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吃菠菜長大的。」
壓力大，體力不足，發球失誤，對方得一分。
樊文星昂頭看著前方，撐在膝蓋上的右手卻悄悄用力握緊再鬆開，如此循環幾次后才恢復正常。
樊文星發球時，心想：兩分，最多再兩分，他要結束這局比賽。
這個球救得很艱難，傳過來時角度很偏，岳從嘉沒有時間去觀測顧祁的位置了，他只能先盡全力接住這個球。
比分一直咬得很緊，樂賢領先十二比十一的時候，樂賢教練和吳祿同時叫了技術暫停。
這是第四場比賽了，雙方的體力都已經逼近極點，她甚至已經看出幾個球員的力不從心。
二十九比二十七。
而且沒有讓他失望。
樊文星深吸一口氣。
第五局比賽開始。
而吳祿自然更是緊張，畢竟樂賢馬上就要拿到賽點了。
樂賢因此鬆了一口氣，快速組織進攻，在允和沉浸在發球失誤的瞬間，樊文星體內所有的勝負欲在這一刻如火山噴發一般進行一攻，這個球力度太大，直接扣向三米線，即便霍豆和肖澤凱全都撲向地面也於事無補。
樊文星站在對面的四號位, 如鷹般盯著顧祁。
樊文星鬆開手，問道：「吃什麼長大的？」
允和所有人一下子圍上去，用力擊掌打氣。
這垂直扣殺，允和根本沒有撲救的機會。
「我不是難過。」陸盼盼終於能控制自己的表情了，立刻咧著嘴不顧形象地笑，「我很開心，雖然輸球了，但是你們多厲害啊，都快把樂賢逼瘋了。」
允和比分追平，都是二十四分，雙方要重新爭取賽點。
然而輪到允和發球的時候，又出現了上一局的情況。
真的太累了，打世界錦標賽都沒有這麼累。
這一個球扣出去，樊文星感覺自己跟吃了興奮劑似的，力氣前所未有地大，導致允和的霍豆救起這個球時，整個人直接沖向了觀眾席，撞倒一片凳子。但這個球僅僅是被球起來了，很快又面臨出界的危險，沈周初再次撲過去救球，倒地的瞬間把球傳給了岳從嘉。
——砰！
允和這邊也只有顧祁還有心思跟樊文星開玩笑，其他人連說話的力氣和_圖_書
都沒有了。
他居然在一局比賽中被一個大學隊伍四次追到賽點。
這個球傳到岳從嘉手裡時已經偏向大斜線，但他不能再調整傳球，只能打過去。
太累了。
然而之後的比分，並不如樊文星所料。
果然，接下來一球，允和再得一份。
機會來了！
像一隻窮追不捨的狼，紅著眼追趕他，要把他逼到懸崖上拼個你死我活。
全場觀眾沸騰了，不是喝彩，不是尖叫，而是一陣陣驚嘆。
沒人說話，吳祿也不知道接什麼話了。
以現在這個形勢，樂賢教練並不覺得他們一定能贏。
他掃視眾人一圈，語氣又鬆了下來：「怎麼，你們對第五局沒有信心？」
在顧祁跟他擦肩而過的時候，樊文星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比賽又要開始了，陸盼盼沒有其他的話要說，最後囑咐道：「輸不可怕，放棄才可怕。你們抬頭看。」
樊文星：「……」
二傳大喊，球餵過來了。
男人的勝負欲往往就在分秒之間被激起, 即是比賽結果於樂賢來說無關緊要, 樊文星也想贏，想看看兩個以攻擊為主的隊伍, 誰更勝一籌，想看看兩個化暴力為美學的主攻手, 誰更擔得起今天這場比賽的MVP。
球落地，顧祁第一時間回頭看向岳從嘉。
「……」
陸盼盼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對面的國家隊確實很可怕，但是再可怕，也只有他一個國家隊。我們不必其他選手的能力差，防不住主攻手就去防副攻，接不住他的扣殺我們就爭取自己發球得分，他們不也是接不住嗎？」
球落地的那一刻，樂賢的人擊掌慶祝。
這一球，岳從嘉根本就沒有給顧祁任何信號，甚至他自己都是在起跳的那一瞬間才想到要這麼調整進攻的。
這個球衝擊極強，速度極快，場下的觀眾幾乎都看不清球在哪裡，只見樊文星縱身一躍，大力接起這個球，樂賢二傳立馬跟上, 傳出機會球，另一副攻後排快攻，以迅雷不及掩耳打出一個漂亮的快攻球。
當一傳給出一個機會球時，二傳手一個背傳，直接給了樊文星釘死一米線的機會。ｗwｗ•hｅtubook•cｏm.ｃｏm
顧祁看著那個球，呼吸粗重，胸口劇烈起伏。
十四分了，樊文星深吸一口氣，他就不信，這次能再被追上賽點！
手碰到球的那一刻，岳從嘉眼一閉心一橫，猜測了顧祁的大致方位，隨即把球傳了過去。
這哥們咋啦？
陸盼盼激動地連電腦都摔地上了，耳邊全是校園記者咔咔咔的拍照聲和四周觀眾的議論。
十六比十四，比賽終於結束了。
十三比十三了。
樊文星咬緊牙，這必須是最後一球，否則被這個允和五次追到賽點，簡直是恥辱。
球出去了，岳從嘉落地。
直到這一球，現場終於爆發史無前例的歡呼聲，喝彩聲，連樂賢的教練都衝上去鼓掌。
樊文星看了一眼記分牌，還有一分，他們就能再次拿到賽點。
場外的陸盼盼也鬆了一口氣。
允和替補席上只有幾個人，但不妨礙他們一遍又一遍得喝彩。
而允和這邊不見得多淡定，但卻沒有像上一局那樣開局連失六分。
但一下子看向他的人太多，樊文星立刻感覺到一股，不對，是一把目光投過來。
樂賢的人迅速集中互相拍背慶祝那一個得分球，樊文星沒說話，點了點頭，回到自己的位置時才甩了甩右手。
往往在這種決勝局，比的就是心態了。樂賢心態更好，幾乎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畢竟他們有一個樊文星。
他又預感，又要被追上賽點。
然而在允和這邊儘力救球的時候，樂賢已經布好了防守陣勢，岳從嘉這個球一過來，他們直接一攻扣死。
然而樊文星手掌擊球的觸感還沒消失的那一瞬間，只見與他面對面攔網的顧祁用力一扣——
兩人靜對無言。
顧祁用盡全力起跳, 擊出一個跳發球。
這個球，必須得分！
陸盼盼低頭，臉頰蹭了蹭顧祁的掌心。
已經慶祝完的樂賢球員獃滯地看著他。
緊接著，球傳給岳從嘉。
但他起跳的那一瞬間，他連顧祁在哪裡都不知道。
他回頭看了一眼，立刻拍拍屁股站起來，朝隊友走去。
剛剛所有人只見他接起顧祁的球，卻不知他的右手到現在還酥麻。
樂賢的hｔtｐs://ｍ•heｔubook.ｃoｍ•cｏm攔網球員面面相覷，似乎都在問對方：你告訴我這個球怎麼攔？扣球點比老子手還高？
吳祿：「難也要上！」
我想說什麼來著？
「……」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觀眾還沒反應過來, 球已落地。
顧祁能扣殺這個球，完全靠得是跟岳從嘉天生的默契感。
吳祿冷靜地說：「我知道大家體力都下降了，但是對方也好不到哪兒去，最後一句，決勝局了，大家攔網時注意封鎖對方的斜線球，給我們自己創造直線球的機會。」
短短几分鐘后，樂賢拿到賽點24分，然而允和緊追不下，調整了接攔回球進攻系統后，連追五分，到達23分。
樊文星手心竟然出了一股冷汗。
二十五比二十五。
單旭陽他們坐在替補席的早就去場上集合了，陸盼盼擦了擦眼淚，慢慢走過去。
大家隨著陸盼盼指的方向看過去，樊文星沒有跟其他人慶祝，就一個人精疲力盡地坐在地上，雙腿岔開，望著天花板。
就這麼神奇的，樂賢每得一分，允和總能緊咬上來，正如樊文星所想，這不僅是狼，還是一條咬合力超強的狼，把他牙齒掰斷了也不鬆口的狼。
耳邊的聲音逐漸消停, 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
在他擊球攻擊的瞬間，球才剛剛在網上探過頭，顧祁就直接扣球擊回對方場地。
樊文星看準時機起跳，用力扣出這個決勝球。
顧祁又說：「一會兒有人拍照，該不好看了。」
這次輪到羅維發球。
這他媽也能打出——探！頭！球？！
樊文星卻站在原地，盯著地面喘氣。
然而另一邊，樊文星頭髮都要立起來了。
就是這個人, 讓他這個國家隊球員有了上場打比賽的**。
球場的空氣瀰漫著汗水的味道，顧祁平復著呼吸, 凝視著樊文星。
陸盼盼擔心的情況發生了，羅維發球失誤，沒有過網，又一次把樂賢送到賽點。
雙方該交換場地了。
十三比十二。
大家聽陸盼盼的話，抬頭看向這個球館的上方的橫幅。
他作為一個國家隊的主攻手，居然被一個大學校隊追到二十九才拿下比賽。
顧祁和*圖*書轉身跟隊友擊掌，再回頭時，發現樊文星正看著他。
樊文星第一個跌坐到地上。
陸盼盼坐在場邊，忐忑不安。
岳從嘉舉手做了個搖滾的手勢：「牛逼！」
顧祁走到陸盼盼面前，彎腰靠近，拇指擦過陸盼盼的眼角，輕聲道：「別哭了，下一場會贏的。」
二十七比二十七。
砰！
鼓了一會兒掌后才發現扣球的是對手。，又尷尬地收了手。
顧祁輪到發球位。
然而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岳從嘉確實進攻了，但是他這個球處理得很刁鑽，故意往對方攔網人員的手掌擊去，造成打手反彈回允和，變相地調整了進攻，電光火石之間，連一旁的肖澤凱都沒看清這個球，顧祁卻已經衝過來，一個超級快攻，在對方沒有防備的時候，扣殺得分！
果然，就在樂賢以為下一球就能終結比賽並且在二傳給了三米線快攻后，允和的自由人居然把這個球救起來了。
最後一球了。
他聲音很溫柔，眼裡儘是心疼，但這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陸盼盼的眼淚上，根本沒人去感知顧祁跟陸盼盼為什麼這麼親昵。
羅維笑道：「那個國家隊的盯上你了。」
下一個球亦如此，樊文星一記ACE球，拿到賽點，全隊歡呼。
當這個球飛速來到允和方，霍豆用力撲過去，一個魚躍救球，砸得場館地板砰砰響，然而卻沒有給到機會球，肖澤凱再救了一次，已經二次擊球，無法傳到其他攻手手裡，直直地向岳從嘉飛去。
陸盼盼也恨不得能衝上去，緊張地指尖都在發抖，完全不知道金鑫什麼時候竟然站在了她身後。
又得一分。
岳從嘉已經沒有調整傳球的機會，他必須進攻，而他進攻並不強，想攔下他輕而易舉。
二十六比二十六。
他迅速轉身，在自己都還沒看清球的時候，就見顧祁已經完美地找准了球的路線，大力起跳，在對方嚴密的三人攔網中，直接超手扣殺。
探頭槌在排球場上出現的次數不多，這類扣球速度快、落點近，而且是在雙方都準備進攻的情況下扣出，對方根本來不及設防。但是扣球的瞬間一定要掌握的非常精準，如果球還和-圖-書沒過網，這個扣球就是犯規行為，如果過網太久，這樣的打法根本於事無補。
幹嘛？
樊文星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球。
二十九，他會一輩子記得這個數字。
所以探頭槌要求攻手不僅要反應快，判斷准，還有要果斷扣殺的決心。
十三比十一。
雖然輸了，但是她從來沒想到允和居然能把樂賢，把這個擁有國家隊主攻手的南方賽區第一名逼成這樣。
肖澤凱喝了一大口水才說道：「那個九號太可怕了，封鎖他的斜線球太難了。」
跟他媽扣籃似的，根本無解！
其他人本來也沉浸在輸球的失落中，一看到陸盼盼哭，反而都開始安慰她了。
吳祿本來還在說話，一回頭看到陸盼盼這模樣，嚇了一跳。
這個扣球速度快到——扣出那一球的樊文星和顧祁扣回來的球竟然同時落地！
她指指前方，「你們看，那個國家隊的，被你們打得站都站不住了。」
他現在不僅是想打比賽，他想贏對面個七號主攻。
幾乎所有樂賢的人都這麼想。
樊文星發球風格跟顧祁如出一轍。
兩人短暫的交流后，去往各自的場地。
他沒想到進入國家隊的第二年，竟然會在大學聯賽上再次出現這種需要深呼吸調整心態的時刻。
當比賽繼續，樂賢的狀態果然又好了一點。
然而樊文星並不興奮，他還沒有忘記上一局被一次次追到賽點的恐懼。
「堅韌不拔，永不言棄。」陸盼盼一字一句道，「不管他是省隊還是國家隊，今天我們站在同一個球場上，就說明我們是足以與他抗爭的對手，去吧。」
只要比賽沒有結束，他就沒辦法真的歡呼。
樊文星抬頭，看著朝他走來的顧祁。
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累，他還蹦了兩下，大聲呼喊：「歐耶！」
想到這裏，陸盼盼又覺得很激動，兩行熱淚完全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顧祁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說道：「可愛多。」
「你哭什麼呀！不就是輸了一場球嘛，沒什麼大不了的，咱們又不是淘汰了。」
樊文星彎腰, 昂頭, 等著顧祁的發球。
緊接著，樂賢再一次拿到了賽點。
十四比十四了，居然又被追平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