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地物凍(一)

二丫抽了抽鼻子,瓮聲瓮氣:「不是我想和你們發脾氣,是你們都不支持我,不想我過得好。」
「你認識,爺爺早沒那個小兒子的閨女,以前你中午總給她做飯吃的二丫。」
胡唯咧嘴笑了,「得,我走了!」
這話說到杜希心坎里去了,難得他轉開頭望著窗外掩飾笑容。
誰也不敢說話,全都看著老爺子。
衛總監低頭快步走,假裝沒聽見。
只等下午一點四十,從雁城去虯城的飛機起飛,保姆準時拿起電話打給了正坐在小板凳上曬太陽的二丫。
他又面向杜希:「老三,你說。我聽你怎麼說。」
二伯給她比了個大拇指:「真牛。」
胡唯伸手輕輕摘掉入秋刮到墓碑上的枯葉,呼喚了一聲:「媽誒……」
自己是不是真的配不上他?
杜嵇山站在門裡,想開門,又不想開門,最後從鼻子里出氣兒,哼了一下。
小春兒啊小春兒,你不就是怕我瞧見了你那一身傷疤,自卑嗎……
墓碑上放著胡小楓生前最漂亮的一張照片,刻著她的生卒日期,結尾寫著:夫攜子敬立。
無奈嘆息。
誰給她打電話她都不想接,連帶著她最親最愛的小胡哥都討厭起來了。
唉……
不同意能怎麼辦!!!
「爺爺,我走了啊?過年有假再回來看您。」
二丫扔了包,小媳婦似的坐在桌頭,嘴裏嘀咕:「您怎麼騙人呢。」
同意,這有什麼不同意的,丫丫以前就叫我三娘,現在把三字去了,直接叫娘不更好?媽喜歡她。可你杜叔家裡能同意嗎?你杜叔現在好嗎?
「他……過的還算湊合吧。」小胡爺撣了撣煙灰,和母親聊著天。「沒了半條腿,也沒再找,一個人。」
杜嵇山放下電話,這才拄著拐杖下樓吃飯。
「哎呀……不可能。」杜甘拍拍手上的灰,「爸,我就實話告訴你吧,他倆早在老三住院那時候我就看出苗頭了。」
「這話說的不對。」杜銳摸了摸妹妹的額發,溫厚認真的看著她。「我們是你最親最愛的人,我怎麼希望你過得不好,我怎麼希望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
胡唯不死心:「我跟您說那事兒……」
她自己都沒想清楚以後該怎麼辦,就和家裡人誇下了海口。
「想清楚了,小胡哥喜歡我,我倆就在一起,如果將來厭煩了,有矛盾了,覺得不合適了,那就分開唄。我還當他是我小胡哥。」
「拜拜。」
「我為什麼沒臉說?也不是見不得人的事,小胡哥一個單身,沒偷沒搶,我倆是自由戀愛!」
這三堂會審的架勢!!!
過一會,又一顆石頭子兒。
二丫眼珠骨碌碌一轉,心裏知道是什麼事了。
夜深人靜。
「嗯……」杜銳點點頭,「那你一會出去給爺爺道個歉,給伯伯們道個歉,你剛才不該那樣喊。」
爺孫倆同處一個屋檐下,氣氛是從來沒有過的嚴肅緊張。彷彿二丫高考那年,家裡大氣兒都聽不見一聲。
「……走?」
他們之所以反對,是因為他家裡這麼好的二丫,他這麼好的妹妹,嫁給誰都委屈。
母子兩個相視一笑,如出一轍的壞笑,小胡爺溫柔抹去母親照片上的灰塵,他馬上又要回虯城了,再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杜嵇山算著時間,胡唯一回家,趙姨連行李都給他收拾好了。胡唯低頭彎了彎嘴角,直起身。
杜嵇山沉思著,連連點頭。
裴順順開門提著早餐,還對她笑眯眯地說早。
只要她高興www•hetubook•com•com
裴順順委屈,小春兒坐在酒店窗下的沙發里吸了支煙:「順順,你要是不把我送到這來,咱倆或許還能一直這樣,你不說破,我也裝傻。既然你看見了,咱倆今天就把話挑明了——」
杜嵇山一聲咳嗽,人全都走了。
酒店房門輕輕關上,裴順順靠著門板,眼中全都是黯然傷感。
小春兒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衛蕤撈住她胳膊:「哎, 那天……你跟順順怎麼回事啊?」
和小春以為是裴順順給她換的衣服,恐自己後背傷疤讓順順看見,惱羞成怒,對順順連推帶打。
「我巴不得他比我對你更好。」
誰都不吭聲了。
二丫這時候正跟胡唯生悶氣呢!
這是攆他走呢。
撒潑喊完,杜嵇山拄著拐杖站起來,嘆氣。
「去吧——去吧——」
杜甘一攤手:「你看看,我說對了吧,偷著笑呢。」
杜嵇山只當這件事情自己不知道,沒聽說,裝聾作啞讓胡唯干著急。
他是她的親哥哥啊,他怎麼想看她不開心。
胡小楓急了,那人漂亮嗎?
和小春說完這些話,頓一頓,似乎在等裴順順的反應,順順風度十足地抬了抬手:「你接著說,我在聽。」
哎,禍害人哪。
小胡爺撅著屁股彎著腰,把這墓碑上上下下清理的乾乾淨淨,擦得腦門出汗,把小手絹空投進桶里,他點根兒煙,尋了個乾淨地方坐。
二丫眨眨眼,以為自己幻聽了。
「滾滾滾!耳朵聾了,聽不見!」
杜敬環顧家裡眾人,看各懷心思,主動站出來說了句話。
杜嵇山終於哭出聲音,老人悲慟:「爺爺捨不得你啊——」
洗了手,小胡爺什麼也沒說,獨自在桌前吃餃子。年輕小爺們胃口大,吃了整整兩盤才飽。
杜嵇山慈愛地朝孫女招手:「你來,坐這,爺爺有話問你。」
順順越想越好奇,乾脆進去把小春兒翻過來看,他想他就看看,萬一她身上有什麼傷呢。
「我心裏有胡唯你應該知道,就算胡唯對我沒那心思,我和小春這輩子也沒想找男人戀愛結婚生孩子,我今年多大了?二十九了,再過一年就三張了,你多大?我沒記錯你比我小兩三歲吧?咱倆在一起,你爸媽能同意你找個比你年齡還大的?」
女服務員出來,順順遞過兩張錢,她還問他:「哥,裡頭那姐姐,身上怎麼弄的?」
「反了她了還!」杜嵇山一背手,站在樓梯口。「不怕,你就說我心臟病,點名兒讓她回來。」
「我前一陣子,看見我爸,你前夫了。」
杜嵇山氣急敗壞,這家裡怎麼就沒有一個人是跟他站在一條戰線上的?他又看著二丫的親哥哥,杜銳。
二丫站在桌子上怪訕的慌,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哎……大伯,別走啊。」
兒子給你補上了。
保姆趙姨往外看了一眼,彙報。「走了,他說今天要去看看他媽。」
天天用屋裡座機往樓下保姆房間打電話。
只有杜銳漲紅著臉和二丫面對面,二丫換了鞋,見杜嵇山好好地坐著,心裏大喊一聲不好,知道自己落圈套了。
小春姑娘不自然地攏了攏浴袍領子:「我說完了。」
杜希開著車在門口按了按喇叭,胡唯隔著玻璃和他一招手,示意他等自己一會,轉身上樓敲杜嵇山的房門。
和小春當時腦子一片空白,想,這下可壞了。
「這不好呢,就是您說的,兩個孩子都是咱們杜家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算這胡唯是小楓從外頭帶來的吧,外人眼裡不好看。」
「你爸來過電話,說等一會他送你去機場。」
忽然有個小石頭子兒砸她的窗戶。
原本一張白白凈凈的臉皮腫的像顆豬頭, 帶著口罩從醫院出來,和小春都沒認出來。
杜嵇山瞪了二兒子一眼,回頭看自己的大兒子:「老大,這事兒你說。」
二丫沒精打采地趴在自己的小閨房,想著爺爺和伯伯們對她說的話,心裏特別難過。
小春兒不願意多談, 掙開衛蕤:「沒怎麼, 反正我跟順順說清楚了,以後還是好朋友唄。」
「說啥啊,這事有什麼說的。」杜甘磕著瓜子兒,沒事人似的。「他說跟二丫好上了,也得知道好成什麼樣,好到哪一步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您攔著,那麼大個閨女攔得住嗎,長兩條腿想去哪去哪。」
這他媽一排挨著一排,擠的不像樣,找個人都費勁。他記著是哪排的十八號,裹著衣懷找了兩次,才找對。
杜銳氣的臉都白了,冷靜站在一旁:「你下來,我不打你。」
「是吧,還是杜銳想的明白,且不說咱家二丫年紀還小,就兩個人是一個家門走出去的這一條,這讓外人怎麼看?我是這麼想的,把她弄回來,先關在我身邊待一段,沒準倆人見不著面,也就淡了。」
杜敬是家裡說話最有分寸的,他斟酌著語氣:「爸,您也別心急,我看二丫跟胡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您把她叫回來,別她倔驢脾氣上來給您氣個好歹,慢慢說,慢慢說。」
她嘴閉得緊緊的,就是不吭聲。
胡唯走了,正合二丫的意,她打定主意要不理他,立刻哼哧哼哧打著包回家了。
「胡唯走沒走?」
「都涼了,別吃了。」
小胡爺站在上頭往下看,雙手抄兜,直犯愁。
和小春踩著矮高跟快步追上去,一把摘掉衛蕤的口罩,眼睛頓時瞪圓了。「你又沾花惹草了???」
啥人沒見過,啥事沒經歷過。
走過去, 小春兒抱著病例, 狐疑回頭:「前頭那人——」
高呼萬歲,二丫摟著杜銳狠撞了下他的頭,興沖衝去客廳里和爺爺道歉,杜嵇山被兒子圍著,正在沙發上看電視。
愛跟誰跟誰,是個富婆更好,將來你娶媳婦了,別忘了狠敲他一筆,讓他給你在虯城買個大房子,這錢他出得起,媽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住高樓。
杜銳疾步走過來,要和二丫講道理,二丫以為他要打自己,蹭地一下躥上桌子。「你幹啥?還想打我?我告訴你爺爺在這呢!」
二丫眼圈也紅了,死死抱住爺爺:「爺爺,我不管喜歡誰我都是你的二丫,我都是小杜豌,您別不高興,也別不喜歡我,哥哥早娶了媳婦,我就剩下您一個親人了……」
二丫心裏對杜銳有氣,還是自己親哥哥呢,前腳剛給了他自己私房錢讓他娶媳婦,扭臉就跟別人一起來欺負他,忘恩負義。
他們男人有自尊,女孩又何嘗不是?
雁城公益性的墓園只有一個,胡小楓下葬那年墓地環境還不錯,現在這幾年位置緊俏,價格高漲,擴建了兩次,密密麻麻的。
杜銳倒是態度立場都很堅定,絕對不行!
「您還別說,沒了半條腿,也是個稀罕物。我聽人給我說,之前他給哪個領導的小姨子做手術,人家也是個單身,知道岳小鵬是死了老婆的,一門心思想嫁,都不嫌棄他腿腳不靈光。這人和_圖_書格魅力大吧?」
二丫眼裡燃起希望:「你同意了?」
「你同意?」
「你喜歡人家,人家是不是也喜歡你啊。」不知道是誰插了這麼句嘴。
衛蕤自食惡果, 當晚入夜急診,發病原因:吸入過敏原。
二丫怒目:「你囂張啥!」
想了半天,趙姨實話實說:「剛走,他說六號學校要點名報道的。」
胡唯在雁城,日子也沒過的多舒坦。
聽見家裡召喚,二話沒說,馬上就答應回去。答應了,她還得問問:「小胡哥在家嗎?」
二丫仰頭看見哥哥,鼻子一酸,迅速眼淚汪汪的:「哥——」
裴順順一夜無眠,心情激蕩,甚至都把第二天小春兒醒來對她要說的話都想好了,可小春姑娘寥寥數語,絕了順順的念頭,讓他無從張口。
二丫往邊上挪了挪,站在牆角。
胡小楓嬌俏一哼,你不說我都知道是誰,姓蘇對不對?早我跟你杜叔結婚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她那時還是學生。
完嘍,小祖宗回來嘍。
順順震驚,輕輕觸摸小春姑娘的背部,手指微微發抖。
趙姨笑盈盈端著兩盤餃子從廚房出來:「胡唯,快來吃飯,老爺子說上車餃子下車面,特意給你包新鮮的。」
和小春最近就是因為裴順順的事情心煩,衛蕤提起,她更低落。獨自按了電梯上樓。
「呵呵,我不騙你,你在虯城幹什麼事情都不告訴爺爺了。」
趙姨給她煮了碗麵條,煎了香噴噴的荷包蛋,她也不吃,就放在腳邊。從五點蹲到晚上八點,二丫有點扛不住了,揪下荷包蛋煎香香脆脆的邊邊偷放在嘴裏嚼。
胡小楓翻了個白眼,他單不單身,誰稀罕呢。
保姆也沒敢說老爺子生命垂危這樣的瞎話,只說你爺爺剛才不舒服,犯病了,現在在屋裡躺著呢,嘴裏念叨你好幾遍,我看著實在可憐,要不……你回來一趟?
這可把趙姨問住了,老爺子也沒教她啊……
誰知道這一翻,小春兒酷愛趴著睡覺,正好讓順順一覽無餘。
老爺子一擺手,讓眾人都散開,誰也別理二丫,就讓她自己這麼曬著。
「不想走願意在這待也行。」順順放下二郎腿,拿起茶几上的手機。「我還得上班呢,不能陪你了。」
杜銳嘆息,拉過一張椅子坐著:「你不該為了別人和家裡人發脾氣。」
那天喝的迷迷糊糊的小春姑娘是在酒店醒來的,醒來時發現穿著酒店浴室的白袍子,衣服都疊的整整齊齊放在枕邊。
杜銳一拍桌子:「滿嘴撒謊!」
二丫低下頭,摳著磚縫兒,很篤定:「小胡哥會的。」
「您這一走,給我添了多大麻煩。」用墓園提供的小水桶打了點乾淨的水,小胡爺用手絹仔仔細細的擦著母親的家。
二丫又蹭到杜嵇山旁邊,一聲:「爺爺。」
「可——」大伯話鋒一轉,「您也不能光圖面子,說句我不該說的,您都這個歲數了,哪有那麼大的排場讓外人看,孩子在一塊高興,真心實意,不比什麼都強。二丫幸虧喜歡的是胡唯,這要是我家杜煒,或者杜銳,那才是真炸開鍋了。」
和小春將他取的一大袋子葯仔細看看, 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摘下一支筆, 給他寫好哪些葯還什麼時候吃, 寫好了,把筆尖按回去和他告別。「我樓上還有事呢, 你走吧。」
今天為你儘儘孝,這一回頭,他又得投入祖國母親的懷抱。
小胡爺站在夜色里,一身樸素,正站在樓下,對她燦爛的笑。
和*圖*書丫更激亢:「他喜歡我!他要是願意娶我我還嫁給他呢!他不喜歡我我就單方面喜歡他!誰也攔不住我!」
裴順順茫然:「她身上怎麼了?」
一粘上去,就是一層厚灰。
「這才幾天哪……」小春兒訝異,「前兩天不還是好好的?」
嚼著嚼著,杜銳站在門口,遞給她一杯熱水,還是冷著臉。
眾人思考時間,一時安靜。
小胡爺將一束鮮艷欲滴的紅玫瑰放在碑前。
這地方來看人的,帶的除了菊花就是綠草,胡小楓不愛那麼素凈的顏色。他那為了愛情生又為愛情死的母親哪,活了四十多年也沒收到丈夫送的玫瑰。
憋了半天,二丫受氣包似的:「是——」
杜嵇山帶著幾個兒子正在餐桌上喝茶水,他急的直用拐杖敲地:「你們倒是說兩句話啊!!」
她天南海北的想,想小春兒的樣貌,想他在虯城的樣子,在學校的樣子,越想越低落。
杜嵇山咂舌:「你看出來了?」
「你不覺得自己吃虧?」
她哪裡知道回了家有三堂會審等著她!
萬一胡唯真的像衛蕤所說,不想再回到杜家了,他親爸爸給他安排了結婚對象怎麼辦?
原來,她那樣抗拒去海邊,是有原因的。原來,衛蕤每次看著自己欲言又止,也是有原因的。
衛蕤搶過小春兒手裡的口罩,重新戴好。「看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
大伯笑著給她讓了個座,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別可憐巴巴站那兒,過來。」
「我也沒幹什麼,我在虯城可乖了,天天看書學習……」
二丫扁了扁嘴,跳下桌子,自己去了陽台蹲著。
只要她開心。
她也想爺爺了。
杜甘呵呵一樂,吐了口瓜子皮兒。「爸,你問他?他心裏高興著呢,本來就怕胡唯在虯城跟親爹跑了,這下搞個二丫拴住他,老三怎麼著都不吃虧!這事成了,胡唯改口叫三伯,跟咱家一輩子脫不了關係;沒成,他兒子也沒啥損失。」
「我家樓下不知道誰養的貓, 前幾天竄到我肩膀上。」衛蕤眼睛腫的就剩下兩條縫,沒精打採的。「別煩我了, 剛打完針困著呢,回去睡覺了。」
你長大了,小豆苗長成了一顆樹,找著自己的太陽了。
想以前,胡小楓是個多愛乾淨的人。
照片中的胡小楓靜靜微笑,慈愛溫柔地望著兒子。
順順一攤手:「說完了換衣服走吧。」
一直到這集電視劇看完,杜嵇山也沒說話,幾個兒子也要回家,二丫站在門口送,大伯慈愛拍拍她的頭,給她鼓勵。
彷彿胡小楓的聲音還在耳邊似的,她聽見這,一準掐腰說「呸」,你搭理他幹什麼!
三伯穿好衣服,二丫朝他偷偷摸摸高興地笑,伸出一隻手。杜希也偷偷摸摸跟她擊了個掌。「你小胡哥的事兒,咱倆改天說。」
虯城回雁城,飛機還不到兩個小時,二丫一出機場,伸手打了個車,腦子漿糊一樣的。
順順是個正人君子,小春兒的衣裳不是他脫的,是女服務員幫著換下來的,小春兒睡覺的時候不喜歡有東西箍著自己。
「快,快給她叫回來,就說我不行了。」
在窗台上趴著眼見著杜希的車走遠了,杜嵇山鬼鬼祟祟趕緊讓保姆給二丫打電話。
「老爺子,你自己打吧,我可不敢打這個電話,回頭二丫發現騙她,不得把房蓋掀了?」
「哥?」
杜銳心頭火燒的蹭蹭旺,「你還有臉說?」
「爸,要我說,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呢,是胡唯咱們看著長大的,和_圖_書什麼樣的孩子咱們了解,二丫喜歡他,不吃虧,總比社會上摸不著底細的小青年把握;另一層呢,胡唯在部隊,幹什麼事都有分寸有保障。我在消防隊這麼多年,了解這樣的孩子,前一陣我和舒萍還商量把我支隊的科長介紹給二丫。」
女服務員沒想到兩人不認識,連忙說沒怎麼,抱著枕巾被套低頭走了。
裴順順聽的不動聲色,坐在小春姑娘對面,淡淡微笑。
女服務員幫她換下衣服,看見小春姑娘的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感覺頭皮都要炸了,可小春兒呼呼大睡,一翻身,睡相不太好地騎了個枕頭。
杜嵇山是搞學術的,什麼事都要辯證去看。「那,你說說不好的地方。」
娶誰?
「您以為哪?胡唯要走那時候,二丫整天不愛說話,她父母走時她都沒那樣,霜打了茄子似的,她去虯城走的多樂呵,要不為啥大過節的不回來,就怕兩人湊到一起當著咱們心虛,她哪有胡唯那小子會裝模作樣。」
說完,杜嵇山一看牆上的表,老謀深算:「再等一會,等胡唯的飛機起飛了,別讓他倆有串供的時間,給我搞露餡了可不行。」
胡小楓眼盼流轉,婉轉地應,是丫丫呀——
「好,能好嗎,你躺在人那屋裡自殺,杜叔心裏怕是落了一輩子的陰影,但是您也別惦記,他和醫院同事就要領證了,你不能坑了人家上半輩子,下半輩子也沒找落不是?」
「媽,我想娶媳婦了。」
把球踢給杜嵇山,他自以為自己玩的多高明,哪裡知道老爺子八十多歲的年紀可不是白長的,小賊,你以為你聰明?跟你爺爺搞這一套,想當初你爹娘都還是孩子的時候,老爺子就已經蹲在甘肅搞鐵路建設了。
「爺爺,我錯了。我不該跟您嚷,我沒禮貌。」
她對衛蕤也還耿耿於懷。
「我就問你喜不喜歡胡唯。」
小胡爺撇嘴搖搖頭,不知道,聽說是個富婆,做馬桶生意,都進出口了。
杜嵇山擺一擺手,示意杜銳稍安勿躁:「對啊,你怎麼跟爺爺撒謊呢,你說去虯城看你哥哥,你哥哥都回來了,你也不回來,是不是在虯城還有別的事情?」
「爺爺問你,你是不是喜歡胡唯了?」
杜嵇山面無表情:「躲開,擋著我看電視了。」
杜嵇山嘴唇抖了抖,胸口憋悶,含著老淚說:「我家二丫長大了……」
二丫穿鞋下地,走到窗邊一把拉開窗帘。
誰也不理二丫。
好好的一個國慶假期,讓衛蕤那個狗東西給毀了。二丫哭的頭疼眼腫,整整在屋裡趴了兩天。
「那你想清楚了嗎?」
才吸了兩口的細長煙捲被和小春用力按在煙灰缸里:「咱倆沒戲。」
還沒說完,二丫扛著包站在門口,清脆問:「老遠就聽見你喊,你不同意什麼?」
「不行!我不同意!」杜銳激動地站起來,「爺爺,二丫是我妹妹,您不能就這麼草率……」
二丫可拎得清哩!這時候是一致對外的時候,她和胡唯鬧彆扭歸鬧彆扭,眼下是要守好這道防線。
「那吃啥虧,普通人戀愛談對象不都這樣嗎。」
二丫一路奔波,回來還餓著肚子就遭受了這,烈性上來,大有英勇就義的樣。她站在桌子上嚷著:「喜歡!我就是喜歡!你們所有人反對我還是喜歡!」
「不是見不得人?你要是光明正大,我那天去你家裡你怎麼嚇成那樣?你自己心裏清楚著呢,在這跟我們裝傻充愣——」
杜嵇山納悶,怎麼這幾個孩子聽見這事都不吃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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