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自己,感覺不到一切,連生死的妄念都完全湮滅。
這座神宮原名『日比谷大神宮』,后更名『飯田橋大神宮』,等到源清素成為本州神主,就成了東京大神宮。
巨龍一聲怒吼,像是身體里出現一個黑洞一般驟然收縮。
『烏鴉?』
他儘力保持鎮定,笑容先是消失得幾乎沒有,又突然更濃了。
互換了郵件之後,石川趕忙往人群的方向趕去。
「少做虧心事。」神林御子沒好氣地笑著教訓道。
藤蔓生長,相互追逐、纏繞,滾滾向前,向無窮遙遠的未來蔓延生長。
「交換一下聯繫方式,我們下次有空再聊。」
目的又是什麼?
帶著離別的不舍與難過,他們討論婚禮在哪辦,要邀請誰,氣氛還算愉快。
桑山笑了下,沒接話,他和石川只見過幾面,並不熟。
桑山嫌他啰嗦和不識好歹。
他下意識看向神宮威嚴的屋脊,那裡零零散散站了許多隻烏鴉。
「注意安全。」綾子的睫毛沾上淚水。
「神主大人。」石川笑道。
「嗯。」
「嗚!唔!」
源清素右手撫著額頭, 像是追趕已經離站的火車一樣, 在月台拚命奔跑,為了挽留剛才夢的一切。
未來的碎片,從那一條條藤蔓中,像是植物運輸水分一般,汩汩流進他的腦海。
「清素。」
整理好衣服,又把地上的被子收起來。
本州神主,東京大神宮的主人回來了。
她皺眉瞪著他, 示意他讓開。
桑山急促的呼吸漸漸緩和下來。
東京大神宮
龍形的採光窗、寬廣的庭院,院子由從京都御園來的園丁負責打理,每天一次。
「怎麼了?」神林御子看他皺眉思索, 忍不住擔憂。
源清素忽然覺得,去年的自己是多麼自私,多麼的無情!
「在這。」他和「他」,下意識同時應了一聲。
「我·錯·啦。」源清素嬉皮笑臉地應道,替她整理衣襟。
東瀛處處是烏鴉,連寒冷的北海道也不例外,從古至今,也沒聽說有烏鴉式神誕生,桑山平日里從沒注意過。
現在被石川提醒,他忽然發現,這些烏鴉看似隨意地落在屋脊上和*圖*書
,卻恰好能看清大神宮各個地方,每一條廊道。
還有最後、最清晰的畫面, 未來的自己躺在白山神社迴廊,漫天的白玉蘭,他要對自己說什麼?那又是什麼時候?為什麼能看見未來的自己?
床意外的柔軟, 空氣變得潮濕,還有股淡淡的清香。
而石川,這個不明來歷的傢伙,從他剛才的言行可以看出,他想要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其他東西。
每一條廊道都擦得光滑潔凈,一位穿巫女服的預備巫女走過,像是行走在水面,倒映出人影。
「那等我懷孕了,休息下來,母親你一定要來東京陪我。」姬宮十六夜摟著她的手臂。
「我們這一代居然會出現本州神主,看來又要起風浪了。」石川感慨一句。
「說了是同一屆了,我記性不錯吧?第一次見你就很面熟!」
「小素拜託你們了。」綾子向姬宮十六夜、神林御子、糸見沙耶加她們彎下腰,鞠了一躬。
「快回來了吧?」穿西裝的石川閑聊似的說。
離開房間時,源清素想起一件事, 他把《荒誕醫學史》里的女明星流產記錄磨成灰,拋到窗外。
就在他胡思亂想時,一條百米長的黑紅色火龍,帶著龐大的威壓,從雲層俯衝而下,在大神宮上空盤旋。
神林御子雙手按住他的雙肩, 要把他推開。
姬宮十六夜摟著綾子的手臂,面帶笑容地凝望他,期待而開心,是幸福的笑容。
「等十六夜真的懷孕,我母親搬來東京, 說不定會動我的東西,以防萬一。」他低聲對看著他的神林御子說。
按在雙肩上的手,力氣一下子變弱了, 源清素吻了上來。
像是知道,「他」睜開眼,和他對視。
「算了,」想了想,她還是拒絕了,「你們還沒結婚,我去打擾你們的二人……三人世界,而且你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不是嗎?」
桑山盯著屏幕沉默一會兒,回答:「是。」
庭院就在眼前,用來遊玩休閑,但神宮主人回來之前,他們這些人不敢進去一步。
場景像幻燈片——
眾人連忙朝大殿走去,邊快走,邊收拾儀https://m.hetubook.com.com容,收攏領帶,整理官服,戴上官帽。
「嗯——,好。」綾子其實沒有思考,但還是下意識擺出思考的樣子。
源清素能操縱烏鴉?
「是吧,說午後回來,到時候會有人來通知去迎接。」桑山回答。
「誰?」身形健壯的桑山反問。
「別這麼冷淡嘛!」石川依然糾纏不清,「正好,我有我們那一屆的畢業照,你看看,你女朋友是不是在裏面。」
「留意烏鴉」
激吻五六秒。
「清素,還沒醒嗎?」不知過了多久, 傳來敲門聲。
思緒萬千,手機忽然一響,他低頭看去,是石川發來的第一封郵件。
黑光滾滾,浮現出一道身形挺拔、俊美飛揚、頭戴金冠的男子。
那大概是她和姬宮十六夜最默契的一次,她們同時想到——源清素聽力很好。
桑山終於控制不住自己:「你……」
以本州神主處理「大日如來咒」的作風,自己在他面前看外篇,或許會被傳授本篇也不一定。
神林御子感覺到身體飄了起來, 長發在空中飛舞,她被拋到了床上。
「我們應該是同一屆,你女朋友叫什麼?說不定我認識。」石川來了興趣。
神林御子已經穿戴整齊,一身巫女服打扮,袖子是潔白的玉蘭花。
桑山想起半個月前,東京灣上宛如神明降臨的珊瑚魔蛾。
神林御子掙扎了一下。
「親一下。」源清素不幹, 笑著俯視她清麗白皙的臉。
任由他挑逗,也不作任何回應。
源清素不舍地鬆開母親。
源清素進入一個奇怪的狀態。
兩人出了房間,大家在客廳聊著什麼,連諾依也穿戴整齊,窩在客廳一角玩遊戲。
神巫、伊勢巫女、北海道巫女,還有幾個人,從龍背上落下。
可惜,涉及到修行和咒法的《鬼谷子》正本,別說東瀛,在神州本土也是不傳之秘。
還是走出黃泉國的自己, 當時做了什麼手腳?
今天他們要走了。
「北海道、遠輕町、遠輕町立遠輕中學」
「嗯。對了,」石川笑了一下,「你關東話說得不錯。」
突然停下來。。
「你踩滑了,和*圖*書自己暈過去的。」神林御子挪開視線。
北海道巫女看著她,思索著什麼。
「什麼時候舉辦婚禮?」這時,糸見沙耶加問。
人類與完全體的妖怪合二為一,帶來的意外效果?
「不用等懷孕吧,」他在沙發上坐下,「我和小夜子婚禮的時候,媽你就搬過來。」
但本州神主有。
如果不是雙方都慌亂,昨晚說不定真的會發生點什麼。
「八點。」神林御子說,「還是第一次看見你睡懶覺。」
會是什麼呢?北海道的情報?抓住把柄,策反自己?
「醒了!」源清素抽空應了一聲, 又吻了上去。
石川一看手機,「啊」了一聲,說著「抱歉」,又把屏幕一滑。
剎那間,桑山心臟幾乎停止。
花瓣飛舞,其中一些小船似的划進白山神社的迴廊,他看見自己躺在風鈴下午睡,胸前蓋了一本書。
源清素睜開眼,晴空萬里,瀨戶內海刺眼的朝陽,照進窗戶,毫不客氣地踩在他臉上。
「風浪從來沒停止過,未必就是壞的風浪。」桑山說。
他不清楚當時是否有烏鴉在場。
心臟再次狂跳起來,拿著手機的手,竟然有一種微微的麻痹感。
源清素沒辦法, 只好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站起身, 又伸手把她拉起來。
其實兩人沒看那本流產記錄,確認是那種書後,姬宮十六夜說了一句「看這個有什麼意思」,然後興緻勃勃——炫耀——地給她複述親身經歷。
「參見神主!」呼聲從正殿廣場那邊傳來。
為了防止暴露,北海道很少聯繫他,但在不久前,上頭的人通知他,讓他去東京大神宮取得源清素信任,必要時,哪怕犧牲北海道的利益也在所不惜。
源清素看著母親,想起她為自己做的一切。
命運像一條斷掉的麻繩,不,是正在生長的藤蔓,只是看起來像是斷掉了一樣。
她想起了昨晚的事。
聽到這聲呼喚,源清素驀地一下回過神,回歸到真實的、有肉體、有妄念的身體。
源清素鬆開手,但沒有起身,而是捧著她的臉,觸摸她順滑如黑色綢緞的長發。
風吹過,漫天的白玉蘭,像是一場和-圖-書紛飛的大雪。
如果自己已經暴露,石川不可能冒險來找自己!
桑山跟在後面,猜測著石川是誰的人。
「我昨晚……」源清素抬起頭,「被你們兩個打暈了?」
「什麼時候了?」源清素從地上坐起身。
他自己、笑容明艷的姬宮十六夜、神林御子在自己身邊、北海道巫女、太閣、萬卷上人……
應該是某一年的春天,他看見一棵如傘蓋的高大玉蘭樹。
當時源清素慌亂,兩人更慌亂。
如果真的噴火,人怎麼受得了?
綾子撫摸她的腦袋,溫柔地笑了。
◇
「這樣啊。」源清素點頭,然後猛地起身, 將她攔腰抱倒。
「是不是她?」石川一副捉弄戀愛中朋友的樣子。
他臉上不動聲色,帶著客氣的笑容,朝石川拿出的手機看去。
「你來自北海道」
緊鄰庭院的一條長廊,許多修行者趁著午休在這裏放鬆。
神林御子一下子回過神,環住源清素脖頸的雙手, 再次按住他肩上, 要把他推開。
她有基本的常識,知道人類絕不可能噴火,但源清素眼睛能發射紅光,還是不是人有待商榷。
桑山心臟猛地一跳。
當然也少不了被調遣來的修行者。
人影閃過——
她正要起來,源清素又壓上來,雙手按住她纖細的手臂。
迴廊曲折,雕樑畫棟。
「控製表情!別亂說話!會被源清素聽見、看見!」
「噴火?」神林御子也嚇了一跳。
只要本州神主不知道,自己暫時就不會有危險。
他想說些什麼,向母親保證再也不冒險了,但喉嚨堵住,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綾子離開京都,隱居在小豆島,就是因為厭倦了大家族的生活,排斥對力量的盲目追求,不想過那種功利的生活。
「我嚇了一跳,你猜他那裡怎麼著?像鐵塔一樣昂首屹立!好像要噴火!」
要是硬來,以他的力氣可以做到, 但試了幾次,她都拒絕了, 也就沒堅持。
「他」笑了一下,正要說什麼,這時,屋內傳來一聲呼喚:「清素。」
他低頭繼續看書,是全漢文的《鬼谷子》外篇。
「我在想怎麼求婚。」源清素露出頭疼的神色,「不過www.hetubook.com.com最遲三月。」
自己又為什麼看見未來?
萬卷上人來找自己?好像有什麼事。
「母親,謝謝。」旅館門前的海邊公路,源清素抱住自己母親。
「母親,你乾脆跟我一起去吧。」姬宮十六夜勸說道。
聽完姬宮十六夜說的,她正下意識想象有點熱的椰汁時,源清素進來了。
「在修行學院的時候,交了一個關東女朋友,關西話被她帶偏了。」桑山想起過去,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
「御子, 親一下嘛。」他呢喃一聲。
不對!
根據先前的資料,他是關東修行者,是大御所的人?又或者是京都之主?還是神道教的殘黨?
他深吸一口氣,收攏心思,朝廣場快步過去。
剛才他幾次想試試胸脯的手感,侵犯一下這從未觸及的神聖山脈,都被她阻止了。
走出房間的源清素,本想勸母親,聽了兩人的對話,也不再開口。
「是她吧?哈哈哈,我就猜到!我見過你們兩個偷偷約會!」石川笑著打斷他,手又在屏幕上一滑,做出放大的動作,實際再次換了一張照片。
就像知道她的擔憂,姬宮十六夜立馬解釋:「沒有噴火,反而有點像椰汁,啊,比椰汁熱。」
吃過午飯,準備回東京了。
綾子面露猶豫,她也捨不得清素。
冰封的大海?太閣?
東京大神宮、高野山、不知名的山脈、冰封的大海……
神林御子不再針扎,也像剛才那樣閉上眼, 她一眨不眨盯著著源清素。
「照片呢?」他似乎在取笑石川拿錯了。
現在,為了她的兒子,又不得不用一種方式,向伊勢巫女、神巫、北海道巫女「示好」。
他看見了命運。
「是這個。」他再次將手機屏幕對準桑山。
正是抱著這個想法,桑山從關西來了東京大神宮,每天都在看《鬼谷子》。
「你要是不聽話,別想有下次。」神林御子一邊整理頭髮,一邊低聲警告。
滿腦袋全是自己,不管不顧地一次又一次的冒險。
除了預備巫女,還有數量更多的女傭,都是和服打扮,在迴廊或宮殿來來往往、進進出出。
「神主大人回來了!」這時,一名預備巫女跑過來,通知他們。