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山海悲歌(下)
第871章 人生有輸贏,棋中還有平

他們二人都姓洛,如今在世人眼中可謂一山不容二虎。
許恆軒險些沒一口老血噴出,簡直被眼前這二位活活給震撼死。
洛賦看向眼前空空如也的棋盤:「也許,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不會輸吧,或者他根本就沒想過輸贏。」
洛羽則伸手示意看棋局,問道:「既然不懼,何以設此殘局?你……不是無所不精、無所不能的賦少嗎?」
對於此刻的洛賦來說,自己勝券在握的殘局都被扭轉至平局,自己已經輸了,哪還有顏面說什麼平?
霎那間,戰鼓熄,夜空星盤頃刻崩塌。
許恆軒聽了頓時大驚失色:「師尊,他……!?
洛羽看在眼中,風輕雲淡道:「收劍,觀棋。」
當然,此刻的洛賦也不相信洛羽能扭轉乾坤,因為這殘局他已經準備了很久,也琢磨了很久,可以說是他為洛羽精心準備的必輸之局。
此刻的洛羽自然也明白了洛賦的心聲。
「車迫東五,擊九宮!」
洛羽則道:「你太在意勝了,在意得畏懼失敗,所以設這以為勝券在握的殘局,只顧一味猛攻,而忘記了自己的大纛已經離眾生越來越遙遠,遙遠的所有人都無法看見那曾今獵獵招展于無量巔峰的旗幟,遙遠的甚至忘卻那個曾今劍歌于巔峰的自己,成為了一顆孤傲的寒星。」
在許恆軒震驚的目光下,隨著師尊那一子推進,九天神音竟隨之惶惶降下,震撼人心!
心神緊繃的許恆軒此刻已是汗流浹背,他仰望星空棋盤上那恐怖而狂亂的刃氣浪潮,如今已離他們不足三四丈,若再有一二步落子,恐……!
此刻,洛賦神色陰晴不定,似在掙扎。
洛賦隨之睜目,正身難以置信地去看:「這……!這怎麼可能?」
「兵進……正一!」
「啊這~!師尊您……?」
「陣……陣法?!」許恆軒本還以為這隻是師尊和洛賦對弈的映照幻象,卻不曾想竟是可摧山搗海的恐怖大陣!
「非也。」洛羽暫棄九宮,推子越星河:「不管多麼精彩的棋https://www.hetubook.com.com局,其中總有遺憾。一盤棋就如一個世界,每個棋子都有它的意義,你想每一個都不失去,那是不可能的,所謂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就是此理,而失去的那一個就是遺憾。」
洛賦笑面之中,顯露三分不悅溫怒。
洛賦瞬間眉頭凝動,隨即悶哼揮袖,放了許恆軒,側身斜眼看向洛羽:「說說你的要求吧,最好乘本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
更有道道刃浪席捲八方,至山巒紛紛被無情摧斬!
而明眼人一看夜空星盤,便知道局勢已對洛羽極為不利,銀白流光交織的九宮之外更是陳兵欲一氣合圍。
『啪』
「坐下!」洛羽在次出聲顯得幾分嚴厲。
洛羽身後茫茫夜空棋盤上一列披甲殘影前行數十丈,竟乍現皎如天兵般的頂盾執刀幻影,昂立星河界限岸邊!
說著,他推子下顧,擋在了『將』側。
霎那間,夜空星盤斗轉星移,銀白九宮之外儘是玄影天兵天將!
與此同時,洛賦幾乎沒有任何停歇,飛子右翼突襲夾擊而來,答對曰:「落子無悔,然棋下完一盤,還可重擺一局,人生……卻不行!」
「噗~」
「自然。」洛賦聳肩:「人生走錯一步就不能回頭,好比這棋局走錯一步就不能悔棋一樣,因為輸和贏便代表著生與死。好了~該你了。」
話音方落,他二指已離開棋面,顯露而出一玄色『車』字。
與此同時,神光化萬刃已八方乍現鎖罩洛羽于方寸之間,只要敢動彈一分,便是鋒芒索命!
最關鍵的是自從上次在淚孤海上洛羽放了他后,他其實已明白自己已經敗了,因為眼前之人已發現了他的弱點,雖然這個弱點在有些人看來不算什麼,但在他心中卻不可改變、不可修補。
所以,他創立這實為天羅地網的武陽宗,就是為了今日,為了能全心全意與洛羽在此金頂雲巔,在這無量之巔一決雌雄而不受任何外力的干擾。
因為洛賦絕非陰險小人,這從和-圖-書方才他任由那江家惡少被殺便可看出一二。
頃刻,戰鼓不知何處擂動,沙場吶喊回蕩八方,似大戰開啟。
他坐在了松樹榦下,痴望雲霧夜空不知其所思所想。
但見天兵駕車沖躍星河界,一舉長驅直入逼迫至九宮,側翼天兵操戈力掃而下:「殺!」
咚,咚咚……喝哈~!
可洛羽顯然要比許恆軒更了解洛賦的為人,更明白這話中之意的分量。
不過片刻,他猛然抬頭凝視向了洛羽!
心神緊繃的許恆軒如見璀璨星光,周遭萬仞刀兵竟隨之消散!
「懼怕?!」洛賦本欲落下的棋子,霎那懸在了半空,隨即笑看洛羽:「笑話,本少已勝券在握,何來懼怕?」
許恆軒本該顯露一絲譏諷的表情,卻因洛羽欣然同意而瞬間塌陷!
洛羽望著眼前七分頹然之中,透著三分落寞與不甘的賦少:「如你所言,人生與棋局的最大差別在於人生當中只有輸與贏,可棋局除了勝、敗之外,還有第三種選擇,『平』了至少比人生還多一條路。其實若把棋局比作人生,那你我也可選擇平局。」
文長老聽得雲里霧裡,遂問徵詢道:「那……我們武陽宗今後?」
一子落在了九宮之前,直指洛羽將位,他傲然曰:「看來……你要敗了。」
戰鼓擂,天兵威。
可洛羽卻嘆息起身,領著許恆軒便轉身離去,同時頭也不回地說道:「老規矩,留著吧。」
洛賦自嘲一笑:「~洛羽!你是在施捨、還是在可憐本少?」
九天神音如得號令,再次惶惶天降!
只見洛賦警告許恆軒道:「本少面前,何時輪到你插嘴?」
可洛羽卻笑語道:「恆軒,你需記住,男人之間『算你厲害』便是最高的榮耀。」
這便是傲骨與尊嚴,如果自己連身為神祇的尊嚴都能放下,效那些陰謀詭計無信之道,那自己還剩下什麼?那自己還是自己嗎?
洛賦沒有表示,只揮手屏退二人。
頃刻,『車』字玄影一閃,如霹靂垂沖貫空!
只是以洛賦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高傲,絕不可能直接說出服輸自覺丟面的話,所以才用了這看似兒戲之言的方式。
許恆軒只得憤恨咬牙收劍,怒視著含笑的洛賦重新跪坐在洛羽后側,看向了棋盤。
喑喑喑!
「這……!」那武長老頗為不解:「既然他知道,又為何還要下這殘局?」
他閑坐怡然地問道:「若沒有遺憾,那你為何要懼怕?」
「然也。」洛賦竟然也點頭附議。
然而棋局無論如何殘破,只要不到最後一課,都終究是雙方博弈之勢,勢在便有變數的存在。
洛賦顯然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他雙手重撼棋台,震亂了滿盤棋子,咬牙不甘道:「不可能!怎麼可能是平局?」
只見洛羽面帶輕鬆笑容,長發青衫飄蕩,大手一伸,請道:「該你了。」
最終還是惆悵起身,邁步消失在金頂山崖之外的朦朧夜空中。
與其說此地是洛賦專門為他精心準備的,倒不如說是不甘認輸的洛賦,向命運發出的最後吶喊。
文長老看了眼御劍而去的身影,隨即不解地看向洛賦:「宗主,為何不乘此良機,將其拿下……?」
許恆軒見師尊好言相勸都有意示好了,可這洛賦竟然還如此無禮,頓時氣憤道:「你……!」
隨即上空九天星盤棋局雷鳴電閃變化,神音天將!
說罷,他丟下眉頭緊簇的洛賦,帶著許恆軒御流光劍影而去。
他沒想到師尊連這唬小孩的鬼話都能答應,這明顯吃大虧嘛!
洛賦輕哼一聲:「~想激本少?還是先關心關心你的殘局吧。」
聽著洛羽直插心靈的話,望著棋盤上那儼然成為孤家寡人的玄色『將』子,洛賦自嘲而笑:「呵……呵呵呵~父親當年也這麼說過,呵~想我洛賦自問冠絕天下,可這必勝之局卻平於你手,呼~洛羽……你,贏了。」
二人你來我往,對答之間,棋子交錯變化,至九天星盤千變萬化鬼神莫測。
此刻,對比許恆軒的緊張之色,洛羽卻不為所動。
他頓時大喜:「師尊,平和圖書……我們平了哈哈哈!」
只這一個凌厲的眼神,便叫許恆軒瞬間如被大山無情碾壓,瞬間如螻蟻一般跪倒在地,面露痛苦口不能言!
「好。」洛羽也不謙讓,便隨手推子向前一步!
顯然,洛羽這話中之意是在說,以你傲視天地無所不精的洛賦,難道不應該勢均力敵一戰嗎?既然不懼無畏,又何必要以殘局對弈?
許恆軒頓時抽劍在手,展臂護在洛羽身後,掃視四方森寒刃影,怒斥曰:「煌煌神祇之尊,竟以殘局畏陷我師,勝之不武也!」
洛賦微微蹙眉,看了眼此刻明明執殘局卻還能微笑著面,顯得風輕雲淡的洛羽。
那文武二位長老此時已來到近前。
咚咚咚……
洛賦能說出『算你厲害……跟你姓』的話,這看似是兒戲之言,且貌似毫無價值可言,但實則最為關鍵。
許恆軒震驚仰望,肩如抗大山,已被這遮天棋局給震撼在了原地,心中暗道這……這是下棋?
洛賦不看棋局,只盯著洛羽:「你為客,你先。」
霎那間,洛賦身後如夢似幻的棋局夜空中,怒馬嘶鳴,玄色戰車已破裂星雲馳騁而出。
而洛賦之所以會以眼前方寸棋局,想來與洛羽對決分出最後的勝負,那是因為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一旦洛羽玄白真龍自道音池中復甦他將徹底陷入被動。
霎那,天兵幻影列陣杵盾在前,刀擊而斷喝雷滾:「御!」
此刻他已按劍十分戒備,護衛在洛羽身後,生怕那肆掠縱橫的刃影波及而來。
洛賦望著遠去的洛羽,微微搖頭:「他知道……本少不會這麼做。」
四目相對片刻,他沉吟道:「少和本少說這些大道理,更別指望本少會被你感動!」
「兵擊奪帥,平!」
只這一聲灌下,其勢猶如悶雷炸空,已至武陽宗內仰望的眾弟子紛紛面露驚駭痛苦之色,被雷音盡數碾壓在地!
噌~!!
而此刻洛羽的臉上猶帶笑容,他不看周遭危機四伏的變化,只望著眼前的勝券在握的洛賦,淡淡道:「人生就像這棋www.hetubook.com.com局,即便殘敗不堪亦當慨然面對。都說人生如棋,那人生與棋可有區別?」
不等其開口,洛賦已目光掃來!
洛賦捏子在手道:「本少……沒有遺憾!如這戰陣玄方兵將俱全,待到大軍壓境,你必敗無疑!」
「好了。」洛羽開口道:「這……不像你。」
「哎~」洛羽輕嘆一聲,隨即他抬手推出了那不知何時已過了河的小卒,頂在了玄門九宮死角!
此刻,洛羽不看棋盤,只望著洛賦問道:「勝負就這麼重要嗎?」
夜空八方劍影忽如潮湧,竟交織而成遮天流光劍氣棋盤,現道道玄、白二色天兵天將幻影,如上古仙神戰場,至風雲色變天地共鳴。
然這句『算你厲害』,便含有你若能勝這殘局,便證明你有扭轉乾坤的能力,的確比我強。而『跟你姓』三字,便透著臣服的意味。
這就像是一個孩童對戰一位年輕體壯的成人,只要孩童不直接選擇放棄,那便有勝率,即便這勝率微乎其微得無限接近於零,那也是有的。
上空神音擂鼓隨之陣陣傳動。
神將帥動而進,那如入無人之境的玄色戰車瞬間撲空,再想逼近,卻被甲士死死擋在九宮左側。
「大纛向前,揮士奪帥!」
一時間,銀白色軍陣九宮所在大纛獵獵招展,那雙手杵劍按立的神將帥位,頓時側翼大亂,星華崩散,空門已然大開!
「這些重要嗎?」洛賦隨手一揮,便將滿盤棋子掀飛入懸崖:「難道你這輩子都只想模仿別人,成為別人的影子嗎?如此你永遠也不會有自己的風格,永遠也不會成為真正的洛賦!用別人的棋下棋,又怎麼可能會贏?又如何配得父親給予你的『洛』姓?」
只這一步,卻叫天地驚變突起!
最關鍵的是,其上所宣洩而出刃氣浪潮,似能毀天滅地一般,正蜂擁而至直指崖邊正在對弈的洛羽。
他輕哼一笑,二指按子長驅直入,逼迫九宮要位曰:「人生如棋,真正讓人尊敬的……是笑著下殘局的人,你……算得對手。」
此刻,他已開口問道:「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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