害怕以這樣的方式在他的記憶里留下一筆。

唐嫣嫣沒有聽完就已經哭著跑出去了。

我突然明白了什麼，心裏一陣抽痛。

我和唐嫣嫣還是有時一起吃午飯，一起課間小聚，但我們刻意不提那件事，雙方都心事重重。

若素從小看我的畫長大，我怎麼瞞得過她。

「我今天中午去和封信說了……我說那些畫不是我畫的。」她哽咽著說。

唐嫣和*圖*書嫣，她也是喜歡封信的吧。

只是大家課間有意無意看向我的那種猜測目光和詭異嬉笑聲，仍然像一支支利箭，刺得敏感的我坐立不安。

中午的時候若素匆匆跑回家，對我說：「姐，學校里到處貼滿了奇怪的漫畫，好像畫的都是封信，我看著有點像你畫的，是不是你？」

成為一部青春的文藝片。

「程安之，對不起……原來我們倆喜歡的是同一個人，我想，我不能和你做朋友了。」

我說是我對不起你。

「我把能找到的都找回來了，還是少了幾張。」她說。

想著那風雨滿天的校園裡，那個人是不是也看到了那些對他充滿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幻想的畫，是不是會從那些畫面里記起什麼，會不會覺得可笑，又會不會覺得煩惱？

沒關係，是誰都沒有和圖書關係。

七春白了唐嫣嫣一眼，兇巴巴地介面說：「唐嫣嫣，事情是你搞出來的，你把嘴巴閉緊一點，知道嗎！」

「我只說不是我畫的。」她看上去臉上浮起了一絲紅暈。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放學時分，七春和唐嫣嫣來了。

那時我才知暗戀的好處，就是你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全而狂妄地幻想任何一個不可能的人與你相戀，即使現實殘酷。

但因為那些畫當時被貼得到處都是，並沒有人看全，加上七春及時的回收，倒沒有人直接來問我什麼。

而我也是一樣的啊。

我抱著頭蹲在廁所隔間里恨不得再也不出來，直到敲門聲越來越不耐煩。

第二天我躲在家裡謊稱頭疼沒有去上課，但慘痛的現實終究不會放過我。

我看唐嫣嫣扁了扁嘴，好像又想流淚的樣子，m•ｈeｔuｂｏｏｋ•coｍ.cｏｍ立刻我也很想流淚。

我蒙上被子不想聽。

「聽說是我們班那個唐嫣嫣畫的！」

「他笑了笑，說，沒關係。」唐嫣嫣的語氣一半失落，另一半，有點像釋然。

我喜歡的少年，他那麼驕傲，驕傲得像一把利劍，毫不在意會不會讓人哭泣流血。

直接跑到我的面前，七春麻利地掏出一沓紙塞給我。

真是糟透了。

她搖頭，漆黑的眼瞳里漸漸水光瀲灧，淚盈于睫。

站在夕陽斜照的偏僻校道上，她咬著嘴唇對我說：「對不起，程安之。」

「那個很漂亮的女的？你怎麼知道是她？」

「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啦，封信從初一到現在被人公開表白都不知道多少次了，這種事主角是他早就引不起大家興趣了。」七春安慰我，「大家也就隨便議論一下，而且沒人猜到是誰畫m.hetubook.com.com的。」

一時間只覺得渾渾噩噩，心如刀割。

「有一張畫了人家背她去醫務室呢！就是畫牆畫那幾天，她不是腳扭了嘛，就是那事。」

但是，不是以這樣難堪的方式。

「嘖嘖嘖，看她平時一臉純潔，骨子裡還挺騷的。」

我無法回答。

沒有人想以醜聞的方式出場。

回學校上課以後，這件事的風波猶存。

「可是你畫了我們畫牆畫和那天我受傷的事，把目標範圍縮小了，肯定有人看到了會猜。」唐嫣嫣低聲說。

我難過地低下頭，腦袋裡亂糟糟的，也有一絲絲輕鬆感，覺得至少不用她替我背黑鍋了。

我一下子沒聽懂。

「真的嗎？」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

「女的都這樣……」

但是那些自己都會臉紅的小心事一旦暴露在陽光下，你就要面對可能被嘲笑被指責被無情棄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