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媽媽則早早開始手工縫製嬰兒小衣服，因為不知道是男寶還是女寶，所以粉紅粉藍各縫了多件。
那麼，我和何歡，都第一時間想到把若素帶來給封信，那一刻，我們對封信的心，是不是就已經存了只許他勝，不許他敗的信念？
我的心持續下沉。
何老師更是連學校的合同期一到，就拒絕了再次返聘的邀請，一心一意在家等著做爺爺，每天換著法子研究湯水，把原本瘦成一道閃電的若素養成了白白胖胖的小豬。
「安之，如果我對若素的救治出現了意外，你從此以後，該如何面對我？」
送走了若素和何歡，我關上門，小聲歡呼著撲到封信的懷裡。
她說：「我不。」
絕望之中，封信成了我們的救命稻草。
我和何歡陪著若素，沒有回家，直接去了風安堂。
腦袋亂糟糟的，根本無法思考，我茫然地抓著手機，按了幾下，才發現自己本能地在按向那個叫「封信」的名字。
之後的時間也一直相安無事，雖然到了晚上會感到呼吸困難，浮腫也加重，但若素仍然覺得一切都是生產前的正常反應。
我在努力判斷他是什麼意思。
關鍵時刻，我們想起了同一人。
在這混亂的場面里，封信毅然站起來拍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拍何歡的肩，他的聲音清越有力。
但是三天前，她又一次出現了暈倒的現象，這次何歡剛好在旁邊。緊急送往醫院后，醫生一檢查，驚訝地發現全程產檢都正常的若素，竟然出現了極其異常的心動過緩現象。
並且根據若素出現呼吸困難的時間判斷，這個現象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胎兒在母體如此異常的血氧輸送環境下，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可能已經發生腦癱等嚴重後果。
簡單地說，正常情況下，因為孕晚期血容量増加，母體持續為胎兒輸送血氧，孕婦的心跳會快于普通人。
他把手放在我的頭頂上，輕輕揉了兩下，像對一個孩子一樣輕言細語。
聽聞此言，一直強作鎮定的若素終於崩潰，她拚命地在何歡懷裡掙扎著，卻沉默著不哭出來。
從此後他的爸爸破門而出，丟下他和妹妹，視爺爺如世仇。
這次的打擊太突然太大。
原本酷帥有型的何大律師只要提起他的小馬車，就會立刻變身呆萌暖老爸，被他的同事各種調侃。
迎接新生命的喜悅籠罩著這個家，無論是我們的父母，還是何老師夫婦，尤其是何歡若素小兩口，都帶著滿滿的甜蜜與期待，和*圖*書等著小馬車下個月降臨人間。
何歡從身後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把她的頭摁在自己的懷裡。
我們全家人一起，再次被命運推到了一個令人揪心的難題面前。
已經進入孕晚期的若素，小腹已經如山般高高隆起。
「封信！你在哪裡？」
但是上個月的某一天，若素下樓去拿快遞的時候，卻突然暈倒了。
醫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分外刺鼻。
雖然還未來到人世間，但他卻彷彿已經是一個我們熟悉的小天使，在全家人的寵愛下生活了九個月。
何歡一字一句地對封信說：「我相信你的醫術！封信，我要保大人，如果若素有危險，我就算打昏她也會送她上手術台！」
封信微微一笑。
我用臉在他懷裡蹭來蹭去，把未乾的眼淚蹭了他一身。
這一身白衣，如死般寂寞，他赤足而行，腳下血蓮盛放。
如果若素或者小馬車出現了意外，我面對救治者封信，此刻的感激，是否會化為滿腔的仇恨？
「你們先回去休息，晚點兒我想帶我爺爺去一趟你們家，請他一起診斷一下。」他說。
那一瞬間，我突然回憶起了封信曾經對我說過的他媽媽的故事。
因為暈倒的時間非常短，也沒有摔著，若素怕何歡瞎擔心，https://m.hetubook.com.com就自己先上網查了查，查到說孕晚期時孩子容易壓迫心臟，偶爾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是正常的，於是她就犯了一個錯誤，她選擇了沒有告訴何歡及其他家人這件事。
哪怕千百步的成功，只要有一步失敗，就可能被荊棘刺穿心臟，萬劫不復。
我看著心如刀絞，叫著若素的名字去拉她的手，卻發現何歡捂著若素的手，在指縫裡流出了鮮血來。
所有的醫生都態度堅決地要她立刻引產，但她和我們都無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封信正好在醫館，他仔細為若素做了檢查，雖然他面上一向表情不驚，但越來越熟悉了解他的我，卻仍然感覺出了一絲凝重。
最好的結果，或許也是逃避，永不再見。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他懷裡直起身子，面對面地看著他的臉。
他的話，在這樣絕望的時刻，簡直如同神音。
牆壁是白色的，地板是白色的，角落裡的垃圾桶發出冷冷的銀光，連醫生們的白衣也在此刻顯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涼意。
他沉吟著沒有開口，一直盯著他的若素突然說：「就算你也和那些專家的判斷一樣，我也不會引產的！小馬車是健康的，我也沒問題！」
他的笑容似乎有些苦澀，但hetubook.com.com並不悲傷。
她終於撕心裂肺地哭出聲來。
「我要小馬車，我要小馬車……」她的哭聲讓我忍了一路的眼淚也終於傾盆而下。
醫生還說了很多很多很多，但那些冰冷的醫學數據和分析，此刻都只像鈍鈍的刀子，一刀一刀緩慢而堅決地割著所有人的心。
我不知道這噩耗該如何向家裡的長輩們傳達。
我從未想過這種可能。
但和我們站在一起的何歡，卻已經衝著自己的手機用異常的大聲喊了出來。
「沒有那麼糟。」他把這句話重複了兩次，「你們先不要急，事情沒有那麼糟。」
若素買了胎心儀，她每晚在家裡和何歡輪流和小馬車聊天玩耍，聽著那有力的小心臟，感受到調皮的翻滾，一切辛苦的感覺都變成幸福的期待。
他的媽媽，死於某種急腹症，但最後出手救治的，是他的爺爺。
但是，不引產，我們隨時有可能失去她，而即使僥倖過了這一關，小馬車也可能是個終生殘疾的孩子。
若素咬了他。
隨著我們的關係越來越親密，我對他的膽子也開始大了起來，但此刻我卻不是因為其他，而是滿心充斥著對妹妹絕處逢生的感激。
我站在若素的身邊，感覺自己的身體微微發抖。
他說：「哪裡有人是神仙？無論中醫西醫m.ｈｅtｕboｏｋ.ｃｏm•ｃｏm，治病救人，從來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對若素的情況判斷，和那些醫生，其實是一樣的。」
原本幾家醫院都要求若素立刻住院，但若素卻堅決不肯。
因為即使是正常人，心臟跳動如此緩慢，都非常危險，而作為一個懷胎九個月的孕婦，她將每一天都承擔著隨時會猝死的風險。
一個人鬧了半天，卻沒聽到回應，我奇怪地抬頭一看，封信只是靜靜地低頭看著我。
至今無法和解。
這一切，都是這個世界對於小馬車滿滿的愛。
也是那一瞬間，我醍醐灌頂般懂得了，在媽媽出事後，封信仍然接過爺爺的衣缽，走上了醫生這條路，是多麼偉大而孤獨。
但所有的愛，現在都是痛與不甘。
醫院經過一系列檢查，均未發現突然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只能遺憾地告訴何歡，建議立刻引產。
而若素的每分鐘心跳，竟然只有五十下。
若素一直沒有哭，她平時看起來活潑開朗沒心沒肺，但從小到大所有關鍵時刻，她都是自己拿主意。
像是在說一件很輕巧的事情，但我的眼前，卻瞬間金星亂冒。
我幾乎聽到了何歡和若素心裏，那種瀕死時突然獲得一口喘息機會的感激涕零。
我又哭又笑口不擇言地說：「我就知道那些醫生不靠譜！封信，你真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